一個小時之前。


    烈日炎炎,金色的陽光無情地炙烤著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置於火爐之上。


    火車軌道像一條蜿蜒的長龍,穿越這無盡的酷熱。


    火車疾馳,帶著一股股熱浪和刺耳的汽笛聲,打破了這寂靜而沉悶的空氣。


    鬆本浩二站在火車的車廂連接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炙熱的空氣在胸腔中燃燒,仿佛要將他的五髒六腑都烤焦。


    火車在高速行駛中突然一個急轉彎,巨大的慣性讓鬆本浩二的身體猛地一晃。


    他迅速穩住身形,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和決絕的光芒。


    就是現在!


    他心中默念一聲,猛地咬緊牙關,身體如一隻敏捷的豹子般躍起,從疾馳的火車上縱身跳下。


    風聲在耳邊呼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這一刻緊繃到了極致。


    粗糲的石塊在他的手臂和腿上劃過,留下了數道深深的傷痕。


    右手的傷口再次撕裂開,鮮血順著手指滴落在滾燙的鐵軌上,瞬間蒸發成一絲絲白煙。


    腰間的傷口更是火辣辣地疼,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


    但他緊咬牙關,強忍著疼痛,繼續翻滾著躲避火車的碾壓。


    終於,他成功地滾到了路旁的草叢中,躲過了火車的致命一擊。


    方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骨頭都要散架了。


    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味道很奇怪。


    汗水順著額頭流下,與傷口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粘稠而腥臭的液體。


    他抬起頭,看著天空中那輪炙熱的太陽,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這輛火車原本是通往南京方向的,他完全可以按照計劃,中途下車,然後轉道去上海。


    那裏是他們的大本營,有同伴和接應人員,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然而,鬆本浩二卻選擇了返回臨城,這個讓他屢遭挫折的地方。


    想想這一路還真是坎坷非常。


    先是遭遇了中方特工的伏擊,隊伍被打散,損失慘重。


    接著,他被多年的摯友出賣,那種背叛和失望幾乎讓他崩潰。


    然後,他又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一場綁架案之中,成為了警備司令部通緝的對象。


    而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綁匪之一竟然是軍方人員,這讓他原本精心策劃的接近警備司令部的計劃瞬間化為泡影。


    鬆本浩二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命運捉弄的小醜,一次又一次地遭受打擊和挫折。


    他原本是一個驕傲而自信的人,但現在卻感到無比的沮喪和失落。


    這口氣,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所以,他選擇了返回臨城。


    他要讓背叛他的人付出代價,要查明綁架案的真相,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他不怕失敗,不怕挫折,隻怕自己心中的那口氣無法釋放。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投射在鐵路沿線的荒地上。


    然而,對於鬆本浩二來說,這片陽光卻並不能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郊區的鐵路沿線靜悄悄的,但鬆本浩二卻知道這寂靜之中卻暗藏著無盡的危險。


    自己不能在這裏久留。


    中國特工和士兵隨時都有可能搜查到這裏,他必須盡快離開,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


    可是,當他環顧四周時,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絕望。


    這片荒涼的鐵路沿線,似乎並沒有什麽地方能夠為他提供庇護。


    無奈之下,隻得從路邊撿起一根兒臂粗細的樹枝,當作拐杖,支撐著身體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


    然而,他卻沒有停下。


    他的腰間挎著一個布袋,裏麵放著一些工具和張祥金資助的錢財。


    張祥金倒是十分慷慨,這些錢財,除了一部分現鈔之外,還有兩根小黃魚。


    正是這兩根小黃魚,為他擋住了大部分的刀捅,讓他僥幸逃得一命。


    隻是脖子上被勒出一道淤痕,微微腫了起來,如同戴了一條肉項鏈。


    可以看出,對方是下了死手的,因為綁票被發現,他們要滅口。


    鬆本浩二甚至覺得對方從一上車就準備殺自己。


    他們為什麽要綁架那個司令官的公子,鬆本浩二並不關心,他現在自身難保,綁匪的同夥分明是軍隊中的敗類。


    那兩個受傷的綁匪也不是自己從現場逃脫的。


    一個被自己綁了,另一個幾乎成了糖葫蘆。


    僅憑他們自己,是難以脫困的。一定有人幫他們。


    能迅速運走受傷的兩名綁匪,說明一直有人在後麵跟蹤。


    想到這裏,鬆本浩二腦子裏靈光一閃。這幫人分明是要嫁禍給自己!


    他們想讓自己背上這個黑鍋,成為替罪羊!


    真倒黴!


    鬆本浩二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怒火。


    他相信,即便現在警備司令站在麵前,自己也未必能把事情解釋清楚、洗清身上的疑點。


    出租車是自己偷來的,這個很容易就能查證。


    自己撒了謊,隱瞞了身份。


    兩個綁匪是被自己傷的,說不定其中一個已經死了。


    在倉庫中猝然逃亡的也是他自己。


    這兩件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綁票加上殺人,妥妥的槍斃死罪!


    要想回到臨城的想法不錯,但必須要好好計劃一下。


    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分析當前的情況。


    那輛接近報廢的出租車是中國人最大的突破口,通過出租車的位置可以大致判定自己昨晚所處的範圍。


    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早知如此,不應該在張祥金的私宅附近偷車的。


    要是再走出去一點就好了!


    不過考慮到這隻是普通的綁架案,那些丘八也不會想到自己是日本特工的身份。


    最多把自己當成綁匪團夥的一員而已。


    況且,查證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所以司機表弟的身份不用再糾結了,以後想個辦法是可以解釋的。


    至於那個少年……鬆本浩二知道即便尋到他本人也未必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自己和那個少年隻是見了短短一麵,當時人家就沒信任他,否則也不會趁著他發動車輛的機會逃走……


    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鍾,鬆本浩二感到口渴難捱。


    烈日就像是一輪火球,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大地,每一寸土地都仿佛被置於火爐之上。


    他的嘴唇幹裂,喉嚨裏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一處水源。


    然而,這片荒涼的鐵路沿線似乎並沒有什麽地方能夠為他提供庇護,更別說水源了。


    他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絕望。


    他繼續拄著樹枝,忍受著身上的傷痛和口渴的煎熬,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就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看到了一處破敗的小屋。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


    當他走近小屋時,發現屋簷下居然有一口破舊的水井。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艱難地打起一桶水。


    井水清涼甘甜,仿佛一股生命之泉湧入他的喉嚨。


    這時,忽然從屋後走來了一個穿著鐵路工作製服的白發老人。


    老人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一雙眼睛有些渾濁,看著鬆本浩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是幹什麽的?”


    鬆本浩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他並不想與這個老人產生過多的交集,但此刻必須編造一個合理的借口。


    他迅速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老人家,我遇到了劫匪,被打傷了,進來討口水喝。”


    老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同情。


    他並沒有懷疑鬆本浩二的話,因為這片鐵路沿線確實不太平,時常有劫匪出沒。


    他歎了口氣,說道:“你等等,我去給你拿點東西。”說完,他轉身回到屋中。


    鬆本浩二跟了過去,站在門口,警惕地觀察著,若是老人有什麽異動,他立即會采取行動。


    然而,老人並沒有任何異常舉動,他隻是從屋中取來了白布和白酒。


    “消消毒。”老人遞過來一瓶白酒。


    鬆本浩二接過白酒,掀起衣服淋在腰部傷口和右手上。


    酒精的刺激疼得他猛地縮了一下手,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忍住了疼痛。


    老人又掏一坨棉花,用火柴點燃後示意鬆本浩二別動,小心翼翼地把燃燒的棉花按在鬆本浩二的傷口上。


    神奇的是,血竟然在棉花的作用下慢慢止住了。


    鬆本浩二感到一陣驚喜和感激。


    他看著老人布滿皺紋的臉龐和那雙慈祥的眼睛,心中的警惕和敵意漸漸消散了一些,說道:“謝了,老人家一直住在這裏嗎?”


    “嗯,有小三十年了。”老人點了點頭說道,“前麵再走四裏地就進城了。你這傷還是得讓大夫看看。外麵太熱了,去屋裏坐坐吧,歇息一會兒早點上路。”


    鬆本浩二點點頭,目光落在了牆上掛著的一捆電線上,附和道:“嗯,早點上路!”


    ……


    烈日炎炎,阮誌國帶著幾名士兵沿著鐵軌一路尋找。


    他們踏著碎石,穿過一片片荒野,鐵軌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士兵們的臉上滿是汗水,但無人敢言,因為他們知道這次的任務事關重大。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一名士兵,手中牽著一隻大狼狗。


    那狼狗體格健碩,毛色油亮,眼中透露出凶狠的光芒,吐著猩紅的舌頭。


    阮誌國的心情異常沉重,他知道自己幹的事情是要殺頭的。


    現在,他必須要找到那個姓袁的殺人滅口,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隻要姓袁的死了,就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阮誌國心中這樣想著,眼神中閃過一絲狠戾。


    至於以後怎麽對付司令,他暫時沒有去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大狼狗低嗅著地麵,忽然興奮起來,發出低聲的嗚咽聲。


    阮誌國趕緊緊走幾步,就發現鐵軌旁的灌木中星星點點的血跡一路延伸過去。


    他心中一喜,知道終於找到了線索,迅速命令士兵們跟上大狼狗,沿著這條血跡一路追下去。


    然而,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他們沿著鐵路走了很久,卻始終無法找到姓袁人的蹤影。


    終於,他們發現了那座破敗的小屋。


    這裏了一片荒涼,雜草叢生,破敗不堪,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於是,他下令士兵們分散開來,仔細搜索。


    與此同時,大狼狗也似乎聞到了什麽氣味,開始焦躁不安地四處嗅聞。


    阮誌國緊張地注視著小屋的門,門是半掩著的。


    就在這時,大狼狗突然狂吠起來,朝著小屋的方向猛撲過去。


    阮誌國心中一喜,知道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他連忙招呼士兵們跟上去。


    阮誌國等人拿著槍,隊伍呈扇形小心翼翼地包圍小屋。


    每個人都很緊張和警惕,因為他們知道,這裏可能藏著他們要找的袁姓綁匪。


    阮誌國已經下了命令,見到那個姓袁的,可以直接開槍將其擊斃,不要活口。


    然而,當他們進入小屋後,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


    昏暗的小屋中,倒著一個老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一個士兵上前輕輕地踢了一腳,但是老人沒有任何反應。


    士兵蹲下摸了摸老人的頸部,然後對著阮誌國搖搖頭:“處長,人死了!”


    阮誌國上前仔細檢查,很快發現了老人脖子上的勒痕。


    這是明顯的他殺痕跡,而且死者的屍體還有餘溫,說明死亡時間並不長。


    阮誌國的心中湧起了一股憤怒,他們還是來晚了。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在門口發現了一條帶血的布條。


    這塊布顯然是用來包紮傷口的,而且上麵的血跡還沒有完全幹透。


    這讓阮誌國更加確定,那個姓袁的家夥曾經在這裏待過,而且很可能就是殺害老人的凶手。


    他環顧四周,試圖找到更多的線索。


    然而,小屋內的環境十分簡陋,除了幾張破舊的家具和一堆雜亂的物品外,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阮誌國將帶血的布條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大狼狗的麵前。


    大狼狗立刻低頭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繼而狂吠起來,聲音震耳欲聾,拽著牽繩就要往門外衝。


    阮誌國見狀,心中一喜,知道大狼狗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他立刻大手一揮,高聲喊道:“走,繼續追!”


    士兵們緊隨其後,一行人沿著大狼狗指引的方向快速前進。


    大狼狗一路狂奔,不時地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仿佛在提醒著阮誌國他們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阮誌國緊握著手槍,眼神堅定而冷酷。


    這次他們絕不能再讓那個姓袁的家夥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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