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所察覺,但她並不在意,想著將人送回京就分道揚鑣,至於這份救命之恩……她總會從明家身上拿回來的。又趕了大半個月的路,一行人總算是來到了京城城門外。周圍人聲愈發吵鬧,南竹萱估摸著應該快到城門口了,便悄悄掀開了車簾。一身黑色長袍的女人騎在高頭大馬上,烏發被.幹練地紮在腦後,幾縷碎發被風吹拂,在耳後飄搖。女人一挑眉梢,也朝她看了過來,“南姑娘有事?”南竹萱捏緊了手中裹住的車簾,聲音輕緩地回道:“臣女多謝殿下救命之恩和護送之情,待臣女回了外祖家,必定送上謝禮,至於殿下要什麽答謝……也可同臣女說,隻要是臣女力所能及辦得到的事,臣女絕不推辭。”“不過……”說到這兒,她平緩的神態終於有了一絲裂痕,清澈見底的眼眸深處有些許祈求,“不過待會兒臣女是否可以和殿下在城外分別?臣女……臣女不想太引人注目。”主要是廣寧公主的這張臉太過招搖了,怕是一入了城,大家都知道廣寧公主回京了。若殿下當真將她護送回外租家,恐怕旁人會對她有所議論,如果再被有心人打探,恐怕她在外差點被山匪劫走的事就會被傳得人盡皆知。這並不是她想看到的。第70章 番外七而另一個沒說出口的理由, 便是這些日子一直在思量的事了。她是南家的女兒,若無意外,會嫁給四皇子, 成為南家和四皇子之間的紐帶。四皇子和七皇子私下裏是針鋒相對的關係, 而廣寧公主便是七皇子的底氣, 所以她最好不要與廣寧公主有太多來往。樓修蘊不知她心中所想, 但也點頭同意了, 反正人已經到了京城,算是安全了。兩人就此分道揚鑣。本以為她們之間除了之後送了謝禮後就再無交集,但樓修蘊沒想到再一次見麵會來得如此快。今年的第一場冬雪來得有些早,才十月就已簌簌落下, 過了一夜便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樓修蘊早早準備好了祭奠的東西,在一個清晨, 帶著弟弟樓知行出了京城, 朝著京郊的護國寺而去。當年他們的母妃死於宮鬥,沒有葬入妃陵,隻是在護國寺供了個牌位。眼見著又一年祭奠的日子臨近,他們也要去護國寺住上幾天,這是多年來雷打不動的慣例。踏進護國寺, 被方丈領著去上了一炷香後,悶了許久的樓知行就要外出踏雪尋梅。“姐姐,山腰處那片梅林開了紅梅,景致很好, 你也一起同去吧?”樓修蘊也不拘著他,擺了擺手放他出了寺廟。“殿下, 暗樁探知到了麗妃要為四皇子擇安國公嫡孫女為正妃,戶部侍郎嫡女、江南鹽運使嫡女為側妃……”副將冷尋見周圍無人, 側身在樓修蘊的旁邊低語著,“若如了麗妃和四皇子的意,恐怕四皇子又要增添許多助益了。”樓修蘊怔愣一瞬。江南鹽運使嫡女……?難不成就是那一日在官道上救下的女子?想到她的身份背景,皇商明家富可敵國,又深受父皇信任啊,看來麗妃他們也眼熱得很,想要打明家的主意呢!“留意著麗妃他們的動靜就行。”不過樓修蘊並未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可擔心的,畢竟也不是麗妃想要那位南小姐為她兒子的側妃,他們父皇就會同意。父皇雖然沉迷仙道,但還有些理智,不會在大事上昏頭。明家是父皇的心腹,掌握著元陵大半的財富,父皇他是不會讓明家和哪一位皇子扯上關係的。不然的話,明家正經的嫡庶女也不會早早就許了不起眼的人家。……處理事宜的時間總是過得極快,在禪房裏坐著看了一下午的各方密信,再抬眼已是暮色四合。樓修蘊捏了捏眉心,打發著一整日的疲勞,“七皇子回來了嗎?”侍女搖頭:“七殿下還沒回來。”估摸著要用晚膳了,樓修蘊念及弟弟的還有些貪玩的性子,怕他忘了時間錯過了用膳,索性起身離開了禪房,打算親自去尋他回來。走到屋外,寒意愈深,清冷的風裹挾著片片雪花迎麵而來。石板路被融化的雪水浸濕,在凹凸不平的地方積蓄了淺淺的水坑,晃蕩的水麵倒映著月光冷輝,夜又深了幾許。踏著石階走下,約摸兩刻鍾後,樓修蘊來到了山腰處那片梅香沁人的梅林裏。夜色雖已來臨,但此處還有一些人在月光下賞梅。她隨意避開了這些人,又吩咐身後跟來的兩名侍女分開去尋樓知行。往梅林深處走去,剛拐過一個角落,便聽得身側一陣響動。側頭看去,高聳的紅牆下,在簇簇梅花裏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那人眼眸水亮,朝她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祈求她。樓修蘊眉梢微挑,倒是沒開口,側耳聽著身後愈來愈近的急促腳步聲。“……剛剛就是那兒有聲音,這丫頭恐怕是藏在那兒了!”一道壓低的聲音逐漸趨近,聽起來有些許憤恨。“也不知這死丫頭想要攀什麽高枝!我給她相看的人竟是一個都看不上!”另一道稍顯年輕的女子聲音接著傳來:“表小姐是官家小姐,哪裏看得上我們這些終日和銀錢打交道的俗人……人家心氣高,怕是盼望著入宮去當皇子妃呢!”兩人議論得話不知是誰,但聽著挺刻薄刺耳的。“以為她爹是鹽運使又怎麽樣?不是個京官,也隻能去當皇子的側妃!”年紀稍大的女人又開了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哪有我給她挑的人家好?一去就是做正頭娘子的!”鹽運使?嗯?聽這話,兩人議論的到好像是身側的少女南小姐。樓修蘊借著清淡的月光再次偏頭向她看去,少女原本白嫩的臉已經變得煞白,泛白的唇緊緊抿著,像是感受到了羞恥和難堪,在接觸到她的目光後,下意識地避開了。但下一瞬又看過來,眼裏的祈求越發明顯,似乎是讓她不要暴露了她在這兒?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大約是瞧見了樓修蘊的背影,婦人和她的侍女都嚇了一跳,“你是誰?!”樓修蘊側過身子,掃了兩人一眼,沒有答話,又看向枝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佯裝是趁夜賞梅的人。沒有得到回應,婦人又見她臉生,不像是尋常接觸到的富貴人家小姐,便心中一陣不快,說話的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女兒家少在晚上出門,小心壞了名聲。”樓修蘊還是沒有理會。婦人也自持身份,不打算與這位“不懂事”的小輩計較,輕嗤一聲後,問:“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粉衣服的女子?”樓修蘊的眼角餘光飄到了躲在牆角的少女身上。嗯,是粉色的衣裙。“看到了。”看到少女瞳孔一瞬放大,似乎呼吸都停滯了,她的嘴角淺淺勾起了一個弧度,“好像是往那邊去了?”她胡亂指了個方向,打發了夫人和其侍女。周圍再一次靜了下來。“她們走遠了,你可以不用躲著了。”樓修蘊揮開了被雪壓下的枝幹,露出了一身風雪的少女。雖然她沒問為何要躲在這兒,但南竹萱從牆角站了起來,來到了她身邊低聲道謝後,支支吾吾地說出了原因,“那是臣女的舅母,今日臣女和她一同來護國寺,她……她要我與其他人相看,我不願,所以才……如此狼狽。”南竹萱也不知為何,這樣令人羞恥難堪的事,本該是爛在肚子裏的。可麵對廣寧公主那清淡的目光時,心中的難堪就愈發明顯。索性就一股腦兒把事情說了個清楚後,默默垂下了頭,整理著有些淩亂的衣衫。這下倒輪到樓修蘊愣住了。印象中南小姐似乎極為守分寸,也有些不喜和她走太近。怎麽這會兒反而主動解釋了方才的情形?“抱歉,讓殿下聽到了那些汙言穢語,也又看到了……臣女這樣難堪的一麵。”樓修蘊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她的意思,淺淺一笑:“無妨,南小姐不必擔心,我不會將今日發生的事說出去的。”梅香撲鼻,月色清幽,落下的雪似乎大了些,兩人身上已經堆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南竹萱拂去肩頭的白雪,向前走了一步,卻發現腳踝隱隱作痛。隨即想到方才自己胡亂躲藏時,似乎崴了一下,不知有沒有傷著。但這會兒有些走不穩路了,她隻好扶著一旁幹枯的枝幹,慢慢試探著往前走。“你怎麽了?”樓修蘊見她皺著眉,走路有些踉蹌,十分好心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腳痛?”南竹萱點了點頭,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為難,“殿下不可,臣女可以自己走。”樓修蘊穩穩扶著她,從棵棵梅樹周圍穿過,“天色太晚了,得趕緊回去了。”如此,南竹萱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雪下得更大了,原本濕潤的石階鋪滿了一層積雪,腳步踏上鬆軟的雪層時,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安寧的天地間留下一串蜿蜒的腳印,沒一會兒又消失在了忙忙白雪之中。護國寺的門口近在眼前,南竹萱想著方才舅母瞧見了廣寧公主的模樣,所以她不便再和公主殿下一同入內了。不然舅母發現了端倪,怕是會想到自己剛才是故意躲著她的,又要逮著她一通說教了。“多謝殿下,不過已經到這裏了,臣女就不勞煩殿下了。”樓修蘊也是要進去的,也不介意再多送一截路,“你的腳痛,還是我把你送回去吧,左右我也沒什麽事。”南竹萱的臉上掛上一個合適得體的笑容,“那便多謝殿下了。”既然廣寧公主堅持,那她也不客氣了。若是被舅母認出了公主,那她就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剛剛就是在和公主一同賞梅。說不定這樣一來,還能借公主殿下的勢,讓舅母稍稍忌憚,不至於又不顧她的意願,強行給她安排相看。然而,等公主將她送到禪房外時,舅母似乎並未在黑夜中認出公主。木門合上,眼看著心急火燎的舅母又要開口訓斥她,她扯動嘴角,輕聲說道:“方才那位是廣寧公主,侄女並未不顧名聲亂跑,隻是同公主賞了會兒梅,談論了一番詩詞而已,舅母若是覺得侄女不顧禮義廉恥,那便也是在說公主的不是了。”果然,欺軟怕硬的舅母一聽公主的名頭,就不敢再多話了。那張開嘴一開一合,不知說些什麽的尷尬,讓她看起來像個醜角。南竹萱簡單行了個禮,打發了她這位眼界不高的舅母。……第二日一大早,再次為逝去的母妃上了一炷香後,樓修蘊就要帶著樓知行回京了。隻是今日這小子看起來有些不對勁,神思倦怠,茶飯不思,像是有什麽心事一般。侍女們還在收拾行李,樓修蘊直接招了樓知行身邊的貼身小太監來詢問,“七皇子怎麽了?昨夜不是說他平安回了禪房?”廣寧公主問話,小太監不敢隱瞞,三言兩語便道出了實情。原來是樓知行在昨日外出踏雪尋梅時,遇上了一名姑娘,一見傾心,可又不敢唐突了人家姑娘,便不敢派人在寺廟內四處打探姑娘身份。本想著今日再去梅林瞧瞧是否還能碰上,可哪想到今日就要回京了,便有些傷感。樓修蘊想了想,這些日子來護國寺焚香聽禪賞梅的高門大戶數不勝數,也不知弟弟這是看上了哪家小姐。雖然弟弟還未弱冠,但前些日子父皇已經有了為皇子們選妃的念頭,那也該為弟弟考慮著。本來之前她心裏有幾個人選,不過若弟弟喜愛的女子身份合適,那便也一同娶進皇子府裏。畢竟當年母妃離世,外祖一家也被貶去了遙遠的通州,難以扶持她們姐弟。這麽多年來,若不是她在武學上有天賦,帶兵打仗積攢了許多戰功,恐怕無人擁護下,她們姐弟早已被吞噬在了權力漩渦之中。樓修蘊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裏,打發了人私下裏去探知昨日和樓知行遇上的世家貴女都有哪些。如此,又同樓知行講了些四皇子那邊的情況,適時地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回到京城,再一次忙碌了起來。樓修蘊派人打聽皇商明家的主母是否帶著表小姐回了府,得到了確切的回答後,又從庫房裏挑了些膏藥,讓人給南小姐送了過去。她可還記得,那一日夜晚,南小姐的腳似乎是受了傷。雖說明家富庶,但見那位主母見不得南小姐好的模樣,大約是不會給她用上好的去疤藥的。讓人去送藥後,樓修蘊便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但她沒想到,因為她這個小小的舉動,倒是又救了南竹萱一次。明家富得低調,並不是尋常商戶那般金碧輝煌,反倒是小橋流水、鳥語花香,布置得很是雅致。隻是這一方雅致的後院內,傳出了陣陣刺耳的聲音:“……兒媳自問對萱兒已是極好了,為她挑得都是比眠兒好的人家,但她自己心氣高,看不上,兒媳也不知該如何為她挑選好夫婿了……”果然,一回了府,咋咋乎乎的明家主母就開始向明家老太爺和老太太告狀了。“……她為了不相看,還耍小性子,深夜外出,也不知是見了什麽人,有了底氣與兒媳分辨,氣得兒媳當天整宿睡不著……”明家主母之後又朝南竹萱打聽了廣寧公主的消息,但都被南竹萱敷衍了過去,再加上之後再沒瞧見廣寧公主邀約南竹萱外出,她便揣測那一晚和南竹萱賞梅的人不是廣寧公主,恐怕是什麽不三不四的人。畢竟公主殿下尊貴,他們明家再如何富裕,也隻是個商人,宮宴都極少被邀請參加,又怎麽會和公主扯上關係?而且即便南竹萱她爹是鹽運使,但到底不是京官,也並不值得公主殿下與她結交。所以,她才不信廣寧公主會深夜送南竹萱回去,必定是南竹萱這個小賤人胡亂扯了公主的名頭來嚇唬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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