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還沒有講過自己的身世,阿縝,你知道麽,妾的母親是夷族人,當初作為奴隸被賣到了中原,輾轉進了父親的後院。在妾很小、隻是剛剛記事時,她就去世了。”環在腰上的手收了收,叢綣淡淡笑道:“妾無事。母親離去的太早,留給妾的隻有一點點模糊的記憶。但也許是血脈吧,妾小時候學會的夷語至今沒忘。阿縝,端王第一次見妾,就是因為妾在母親的忌日思念她,用夷語唱歌,妾後來想起,才知大約就是因此而被他留意吧。”那是端王第一次見叢綣,卻不是叢綣第一次見端王。端王就藩,叢綣曾偶然聽說過,他的母親也是夷族人,也因此,他年幼時過得並不好。大多數的偶遇,都是設計。那時叢綣即將及笄,馬上就要接客,她自知容貌極盛,而江陵紈絝眾多,必不得好結果,於是設計了相遇,隻是她也沒想到,秦樓易主,新的主人竟然就是端王。也沒想到......到如今。叢綣心下不免升起了一絲感慨,不過很快平靜。然她眸中卻泛上淚光,接著道:“十二年前,妾父親跟隨的主公一族男丁抄斬,女眷沒入教坊司,父親為了保護主公獨女,用妾換了她。自此,妾成了秦樓人,後盛國戰敗,妾又被選入獻和的奴隸中,多方流連,終至江陵。”默默聽著但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的沈縝眉頭一挑。年少貌美、經曆如此的女郎,還能保持處子之身,要麽單純是女主光環,要麽...則從小便心計非凡。要怎樣才能在那般混亂的年歲裏保全自己啊......沈縝握著懷裏人的柔荑輕輕捏了捏。叢綣縮的更深,語氣帶著淚意,極軟極低道:“妾隻有阿縝了。”沈縝攬住她,聲音安撫:“我在此世,也隻有綣綣。”不等女人表示震驚然後細問,她刮著她的耳廓溫聲問,“第三願呢?”叢綣斂起心中剛因那句話升起的疑惑,彎眸笑答:“第三願,妾許了妾和阿縝身體康健。”風起,對麵群山蒼翠連天。沈縝目光悠遠。“會的。”她輕道,“會身體康健,歲歲平安。”第17章 京都梁安梁安,是乾國京都,亦是乾國最繁華之地。這座大城的北邊矗立著巍峨肅穆的宮城,宮城之外,還有宗親勳貴和已開府皇子的居所。端王府亦在其中。此刻亥時,多數人已經安歇,而端王府的後院一臥房中還亮著燈,隱隱的人聲透了出來,再細一些聽,是一興致高昂的女聲難掩喜悅,“夫人,小女郎最近活潑了很多呢!”連眉梢都泛著笑意的侍女為謝容卸下了妝發。傅珠今年兩歲,尋常人家兩歲的孩童都會走路和說話,可她卻終日呆木,別說說話,就連出聲也很少聽見。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當她身體難受或饑餓時,還是會哭鬧的。而自從在滄州女郎遇見一遊醫後,情況卻好了起來,傅珠喝了二十多天那遊醫開的藥,竟靈動了不少,雖仍舊不說話也不會走路,但卻會在照顧她的婢女逗她時給出些微弱的反應了。想到小主人近日的改變,侍女心直口快,“那遊醫當真有大能,不若稟明大王尋”“送墨。”謝容打斷她。送墨努努嘴,麵上擠出“行吧行吧知道了”的神情,不情不願道:“婢子不說了。”她實在不懂,為什麽女郎嚴令她們不準將此事告訴大王。可到底是主人的命令,送墨就算是與謝容自小親厚的陪嫁也不能逾越。她歎了口氣,轉移注意力,手上輕柔的替謝容梳好長發,看著銅鏡裏青絲曳下、麵容清麗的女子,感慨道:“夫人當真好看。”大病初愈,白日裏綰起發時還需要著一點胭脂掩去病氣,才能與衣裳相配。而現下墨發披散,一身中衣,反倒平生幾分西子之意。謝容注視著那副容顏,微微抿唇。須臾,屋門被推開,邀香走進來,兩名侍女交換了個視線,送墨知趣退出,帶上了門。“夫人,”邀香走至謝容跟前,低聲輕道,“婢子依您的話一直留意著,今日正午,城西有所宅子住進了一戶人。主人模樣的都戴著帷帽,看不見長相,但有一個不良於行,拄著拐杖,九成就是江陵的那位。”侍女的聲音再低了低:“夫人,可要安排相見?”謝容垂眸,右手摩挲著帶在左腕上的銅錢手鏈,青絲垂下擋住她臉頰,叫人看不清神色。邀香麵色掙紮,良久還是輕歎了一聲,蹲下抬眸仰視女人,“夫人,您是否和那位閣下做了什麽交易?”謝容一怔。邀香苦笑:“婢子日日在夫人身邊,怎會沒感覺到,從小女郎好起來的開始,夫人您就萬事不順。進京路上不說,隻在這京中的幾天裏,您落水受寒、車駕被衝撞,大王還不分青紅皂白叱罵於您......夫人,您想讓小女郎康健沒錯,可這樣下去...您也要愛惜自己啊!”愛惜自己......謝容視線盯著腕上的銅錢,默然不語。片刻,她將發絲勾到耳後,淡淡笑了笑,拍拍邀香的肩:“我知道。”女人輕道:“不必約見,先讓人注意著大王的行蹤。”這話落下的瞬間,朦朧裏似乎多了股淩厲意,邀香微愣,嗓子裏的話也卡住,她看著麵前除去釵環華裳的素淨女子,隱約覺得自小服侍的女郎好像和從前有哪裏不太一樣了。但這份感覺沒有持續太久,對方見她不作聲,移目看來,神情寧靜、氣質溫婉,又是邀香熟悉的模樣。當真沒變麽?邀香不知道。隻是起身離開屋子、房門徹底關上的前一瞬,她再向裏瞥了一眼,那一眼,坐在鏡前身形瘦削的女子和十多年前庭院中吟詩作對的孩童,恍惚重合起來。......從江陵走水路到原郡,再換成陸路,一共走了十五天,沈縝一行人終於到了乾國的京都梁安。這副病弱的身子新解鎖了暈船屬性,江河上波濤滾滾了幾天,沈縝就麵色慘白了幾天。絕望中她問係統道:“為什麽都仙俠世界了,沒有人弄個禦劍載人的業務?像飛機一樣,造個大一點的劍,禦劍的人就是劍長。或者不是有陣法麽?研究研究傳送陣之類的,做大成一個互聯網,涵蓋各地,這不賺翻?”係統:“......期待宿主以後投資創辦本世界第一家禦劍航空公司和第一家互聯網公司。”沈縝:“......”別逼她,她以後真的會幹。總之一行人到了梁安,成功入住秦楓事先安排好的宅子後,沈縝把自己關進房間躺了兩天,才覺得算是找回了點精神。而剛剛出門,秦楓來報,說霍姝語想見她,準備告辭了。唔,沒錯,本來隻是在沈縝江陵的住宅中淺淺養傷的霍姝語隨她們一行人到了梁安。她是未來的關鍵人物,現階段沒得到更多的信息,沈縝暫時沒想好怎麽對她,唯一肯定的是並不太想直接將人放走。但沒想到對方得知她們要去京都的意願後,竟主動提出了隨行。現在告辭......沈縝若有所思。她叫秦楓道:“這兩日霍姑娘出門了?”“是。”秦楓應,“每日一早出門,至晚放歸。”沈縝揚眉:“梁安最近有大事?”秦楓略一思忖,猶豫道:“這...依某所查到的東西來看,沒有。”沈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心裏揣度著已經到了哪一步,她麵上毫不猶疑,在大堂見到霍姝語的第一刻就直言問道:“霍姑娘離開,是為了某人?”霍姝語怔,陪著霍姝語的叢綣也怔。不多時,拿劍的女子攥緊了手中劍,麵沉如水:“閣下何意?”沈縝看她半晌,輕歎一聲。“癡兒。”一枚小印淩空飛來,霍姝語身體瞬間緊繃,下意識接住,繼而微愣不是暗器或別的什麽,就是一方普普通通、隻篆文頗為漂亮的花印。迎著她疑問的視線,丟來這方花印的人神色平淡,仿若剛才的歎息根本沒有存在過。沈縝道:“辛苦霍姑娘一路護送我等來京,望以後能得再見。”江陵到梁安的一路上,因為霍姝語跟著,沈縝幹脆沒花力氣雇其他人,隻帶著叢綣秦楓,鍾采母女就上了路,而張婆則因為年紀大了,被她安置在了江陵。這一行看著有錢又危險係數不高的人出了江州地界、沈縝的事跡沒幾個人聽說後,便引來了不少心懷鬼胎的人覬覦。而在水路上沈縝身體抱恙,的確霍姝語出了大部分力。這樣看的話,沈縝的說辭沒有什麽問題。修仙之人最忌因果不清,可霍姝語直覺這人這話另有深意。不過......她定定看輪椅上的人片刻,微微頷首,轉身離去。叢綣跟著將人送到府門口。看著兩人的背影,係統出聲問道:“宿主,您怎麽確定霍姝語離開就是為了霍將龍?”沈縝:“我不確定。”!係統怔:“可是您問她......”沈縝悠悠道:“我問的是,她是不是為了某人。”靜了幾分鍾,電子音道:“免掉花印的氣運值。”嗯?這麽上道?沈縝挑眉淺笑:“可以。想知道什麽?”係統:“......霍姝語明明可以自己禦劍來京,為什麽要和你們一起?”這個問題早在江陵臨出發前它就問過,隻是那時沈縝忽略了而已。而這次......沈縝轉著扳指,耐心道:“因為她不放心我。”“她手臂及掌心的筋脈損傷,是衝破縛靈丸留下的。後麵我為她查看時,發覺那些傷其實並不嚴重,起碼對於一個身體素質遠高於普通人的中階修士而言,應該不值一提。但是她卻留了下來,雖說我開口時她拒絕了我,但後麵她那般痛快的答應了叢綣,兩者相加不難看出,她其實是有意動的。”“查不出來曆,修為莫測,雨夜救了花魁,說花魁是自己的妻子,待花魁還算無微不至。若我是霍姝語,我也會疑心,這人究竟想做什麽?反正,絕不會輕易相信此人無害、隻是對花魁一見鍾情。”“裘剛等人自然也不會相信。他們或許沒有霍姝語考慮的那麽多,但也不至於什麽也不想。但是,對他們來說,花魁是自願,這件事就此結束也沒什麽不好。唯有霍姝語,她......”沈縝頓了頓,“大約人世蒼冷,但總有人熱血難涼吧。”係統道:“可她還是走了。”“嗯。”沈縝望著堂外庭中的假山,“她留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況且,我猜她走之前,應該給了叢綣什麽東西,以防不測。”係統默了會兒再問:“宿主是怎麽知道她是為了什麽人而離開的?”沈縝道:“我不知道。”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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