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翎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四處跑,轉著當遊醫,嶺南那塊毒氣、瘴氣多,她去了後,給治好了不少,就連楚湘王都聽到了她的名聲,特意叫進府中請了杯茶喝。小皇帝這熱病,宮裏的那些太醫雖然醫術不錯,但一輩子循規蹈矩的,稍微沒有對症下藥,就慌得不知所措,主要也不是醫術問題,而是自己頭上的腦袋,畢竟改方子沒問題,但就怕這方子不合適,再吃出點事,還不如保守點,等著別人來。這不,秦沐翎來了。江鳶在帷簾外轉悠了沒幾圈,裏麵就傳出了聲音,秦沐翎說的:“殿下、太後不用太過擔心,皇上的熱病退去了不少,我回去後再親自煮一些藥,讓皇上喝下。”“好。”江懷負這才放了心。之後她們三人從裏麵走了出來,江鳶立刻拱手行禮,頷首道:“殿下,太後。”江懷負看到江鳶在,一時間忘了她什麽時候來的,脫口想問,又不知為何把話收了回來,改口道:“鳶兒,你在這裏守著皇上,我有點事想和秦大夫商議一番,切忌,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進來,就算是王兄也絕對不行。”江鳶領命:“卑職知道了。”安排好,江懷負就想帶秦沐翎離開,隻是她又突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向蕭莫辛:“皇嫂,要不要隨我一同前去?”“不了。”蕭莫辛拒絕道:“我留在這裏和都虞侯一起照看皇上,殿下去忙吧。”江懷負嗯了聲,帶秦沐翎走了。腳步卻猶豫了下。江鳶目光盯著門口,等她們兩人看不見人影,邁步走到蕭莫辛跟前,小聲說:“姑姑叫那誰離開,肯定是要問楚湘王的事,你不是想和嶺南打嗎?不跟著去聽聽?”蕭莫辛卸了精氣神,開玩笑的和她說:“外麵一群豺狼虎豹等著進來吃人,留你一個小羊羔在這裏,我倒是放心啊。”“你這是擔心我呢,看來我還是比你的野心重要點,是吧?”江鳶心裏美滋滋的。蕭莫辛專門和她唱反調:“也沒那麽重要,本宮單純不想見那誰,也不想聽那誰嘴裏說出的消息,我要做的事情,和那誰無關,那誰知道的消息也和我無關。”江鳶這麽一聽,感覺不對頭了,她勾住蕭莫辛的腰肢摟進懷裏,吃味道:“你心裏是不是還掛念著那誰,才這麽在意?”“我要說沒有呢?”蕭莫辛看著江鳶的眼睛,說起話來不動聲色,什麽情緒都看不出來。江鳶哪猜的到這個人精是怎麽想的,一時間緊閉雙唇,不知如何作答。外麵隨時有人進來,蕭莫辛拍了拍腰間那隻手,示意鬆開,江鳶也不敢不鬆。蕭莫辛在這坐了一天一夜,這會兒趕緊抽空伸了個懶腰,走到圓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溫水,順著喝了兩口潤過喉:“我人都是你的了,還怕我的心被別人勾跑了?”“那可不一定。”江鳶突然來勁了:“身體是死的,心是活的,萬一你的心被勾走了,身體那不是……不是就跟著過去了。”後邊兩句話江鳶說的格外不順暢,好似是在把蕭莫辛往外推一樣,就像在賭博上出牌,對方出了個最小的,結果你全梭了。江鳶糾結的頭疼,也不想糾結,直接對蕭莫辛宣誓主權:“你的心要是敢跟別人跑,我就敢把它挖出來,埋在我家的院子裏,然後給它做個法定住,哪都去不了。”“還挺狠啊。”蕭莫辛輕笑。江鳶被她這一笑頓時勾走了魂魄,倔脾氣一下子軟了,蔫巴巴的跟過來:“哪敢,我就說說而已,主要是舍不得。”蕭莫辛把茶杯放回去:“我猜也是。”和這人打趣了幾句,蕭莫辛心情好了許多,她掀開帷簾進去,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額頭,燒已經退下不少,手也不冷,鼻息也很順暢,想必是方子管用。之後蕭莫辛走出來,讓殿門口的四位侍女進去守著皇上,她們在外麵坐著。沒一會兒,江鄭平不顧侍衛阻攔衝了進來,看到在正殿上坐著蕭莫辛,還有在旁邊站著的江鳶,沉聲質問道:“皇上龍體抱恙,你身為一朝太後竟然秘而不報,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大梁王朝!你這個太後,莫非是要隻手遮天?”蕭莫辛抬起胳膊撐在扶手上,威嚴不失平靜道:“龍體抱恙是大事,本宮不瞞著,莫非是要昭告天下,告知全天下人嗎?”“蕭莫辛!”江鄭平直呼她名字。蕭莫辛毫不猶豫壓回去:“長平王越界了,本宮的名諱豈是你可以隨意喊的?”江鄭平冷嗬:“你我之間說這些客套的話,才更突兀吧,蕭莫辛,本王絕對不會給你任何可趁之機,你死了這條心吧。”“長平王在說什麽?”蕭莫辛不認賬:“本宮一個字都聽不懂,要不然等殿下回來了,我們一起坐下聊聊,分析分析?”江鄭平被氣的整張臉都是黑的,臉色陰沉。江鳶暗自心疼江鄭平,他和這女人鬥嘴,不是抬起手往自己臉上扇嗎?誰能說的過她?她這張舌燦蓮花的嘴,死得都能說成活的,活得她都能說死,伶牙俐齒的。不過親起來是軟的……江鳶想著,偷偷看了一眼,是軟的。第93章 蕭莫辛不說什麽, 吩咐侍女給攝政王上一杯水,順帶給外麵那些等著的大臣們也倒一杯水,等了那麽久, 想必也渴了。侍女照做。三人一直在福寧殿等到午時, 江懷負和端著藥碗的秦沐翎一起進來, 看到江鄭平在這裏坐著,江懷負並沒有驚訝,微微欠身, 便吩咐秦沐翎說:“去喂藥給皇上。”“是。”秦沐翎端著藥進去。蕭莫辛也起身跟了過去。蕭莫辛都進去了, 那江鄭平自然是不甘落後, 扶著扶手準備起身,但江懷負突然走到他跟前, 說道:“王兄, 關於皇上龍體抱恙一事,我有話想說,我們出去吧。”她這是明著要把自己支走。江鄭平盯著還在晃動的帷帳, 眼神暗下,隻不過在抬眸看向江懷負時, 又是一片明朗:“殿下既然有事要說, 我們就出去。”“王兄請。”江懷負做了個請的動作。兩人走出福寧殿,看到門口的這些大臣,江懷負點了幾個人的名字, 跟她一起去宣德殿,商議皇上和楚湘王兩事。帷帳內, 秦沐翎親自喂小皇帝一口一口喝下藥, 但這藥苦,小皇帝喝了幾口, 吵鬧道:“朕不要喝了,不喝了,好苦啊。”秦沐翎柔聲安撫道:“皇上,良藥苦口利於病,喝完藥,您就不會難受了。”“不喝,不喝,母後,我不想喝藥。”小皇帝眼淚巴巴的看著蕭莫辛,小嘴撅著。蕭莫辛臉色一沉,厲聲道:“這是藥,必須喝,喝完母後給你吃冰雪冷元子,若是不喝,罰抄《資治通鑒》一整本。”小皇帝在兩者中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他伸出小手扒拉秦沐翎的衣服,慌張道:“我喝,我喝,太醫,你快喂我喝。”“好。”秦沐翎繼續喂藥。一碗藥在小皇帝愁眉苦臉中喝完,最後一口勉強咽下,小皇帝撲騰的著喊道:“母後,我喝完了,冰雪冷元子呢,我要吃!”蕭莫辛抬手一揮:“去給皇上準備。”侍女躬身:“是,太後。”秦沐翎從床榻前起身,把藥碗放在侍女的盤子中,侍女躬身作揖,慢慢退出帷帳。侍女一退,秦沐翎情意綿綿看著麵前這位五年沒見的女人。如今的她,高高在上,深謀遠慮,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在自己麵前訴說心事的小女孩了,這深宮大院終究是改變了她。如若當初她願意跟自己一起離開王宮,不知現在又是如何模樣,但應當不是現在。蕭莫辛忽視她的眼神,沉聲問道:“秦大夫,皇上的病情已有好轉,這帷帳是否可以打開了?一直悶著,也不太好。”“可以。”秦沐翎目不轉睛。蕭莫辛轉身出去,走到大殿中央,吩咐殿外候著的侍女:“來人。”侍女們進來低著頭:“太後。”蕭莫辛道:“去把皇上寢宮內的帷帳撤掉,順便讓馮正進來。”侍女躬身回道:“是。”沒一會兒,馮正躬著身進來,塵拂往臂彎一搭,尖著聲音說:“太後,您叫奴家。”蕭莫辛:“皇上的熱病好了許多,多虧了這位秦大夫,去領一千兩賞賜於她。”“是。”馮正領命。對於這位秦大夫,馮正可不陌生。早些年先皇有個大病小病,都是這位秦太醫給治的,隻是後來發生了那檔子事……這位太醫就離開了太醫院,沒想到會在宮中再次遇見,這也算是個老熟人了。馮正想了想,剛準備轉身去拿銀子過來,秦沐翎開口叫住他:“馮公公,等下。”秦沐翎麵向蕭莫辛,拱手道:“太後,救治病人乃草民分內之事,草民受不起此等賞賜,能為皇上解憂,已是草民福分。”蕭莫辛勒聲:“去準備。”馮正不敢多言,連忙退了出去。侍女把帷帳取下來,寢臥內亮堂了許多,小皇帝念著他的冰雪冷元子,在床上盤腿坐起,小手托著臉蛋,一直盯門口看。蕭莫辛微微偏頭,再次吩咐侍女:“送秦大夫回太醫院,告知太醫院的人,這段時間秦大夫會暫居太醫院,等到皇上身體無恙,送秦大夫出宮。”“是。”侍女慢步過來,做了個請的動作:“秦大夫這邊請。”她這般著急催促,秦沐翎連一句話都無法言說,躊躇間,隻好拂袖離開福寧殿。蕭莫辛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目光望著大殿門口,遲遲未移開。江鳶站在一旁看了這出戲,暗自苦笑,她們兩人還真是,一個舊情難忘、欲言又止,一個藏怒宿怨、刻薄寡恩啊。“你就這麽念著她嗎?”江鳶從背後走過來,在蕭莫辛耳旁低聲言語。蕭莫辛下意識想轉身,但被江鳶抓住胳膊,她動彈不得半分:“我看這位秦大夫似乎有很多話想和您說,不如我幫你們挑個時間,你們兩人坐下來好好聚一聚。”“你敢!”蕭莫辛偏頭厲聲道。江鳶垂眸,故意和她說:“想必太後您也是藏了滿腹話語,不說出來讓那人聽到,豈不是可惜?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蕭莫辛抬袖甩開江鳶的手,正身看向她,威嚴十足道:“江鳶,我寵你,不代表你就可以胡來,這件事由不得你插手半分。”江鳶眼神忽然變了,變得悲澀。以前和她吵吵鬧鬧,偶爾故意惹怒一兩次,這女人最多恐嚇兩句也就過去了,但如今為了秦沐翎,她卻大發雷霆。自己與秦沐翎,究竟誰更重要?“好,我不插手,我怎敢插手。”江鳶冷笑一聲,邁步越過蕭莫辛離開了福寧殿。蕭莫辛發髻上的玉簪伴隨著江鳶的離開,搖了搖,她也眨了下眼眸,神情恍惚。江鳶剛走,侍女端著冰雪冷元子進來,行禮道:“太後,冰雪冷元子到了。”蕭莫辛回過了神:“拿去給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