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遊了幾十米,男人頓感刺骨的江水立刻包裹住了他的身體,牙齒忍不住打顫。


    雖然現在尚未到深秋,但江水的水溫卻不能以常理揣測。


    江水洶湧,不時有浪花拍打在他的臉上,他不得不時常抹去臉上的水珠,以保持視線的清晰。


    心跳逐漸加快,不僅是因為體力消耗巨大,更因為對未知的恐懼和逃脫追捕的緊迫感。


    常年沉溺於酒色之中,身體早已不複當年之勇。此刻,他感到腿部肌肉開始抽筋,每一次蹬水都帶來鑽心的疼痛。


    然而,他知道,此刻絕不能停,一旦停下,就可能永遠沉在這冰冷的江底。


    就在他以為即將遊到岸邊之際突然,遠處隱約傳來了沉悶的馬達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江麵上回蕩,在男人聽來,猶如雷霆般震耳欲聾。


    立刻循聲望去,隻見一艘快艇正迅速駛來,艇身劃破水麵,激起層層白浪。


    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情緒讓他一個不慎,嗆了一大口水。


    冰冷刺骨的江水猛然灌入他的口鼻,順著氣管直衝進肺裏,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掙紮著浮出水麵,拚命地揮動手臂,試圖將侵入體內的江水咳出。


    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但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不斷掙紮,努力保持清醒。


    快艇越來越近,周澤的心跳也愈發急促。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姿勢,一個猛子潛入水中躲避追捕。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漫長無比。


    盡管水下視線模糊中,但還是能看到水麵上晃動的影子,仿佛是快艇上人員的身影。


    快艇的馬達聲和人說話的嘈雜聲,透過水麵傳入他耳中,變得沉悶而模糊。


    終於,男人已經在水中憋不住氣了。


    他的臉色漲紅如蝦,口中吐出細密泡泡。


    大腦愈發地麻木,像是被人套上了一個頭箍,越來越緊。


    再潛下去的話,大腦會更加缺氧,意識也會越來模糊。


    他努力掙紮,雙手亂揮往上浮,但四周隻有冰冷的水流,無情地吞噬著他的力氣和意誌。


    終於,他的頭露出了水麵,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仿佛要將整個江麵的空氣都吸入肺中。


    清新的空氣湧入他的肺部,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舒緩。


    他感到自己仿佛從死神的魔掌中掙脫出來,重新獲得了生命。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快艇已經就在頭頂上,幾個男人正在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隻落湯雞一樣。


    求生的欲望驅使著男人拚盡全力遊離快艇,然而身體的疲憊和缺氧讓他動作愈發地遲緩,每一次劃水都變得異常艱難。


    快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像是在玩一場貓捉耗子的遊戲。


    終於,男人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身子無力地翻了過來,肚皮朝上,靜靜地漂浮在江麵上。


    就像是一條翻了肚皮的死魚,任由江水輕輕搖曳著他的身體。


    快艇上有人喊了一聲,艇上的人員動作迅速地撒下一張大網。


    那張網像一片巨大的陰影,從天而降,將男人完全罩住。


    或許是出於本能,他驚慌失措地掙紮著,試圖掙脫這張束縛他的網,但他的動作在船上那些人戲謔的目光注視下,顯得無比笨拙。


    大網緊緊包裹著他,使他動彈不得,隻能任由快艇上的人將他如同獵物一般從江中撈起。


    此刻的他,再已無力掙紮,隻能聽天由命。


    ……


    初秋的南京城中,微風帶著淡淡的茶香,吹過古城的街巷。


    許世榮,這位在商界風生水起,卻與日本人暗中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商人,此刻正焦急地坐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包廂裏,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茶樓內,人聲鼎沸,從許世榮的包廂處剛好可以看到樓下的茶樓大門。


    包廂的門沒關,他的目光不時瞥向門口,每當有人掀開門簾走進來,他的心都會緊跟著跳動幾下。


    許世榮都不記得上次自己這麽緊張是什麽時候了,好像是剛剛盤下瀕臨倒閉的紡紗廠。


    不,那時雖然有壓力,但並不是這種近乎於生死存亡的壓力。


    二弟許世傑的喪事一切從簡,他甚至沒有告訴自己那幾位“弟妹”,免得她們得到了消息帶著一群孩子來家裏鬧騰。


    許世榮心裏本就心煩,受不了這個。


    一切等塵埃落定之後,再給她們一個交待也不遲。


    許家有的錢,能用錢擺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今天他等的人是老蔡,此人在南京是個有頭有臉的掮客,認識不少上層的關係,平時以給人拉關係辦事謀生,口碑倒也不錯。


    而且,跟許世榮也有過多次的合作,比較穩妥。


    終於,在漫長的等待後,老蔡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老蔡身穿一件深色長袍,鼻梁上架著一副老式圓框黑眼鏡,臉上帶著沉穩的笑容,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慢慢上了樓,步入包廂,順手將門關上,走到許世榮的對麵坐下,兩人相視一笑,卻並未多言。


    許世榮為老蔡倒上一杯熱茶,茶香四溢,卻難以掩蓋他內心的焦慮。


    “老蔡,那份厚禮送出去了嗎?”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老蔡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回答道:“許老板,您放心,禮已經送出去了。不過,那位大人物並未給出明確的答複。”


    許世榮聞言,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他這次可是下了血本,那份厚禮不僅價值連城,更是他精心挑選,足以表達他的誠意。


    原本以為這份厚禮能夠打動那位元老,卻沒想到對方並未給出明確的答複。


    這讓他不禁開始擔心,這次的投資是否會就此打了水漂。


    這次他托老蔡找的是特務處初創時期的一個元老,他的影響力不言而喻。


    雖然這些年被處座排擠在外,但他的麵子還是在的。


    “老蔡,這次我原本以為這份厚禮能夠讓他心動,卻沒想到……”許世榮的語氣中透露出幾分失望。


    老蔡聽後,微微一笑,安慰道:“許老板,您別著急。這位元老雖然未給出明確答複,但也沒有拒絕我們。說不定他還在考慮之中,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許世榮點了點頭,心中的焦慮稍微緩解了一些。


    但是,事情緊急,他確實等不了了。


    說實話,他雖然跟日本人有生意上的往來,但從沒給主動他們提供過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日本人在利用他,他何嚐不是在利用他們,通過日本人的勢力,及時獲取一些市場上的信息,以此來謀取利益。


    這次找那位元老,也是想借他的力量解決一些麻煩。


    老蔡聽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作為一個資深的掮客,自然明白許世榮話中的含義,他要做的就是收錢給人牽線搭橋,至於人家為什麽找人,他並沒有多問,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老蔡突然說道:“不過,那位元老也說了,明天中午之前應該會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複。”


    許世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期待。


    他並沒有責怪老蔡說話大喘氣,老蔡這麽做,無非是證明自己在這件事上出了力。


    當然,許世榮也是不會虧待他的,光這次運作的費用,就是五根小黃魚。


    這次能否成功化解許家的危機,就看明天中午的結果了。


    “老蔡,大恩不言謝!我家裏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老蔡也站起身,拱手道:“二老板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真是天妒英才啊,許老板,節哀啊!”


    許世榮沒說什麽,匆匆離開了茶樓。


    夜幕降臨,南京城的燈火漸漸亮起。


    許世榮回到家中,沒來由的感覺到家裏很冷清。


    往常二弟在的時候,雖然吵鬧了些,但總歸像是個家的模樣,如今冷冷清清的,讓人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許世榮獨自一人走進了書房,輕輕地關上門,將外界的喧囂隔離在了門外。


    今晚注定是不用睡覺了,想睡也睡不著。


    等待無疑是最漫長的,為了打發時間,他索性他鋪開一張宣紙,凝神靜氣地開始揮毫。


    這些年,許世榮一直閉門不出,深居簡出,專注於養心靜氣。


    在這段時間裏,他漸漸發現了書法的魅力,開始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習。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書法技藝也日漸精進,筆下的字跡越來越流暢自然,充滿了韻味和意境。


    如今,他的書法作品已經頗具水準,贏得了不少行家的讚譽和認可。


    此時,筆觸流轉間,他寫下了“心靜如水”四個大字。


    然而,就在最後一筆即將完成之際,他的心思稍微一走神,手中的毛筆微微一顫,一滴墨汁不經意間滴落在了紙上。


    這滴墨汁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投入寧靜的湖麵,瞬間打破了整幅作品的和諧。


    原本完美的字跡被這滴墨汁玷汙,變成了一幅殘次品。


    許世榮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幅被毀的作品,心中的憤怒如潮水般湧起。


    他猛地將手中的毛筆狠狠地扔在了紙上,毛筆在宣紙上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痕跡。


    許世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滿臉都是失望和憤怒。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許世榮迅速接起電話,隻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老蔡略帶興奮的聲音:“那位已經回話兒了,說你的禮物他收下了。你的事情,他會盡力幫忙的。”


    聽到這句話,許世榮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許家的危機也有望得到化解,連聲道謝後,掛斷了電話。


    ……


    方如今的房間內,燈光昏黃,映襯著他沉思的臉龐。


    他正沉浸在一份份關於許家的情報分析中,手中的鉛筆在紙上飛快地勾畫著。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方如今抬起頭,眉頭微皺。


    門被迅速推開,戴雷平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緊張神色。


    “組長,出事了。”


    方如今心頭一緊,他知道戴雷平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什麽事?慢慢說。”


    “恒靜她……她自殺了。”


    方如今猛地抬起頭,雙眼瞪大,“自殺?怎麽可能?我們不是安排了專人看守嗎?”


    戴雷平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是的,我們確實安排了看守。但就在今晚,她用一支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鋼針,趁看守半夜睡著的時候不注意,突然挑破了自己的大動脈。看守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人已經…已經沒氣了。”


    方如今緊握拳頭,憤怒地砸在書桌上,“這是我們的重大失誤!那個看守現在在哪?”


    “已經在接受調查了。”戴雷平小心翼翼地回答,“不過,看守是個新人,可能缺乏經驗。”


    “疏忽?”方如今怒吼道,“這種疏忽可能讓我們失去重要的線索!你立刻去查明那個鋼針的來源,還有,對那個看守進行嚴格的審查。我們不能容忍這樣的失誤!”


    這個看守是南京本部的人,方如今還有點印象,好像叫林寶華,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倒也很精明。


    但是,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他覺得這件事一定有什麽蹊蹺。


    戴雷平點頭應是,轉身準備離開。


    方如今卻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把林寶華今晚和昨天白天的蹤跡搞清楚,他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都要一一搞清楚。”


    “另外,加強對趙一手的監控,這次事件可能不是孤立的。我懷疑日本人可能已經開始行動了。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速度這麽快,我們還是大意了。”


    戴雷平應了一聲,迅速離開了房間。


    方如今重新坐回書桌前,恒靜的死不僅意味著一條重要線索的斷裂,更可能暴露出他們調查的漏洞。


    而自己在牛首山布下的迷魂陣,直到現在都沒有引到大魚上鉤,難道是風聲走漏、打草驚蛇了?


    越想越是覺得不對勁,他在房裏待不下去了,起身去了關押恒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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