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絲毫不怕老太太派人去查,因為他的話中雖然摻雜了一點點私貨,但說的可不是什麽假話。 史氏聽了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問太子?太子那是什麽人,豈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 打量賈赦,見他滿臉的篤定之色,眉眼無一絲一毫說謊的心虛,本來信五分史氏這下子卻是信了九分。 她麵色變來變去,嗓子眼堵堵的,突然無話可說了。 虎既然是太子下令他們養在家裏的,還救過十三皇子的命,史氏哪裏還敢動殺心?不僅是她,還有榮國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必須好好的養它,不能傷,不能有意見。 見此情形,賈赦心知已經差不多了,放軟了聲音道:“反正兒子受命於太子,已經決定把母虎當女兒養了,老太太您權當家裏頭多了一個虎外孫女吧!” 個屁的虎外孫女,史氏又想罵人了。可想一想太子,終究還是忍住了沒出聲。 賈赦抱住太子的大腿,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一難,一旁王氏著急了,忍不住叫喚史氏道:“老太太,還有瑚哥兒……” 猛虎是太子的,不能動,盡管王氏很不高興,卻也沒辦法,隻得放棄了將其剝皮抽筋的目的。 如此,她便隻剩下了拿賈瑚做出氣筒最後一個選擇了。 “忘不了你的事。”史氏睨了她一眼,冷臉看向賈瑚道:“關於猛虎的事情咱們就此揭過,不過老二家的同我哭訴說,瑚哥兒進門之時命虎恐嚇威脅了她,這又是怎麽回事?” 賈瑚正和母虎你蹭我我蹭你,聽到史氏這句話,抬起頭小眼神可迷茫了。 “不是我這做嬸娘的多嘴,瑚哥兒委實太頑皮了,險些便把我嚇丟了命。”王氏眼神瞥過張氏,貶低了賈瑚一句,又故作大方道:“諒他年紀尚小,此次我也不想重罰他,隻需叫他給我磕頭認錯即可。” 瞬息間張氏就動了怒,賈赦也氣得想錘爆王氏的狗頭。 讓我家福娃給你磕頭,你受得起碼?小心老天爺一道雷劈死你! “不要。”賈瑚果斷搖頭,嘟嘴控訴道:“瑚兒沒有讓大虎威脅過人,嬸娘亂冤枉人,是大壞蛋。做大壞蛋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就在賈瑚說出了最後一個字的瞬間,他身後的母虎驟然一跳兩丈高,在眾多護衛震驚的目光之下,神一般躍至王氏麵前,撲到了她。 “吼吼吼……” 因為太子之故,滿院子的護衛沒有一個敢上前援救王氏,唯有看著她被母虎吼完了左耳朵,又吼右耳朵,驚恐尖叫破音。 目睹了這一幕,此時此刻,大房的所有人在內心拍掌叫好。虎妹!幹得漂亮! 賈赦抿平嘴角的笑意,過去同嚇傻了的史氏解釋。“老太太您也看見了,瑚兒什麽都沒做,什麽也沒說,猛虎就主動朝著老二家的衝襲了過去。” “實際上,先前在府門之外的情形和眼下的相差不大。” “因為猛虎的脾氣不好,加之對危險和惡意的感覺十分敏銳,老二家的正是對它顯露出了惡意,被發現了,方會引得它撲吼。” “所以,事實並非如老二家所說的那樣,是瑚兒故意命虎恐嚇她。而是她自身的緣故引來了此災。” 史氏死死抓住身邊丫鬟的手臂,心髒撲通撲通的跳,感覺自己隨時要暈。 她閉著眼睛不敢看王氏那邊的場麵,慌亂道:“你說的我全信了,是王氏自己的錯,不關瑚哥兒的事。趕緊的把虎喊離開,否則老二家的就要被嚇死了。” 賈赦應是,旋即扭頭把話傳遞給了賈瑚。 賈瑚衝母虎招手,軟聲道:“大虎回來。” 聽見了他的聲音,母虎衝著王氏吼了最後一聲,揮舞了幾下爪子,這才轉身步伐輕快地回到賈瑚身邊,蹲下和他臉蹭臉。 王氏的情況非常不好,盡管還沒有暈厥,可是整個人都讓嚇虛脫了。 她雙目發直,感覺渾身血液凍結,身上的骨頭全不見了,任她如何使勁都站不起來。 史氏擦汗期間抽空揮了下手,周瑞家的和幾個丫鬟連忙小步跑了過去扶人。 “老二家的好像嚇出了毛病,我帶她回住處,叫大夫入府瞧瞧。”匆匆急急丟下一句話,史氏馬上向著院門口走去,一刻也不想在有虎的地方多待。 看著他們匆忙離去的背影,賈赦驟然想起了賈瑚剛剛說的那句“壞人不會有好下場的話”,靈光一閃,連忙“好心”叮囑道:“路滑,別走太快,小心摔了。” 福娃都開口了,路上回去的時候這幫子倒黴催的一定會出事。 史氏一群人腳步一點不見減慢,也不知道聽見沒聽見。 目送群人離開,賈赦回頭看見賈瑚和母虎還在玩你蹭我我蹭你的遊戲,突然有點蠢蠢欲動。 “瑚兒,讓我也和大虎蹭蹭唄!” 他說著走過去蹲下,母虎立刻一爪子推開了他的臉。 “為什麽要推開我?”賈赦有點委屈。 賈瑚雙手捧臉,眼睛笑彎彎。“因為阿爹沒瑚兒好看,也沒瑚兒可愛。” “……”賈赦頓時一梗,辯解道:“我雖然不及你可愛,但這張臉還是比你英俊的。” 母虎:“吼吼!” “什麽意思?”賈赦看賈瑚,示意他翻譯。 賈瑚耿直道:“大虎說你醜。” 賈赦:“……”第31章 往榮禧堂路上,史氏火氣衝天地走在前頭, 身後是兩名下人吃力攙扶著的王氏, 再後麵就是一群心不在焉的護衛。 走過廊橋, 意外突然發生了, 來的那麽的猝不及防。 隻見隊伍最後的一排護衛,好似商量好了似的, 一並踩中了前頭的同伴, 麵朝前方摔去。 而他們的摔倒又巧妙地撞中了走在前麵的人,這便導致了史氏身後的人群發生了成片成片的撞摔效應。 就是在這樣的大混亂之中, 王氏倒黴催地讓下人踩中那隻扭傷的腳。 她淒厲慘叫出聲,下人們聽見後更慌亂了,你推我擠的,一個人踩完王氏的傷腳剛抬腿離開,又一個人踩了下來。 每被人踩一下,她就要承受一次錐心之痛。 如此十餘次下來, 王氏的慘叫聲從尖利,到沙啞,再到無力。 到最後,王氏痛得整個人都麻木。 等混亂的人群有序了下來,眾人便看見她臉好像麵粉般白, 雙目緊閉, 已經暈死了過去。 視線順著人體向下, 還可以看見王氏的右腳幾乎折成了一個直角, 腳腕周圍血跡斑斑, 看起來十分的觸目心驚。 周瑞家的擠開人群進來,一見到她那扭得歪曲不成樣的右腳,不由感到心驚肉跳,下意識就趴到了王氏身上嚎啕大哭。“早勸了您不要來您偏不聽,如今右腳傷成這般,可怎生是好?” “哭哭哭,和你家太太一樣成天就知道哭,不知道我年紀大了聽不得哭聲嗎?”史氏頭疼不已,指著周瑞家的罵罵咧咧。“趕緊起開,讓別人抬她回房裏醫治。”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史氏陡然發現自己說話漏風了,並且感覺到舌頭上多出了一塊“硬石頭”。 她的身體驟然僵成一團,這會子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繼續說出來的話。 意識到自己可能遭遇了什麽,史氏麵色變了變,旋即張口吐出來一顆牙齒。 剛才混亂發生時,她一時不差也讓後麵的人撞中摔了一跤。不成想,卻因此磕斷了一顆牙齒,還是一顆事關臉麵的門牙。 史氏雙目呆滯的盯著手中的斷牙,如遭雷劈,突然也想尖叫,也想哭一哭。 “老、老太太……您……”丫鬟們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的牙……”史氏眼睛染上了一抹憤怒的薄紅,看著甚是可怕,四周的下人紛紛低頭屏氣,大氣不敢喘一口。 “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待會兒都去領板子!”剛剛情況混亂,史氏看不清是誰害她至此,但全都罰了,總不會有錯。 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來史氏正處於盛怒狀態,盡管所有下人都不認為是自己的錯,心中覺得委屈,卻也沒膽子吱聲。 接下來,史氏滿腦子想著怎麽補回自己的門牙,實在沒有心情再管王氏的雜事,交代下人一句,便黑著臉獨自領著丫鬟回了榮慶堂。 剛被人抬回屋,安置到了床榻上,王氏就睜目醒了。 當然,她並非自然清醒,而是讓右腳的劇痛生生痛醒的。 疾步而來的大夫,一進屋子就看見她哭得死去活來,活像死了丈夫一般。 實則王氏也不想哭得如此丟臉,然而她實在是太痛了,感覺右腳給人活活鋸掉斬斷了一樣,無論如何她也忍不住洶湧的淚意。 大夫走到王氏近前,低頭一看她差不多扭成了一鉤子的腳,目光瞬間變為驚悚。 在王氏殺豬般的慘叫聲中,大夫小心謹慎地檢查了一遍其傷勢,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這不是簡單的扭傷,整個腳腕的骨頭都斷裂開了,即使長好了骨頭,也會留下來一些小問題。應該還不到瘸的程度,不過走路可能會有點小小的毛病。” 大夫心中委實好奇,王氏到底是怎麽傷到這種程度的。 王氏一聽,登時嚇得連腳上的痛都忘記了。 一個大家族的夫人,如果腿瘸了,那和毀容有什麽差別? 身上多出了這樣的缺陷,叫人知道了,不曉得會在背後如何恥笑她。 她日後哪裏還敢出門見人,去別人府上應酬。 隻怕就算以後賈老爺當上了正一品高官,外人也少不得議論她一個瘸子不配當他的正妻吧! 這還不算壞,對於王氏來說,更可怕的還有一點。 賈政本來就不如何喜歡她,以王氏對賈政的了解,假如她的腿腳再有毛病,無疑會被徹底“打入冷宮”。 而史氏同樣不會喜歡一個殘疾的兒媳婦,屆時在這位老太太麵前,王氏定然要成為下一個遭她厭棄的張氏。 王氏惶恐不安,汗不敢出,本來因疼痛而慘白的臉龐,此時再加上恐懼,更是白得像鬼。 她看向大夫,神情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聲許諾道:“隻要你能救好我的腳,多少銀子都不是問題。” 大夫沒頭腦發熱,起誓保證一定能完全治好她,隻說:“老夫盡力而為。” 史氏的遭遇和王氏的傷勢,賈瑚所在大房這邊的人,不用很久就收到了相關消息。 賈赦和張氏都露出了“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就不去關注了。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相處圍觀,以劉奶娘和翡心為首的下人,對母虎的恐懼化為了深深的喜愛,全體沉醉於擼虎的快感之中。 隻是當前能夠隨便擼的虎的隻有賈瑚一個,短時間內她們隻能圍觀賈瑚擼。 撇開給母虎洗澡的幾個丫鬟趁機擼了一次爽,其他的下人自打被允許摸了一回爪子,就再也沒機會碰過它。 不過光是看著,她們也很滿足就是了。 大房一日比一日熱鬧,沒多久,院子裏新來的虎姑娘,便成為了下人們心目中僅次於賈瑚的小可愛,一出屋子走動隨時能吸引來無數雙灼灼的目光。 當然,其中並不包括賈赦那群不安分的妾室。 甫一聽聞賈赦平安回府的消息,她們立刻打扮得花枝招展,前來找賈赦獻殷勤、吹耳邊風。 可惜的是,因為賈赦的虎女兒有事沒事就在院子裏溜達,一幫子小妾剛來到院門口腳還沒跨進來,就被嚇得花容失色,雙腿如飛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