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步伐穩健地穿行於狹窄的巷弄之間,最終在一處隱秘的茶樓前停下。


    茶樓外掛著一塊褪色的招牌,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推開茶樓的木門,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張鑫華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頭品茶,神色凝重。方如今徑直走過去,坐下後,壓低聲音問道:“張組長,許世榮到底怎麽回事?”


    張鑫華抬眼:“我剛剛集合人要對他進行抓捕,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打電話說要自首。更沒想到的是,他還說抓到了一個日本特工,而且在審訊過程中死了。”


    方如今眉頭緊鎖,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是啊,一個活著的日本特工,對我們來說價值連城。許世榮若是真心想棄暗投明,怎麽會不明白這一點?”


    張鑫華歎了口氣:“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但苦於沒有證據。現在這種情況,更是讓人捉摸不透。”


    “動機,動機最關鍵。”方如今沉吟道,“我們得弄清楚,許世榮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是無意中的失誤,還是故意為之?”


    “如果是故意的話,那這個日本人是不是抓住他的什麽把柄?”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這背後的水,深得很。


    而且,韓鳳國還死了!


    他的死也很蹊蹺。


    如果說是綁架鄔德賢的人幹的,也是說的通的。


    但方如今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思索片刻,他決定采取行動:“這樣,請張組長安排人去拍那日本特工的照片,然後拿給孫靖昌辨認。”


    “孫靖昌開口了?”


    方如今搖頭:“還沒有,不過此人的心理防線已經鬆動了。”


    張鑫華點頭讚同,兩人隨即分頭行事。


    隨後,方如今手握著剛衝洗出來的照片,走進了關押孫靖昌的密室。


    孫靖昌坐在角落,麵容憔悴,眼神空洞,顯然已被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銳氣。


    “孫靖昌,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方如今將照片遞到他麵前。


    孫靖昌勉強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照片,臉色微變:“這是……他死了?”


    果然是認識的,方如今心中一動,表麵卻不露聲色:“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此人應該是陳魯文的人吧?”


    “你們不是已經聲稱抓獲了陳魯文嗎?”


    這句話說完,孫靖昌不再說話,但方如今分明從他的表情上看到了“你怎麽知道”幾個字。


    這就已經足夠了。


    方如今眯起眼睛,他聯想到最近的幾起事件,特別是韓鳳國那場不合時宜的壽宴。


    日本人或許已經提前料到了許世榮要自首,於是綁架了鄔德賢,此舉,莫非是想警告許世榮和韓鳳國?


    離開密室後,方如今立刻與張鑫華匯合,將孫靖昌的辨認結果和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張鑫華聽後,沉吟片刻,最終點頭表示認同:“日本人行事,向來不擇手段。這樣看來,他們警告震懾許世榮的目的並未達到,反而起了反作用。”


    兩人決定深入調查,首先提審了與佐藤事件有關聯的鄔德賢。


    鄔德賢被帶到審訊室時,依舊顯得呆滯而惶恐,仿佛尚未完全從之前的驚嚇中恢複過來。


    “鄔德賢,你好好看看這張照片,這個人你見過嗎?”方如今將佐藤的照片推到他麵前。


    鄔德賢顫抖著手接過照片,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搖頭:“沒見過,我真的沒見過。那天我就是喝多了,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人打暈了。”


    “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然後,我的手指就被他們砍斷了……“


    “哎呦,哎呦,好痛啊,長官,能不能先給我換藥,我怕傷口爛掉……”


    方如今目光逼視著他,鄔德賢隻好又道。


    “還有,好不容易盼到我姐夫來救我,可他……他就……他就死在我旁邊。”


    說到最後,鄔德賢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方如今和張鑫華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鄔德賢顯然已經被嚇得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而且看這副樣子,確實沒見過綁匪。


    但是這不妨礙讓參加韓鳳國壽宴的人指認佐藤規一。


    很快服務生和當日的賓客等人便被集中起來挨個辨認。


    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或好奇、或惶恐的神色。


    “請各位務必仔細回想,那日可有見到此人?”負責調查的行動隊員手持一張新照片,上麵佐藤規一麵目猙獰。


    “啊……”


    當下邊有人驚叫一聲。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卻無人敢輕易開口。


    一個服務生嘴唇動了幾下。


    方如今立即一指他:“你來說!”


    服務生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惶恐。


    “不要害怕,把你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即可。”


    “是我,是我最先看到他的。”服務生的聲音略微顫抖,“他拎著個柳條箱,說是來給韓先生拜壽的。我記得清楚,因為他的箱子看起來很輕,與一般賀禮不同。”


    服務生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向了照片上的佐藤規一,仿佛那一刻的記憶再次鮮活起來。


    “就是他,沒錯!我親眼見他走進了宴會大廳,還特意留意了他的箱子,心裏想著裏麵會不會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後來在唱禮的時候說是有老山參,我還琢磨著會不是是他拎著的箱子裏的物件。”


    “後來韓先生退出了打聽,大家猜測可能是出了什麽事。”


    “後來聽說有人給韓先生送了一根斷指。”


    “再然後就是,韓先生的人到處搜查,在一張餐桌下發現了柳條箱,剛好能裝下那個小皮箱。”


    詢問結束之後,方如今停下腳步,心中五味雜陳:“張組長,我們是不是遺漏了什麽?為什麽所有的線索,到最後都像是被人為地切斷了一樣?”


    張鑫華沉默片刻,最終緩緩開口:“或許,這就是對手的高明之處。他們總是在我們以為已經逼近真相的時候,巧妙地布下迷霧。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放棄。因為,一旦放棄,就意味著失敗。”


    “你說得對。無論他們布下多少迷霧,我們都要一一揭開。這日本人的掩飾身份要就繼續查下去,這也是搞清楚許世榮真實目的的途徑之一。”


    張鑫華點頭:“許世榮的審訊問題,科長已經有了明確的指示,要他親自審。”


    事關重大,趙伯鈞親自審訊許世榮也無可厚非,更關鍵的是許世榮的萬貫家財,斷然不能落入他人手中,誰掌握了第一手的口供資料非常關鍵。


    隻要稍微動一動手腳,便是大把大把的鈔票。


    趙伯鈞也並非凡人,見到這麽多的錢財焉能不動心。


    孫靖昌不開口,被俘的日本特工又死在了許世榮的手中。


    這讓方如今一下子沒有了抓手。


    張鑫華匆匆交代了幾句,便有事離開了,而方如今卻並未隨之離去,他的心中還盤桓著一件未了之事。


    他轉身,再次走向關押鄔德賢的房間。


    鄔德賢正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見方如今去而複返,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與焦慮,急忙站起身,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與迫切:“長官,是不是可以放我出去了?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方如今的目光在鄔德賢身上停留了片刻,緩緩開口:“鄔德賢,我知道你可能很無辜,但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幫忙回憶一下。在被綁架之後,那個綁架你的人說過什麽沒有?”


    鄔德賢的臉色更加蒼白,他雙手緊握在一起:“長官,我真的喝多了,什麽都不記得了。他砍了我的手指,我痛暈過去了。”


    說到這裏,鄔德賢的聲音哽咽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方如今暗暗歎了口氣,從鄔德賢這裏恐怕很難再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了,但他還是決定再試一次:“鄔德賢,你好好想想,真的沒有任何細節嗎?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細節,也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


    鄔德賢低下頭,沉默良久,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長官,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我隻求您能盡快查清真相,放我出去。我……我還有家人要照顧。”


    “該放你的時候自然會放你的。”方如今見問不出什麽,轉身就要走。


    就在這時,鄔德賢忽然叫住了他,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長官,等等,我好像想起他說的一句話了。”


    方如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目光中閃過一絲期待:“什麽話?快說!”


    鄔德賢努力回想著,眉頭緊鎖,仿佛是在與遺忘的記憶做鬥爭。


    終於,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他說……‘不要妄想讓人來救你,這地方隻有我一個人知道。即便是我的同伴,我也是告訴他了大概的區域”


    方如今聞言,眉頭一挑,凝視著鄔德賢,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你確定?這是那個人說的?”


    鄔德賢點了點頭,雖然記憶模糊,但他確信自己聽到了這句話:“長官,我確定。雖然我當時疼得都快暈過去了,但這句話我一直記得,我當時想著憑著我姐夫的能耐,可以很快找到我。”


    方如今聽著鄔德賢的話,心中暗自思量。


    隻有一人知道,那麽這個情況確實可以理解為連他的同夥也不知情。


    這件事做得非常隱秘,顯然是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


    而這個日本特工出事了,而且出事得很突然,想必他的同夥最初也是不知情的。


    但他們肯定會懷疑,會推測,甚至可能想方設法地去那個地方查看,以此來判斷是不是自己人出了問題。


    方如今的腦子中忽然閃過一道閃電,思路瞬間就清晰起來。


    這個日本特工的突然消失,可能會讓他的同夥感到慌亂和不安。


    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找出真相,而這就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布下陷阱,引誘這些日本人上鉤。


    又或者是,此刻日本人已經在尋找真相的路上了。


    一瞬間,他的心裏已經有了個初步的計劃。


    他轉頭看向鄔德賢,語氣急促地問道:“那你被綁架關押的地方在哪裏?快告訴我!”


    鄔德賢一臉茫然,他當時隻想趕緊離開那個恐怖的地方,哪裏想過要打聽是什麽地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啊!”


    “廢物!”方如今怒罵一聲,心中有些失望。


    方才和張鑫華討論案情,也沒有討論到這麽細致的程度,所以方如今並不知道鄔德賢被關押在哪裏。


    鄔德賢怕惹怒了方如今,趕緊解釋:“我不知道,可是我姐夫那些手下都知道啊!”


    。”


    方如今聞言,沒有再多言,立即轉身就走。


    鄔德賢在身後可憐巴巴地喊道:“長官,我這也是立功啊,能不能把我放出去,我的手指很疼,哎呦……”


    聲音帶著幾分哀求和痛苦,但回應他的隻有方如今越走越遠的腳步聲。


    跟隨韓鳳國去救人的一名手下立即被叫了過來,而方如今也從他的口中得知了左家村這個地方。


    時間緊急,他立即讓顧清江召集一部分行動隊員,立即趕往左家村。


    汽車即將啟動,張鑫華突然從辦公樓一臉急切地匆匆追了出來。


    方如今見狀,立刻命令司機停車,並搖下車窗,問道:“張組長,什麽事這麽急?”


    張鑫華沒說話,方如今便明白這是要避人耳目,於是推門下車,跟張鑫華了一棵梧桐樹下。


    “有眼線報告說,有人在水西門附近打聽過左家村的事情。”


    原來,左家村的事情一直都被張鑫華留意著,而他的眼線的效率也確實很高。


    方如今聞言,眼前一亮。


    有人對左家村的事情感興趣,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


    “多謝張組長,我也正好要去左家村。”


    “哦?你也知道左家村?”張鑫華聞言,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他沒想到方如今竟然也會關注到這個偏遠的村莊。


    “剛剛才知道的。”方如今解釋道,“我懷疑被許世榮弄死的那個日本特工的同夥會去左家村,查證自己同伴是不是出事了。“


    張鑫華聞言,道:“看來我們的調查方向可能是一致的。但我隻是普通的守株待兔,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事不宜遲,你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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