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說話,陳小溪繼續表明心跡:“其實在我心裏星眠姐你早就是我師父了,從入隊以來就一直在教我戰術運用,之前亞洲杯,還有人說我有幾分你的影子……我從十二歲就開始喜歡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崇拜你!”她話說得真誠,翟星眠也有些猶豫,但一想到突然多個這麽大的徒弟,她還是有些不適應。一組動作做完,翟星眠一邊思索,一邊彎腰,準備給自己加點重量。陳小溪人機靈,十分有眼力價,連忙上前幫忙:“我來!”翟星眠爭不過她,便坐在那裏,扶著腿看陳小溪忙活,她斟酌著語句:“……其實你不用這樣,隻要我在這隊裏一天,我就不會藏私。”“可是我還是想拜你為師。”陳小溪抬頭,眼神滿是堅定。其實對於收陳小溪為徒,翟星眠並沒有什麽抵觸的情緒,陳小溪接著又說了許多,見她如此堅決,翟星眠也有所動搖。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唐雨,想起她的承諾。陳小溪還在眉飛色舞地推銷自己,翟星眠眼裏流轉笑意,輕籲了口氣:“好,我答應了。”“你先別急著拒”“哈?”一切戛然而止,陳小溪張了張口,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你答應啦!”她眼裏爆發巨大的驚喜。“嗯。”“你答應啦!”翟星眠不厭其煩地回答:“嗯。”“哈哈哈,星眠姐答應嘍。”陳小溪快樂得像是個傻子,在健身房裏亂竄,看見個人便要重複一遍:“星眠姐答應收我為徒了!”翟星眠隻是歎了口氣,拿她沒辦法,轉頭繼續練背。既然答應了陳小溪,翟星眠便不會反悔,戰術會議時,翟星眠給她講解得比平時用心不少。陳小溪是個聰明孩子,看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時,翟星眠心裏也有股初為人師的滿足感。下午五點鍾,張教練吹了聲哨,所有人集合,張教練宣布春節安排,假期年三十開始,一直放到大年初八。人群中一陣躁動,他們有一段時間沒回過家,個個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交頭接耳,討論這幾天要幹什麽。翟星眠穿著橄欖球球衣,雙手背在身後,唇角也不由揚起小弧。江棲辭明天也開始放假,一想到她們可以一直待在一起,翟星眠就有些期待。晚上,翟星眠上了車,輕車熟路地開啟去江棲辭家的導航,從上次遇見卡爾開始,翟星眠就隻回家拿過一次換洗的衣服,兩個人幾乎日日在一起,和同居也沒什麽區別。今天江棲辭要加班,中午的時候給翟星眠留言,讓她不必去接她,晚飯也不必等她。翟星眠先領著哈嘍出去玩了會兒,現在天冷,街上沒多少人,整個小區都靜悄悄的,高樓裏燈盞次第亮起,翟星眠感受刺骨的寒風,打了個哆嗦,抬頭數著樓層看眼樓上,燈還是沒亮。翟星眠怔了怔,頓時放慢腳步,覺得意興闌珊,心裏忽然空落落的。回家之後,翟星眠先給哈嘍清理一番,看著空蕩蕩的家,一時犯懶,想著先在沙發休息一下,過會兒再起來給自己做個飯。可是一躺就不想再動彈,翟星眠懶散地仰在沙發上,隻隨便吃了幾塊茶幾上的餅幹,就再沒了胃口。她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時不時看看時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翟星眠的眼皮也愈發沉重。江棲辭什麽時候回來呀……她打著哈欠,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她想等江棲辭回家,就像小時候奶奶等爺爺。想在聽見車子的聲音後給江棲辭開門,想在江棲辭回家的第一時間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我好想你。可是不知不覺,翟星眠的眼皮逐漸耷拉下去,上睫毛挨到下睫毛的瞬間,便失去意識,手機也自然掉落到沙發上。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還在心裏反複默念著一個名字,江棲辭……年前事情堆積到一起,又提前放了幾天假,江棲辭不得不加班加點到晚上。事情處理完,她像往年一樣,穿過落幕的城市開車回家。似乎她習慣了麵對一片黑寂,在樓下看見自家樓層泄露出的熹微燈光後,明明她早已知曉翟星眠會在她的家裏等她,可是這一刹,心好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撞了下,一股暖流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在身體裏瘋狂激蕩。新的一年,她不再是一個人,不用再獨自一人麵對慘白的牆壁,一個人看翟星眠曾經的比賽視頻一遍又一遍,她好像有了……一個家。江棲辭瞳眸晃蕩,突然好想狠狠擁抱翟星眠,將她嵌入身體裏,埋入骨髓中。江棲辭的腳步逐漸加快,到後頭幾乎奔跑起來,高跟鞋“嗒嗒”敲在地上,在靜謐的夜裏似有回音。她的手指紛飛,輸入密碼,門彈開的那刹,心跳凝滯了瞬。門裏的世界和外麵似乎截然不同,她背對走廊昏黃燈光站著,怔怔地看著眼前場景,胸腔略微劇烈地起伏著,輕喘著氣。她的狗在門口搖尾巴迎接她,而她愛的那個人躺在沙發上,伴著電視催眠的聲音,睡夢安穩香甜。似乎所有紛爭喧鬧都被這道門隔開,連時間的流速都放緩,江棲辭一整天的負麵情緒瞬間被抹平,眉目放鬆下來,整個人變得平和寧靜,這是……她的家。江棲辭不願意打破這溫馨場景,她隻想安安靜靜的,洗個澡,然後鑽進翟星眠的懷裏,和她一同入睡。隻是她沒有發現,她關上門的刹那,翟星眠的眉梢微皺了下,隻一瞬,又傳來綿長的呼吸聲。等翟星眠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是幾點,家裏昏昏暗暗的,電視還在播放無聊的電視劇,浴室裏似乎傳來些微聲響,嘩嘩啦啦的水聲漸漸平歇,還隱隱約約能看見門縫橘黃的燈光。翟星眠將眼睛打開一條縫,隻看見一雙白皙長腿向她款步走來,哈嘍甩著大尾巴,屁顛屁顛地跟著。翟星眠睡得久,腦子還懵,這時處在睡夢與清醒的交界處,眼睛還閉著,卻能感知到外界的情況。是棲辭回來了麽?她想。來人逐漸靠近,坐在沙發前,看了她好一會兒,唇角傾瀉出一聲輕笑,才輕掀開翟星眠毯子的一角。一隻腿剛鑽進去,翟星眠艱難地睜眼:“嗯?棲辭?”江棲辭動作一頓,應道:“嗯。”翟星眠下意識往裏麵挪了幾寸,腦子裏忽然閃現個想法,女朋友今天似乎格外溫柔,聲音好寵。江棲辭側身躺下,摟她腰,問:“我吵醒你了麽?”“沒。”翟星眠自然地抱住她,掖了掖毯子,將她們兩人像是蠶蛹一樣裹成一團。翟星眠還未完全清醒,閉著眼問:“回來了怎麽不叫我。”聲音還帶著些微鼻音,聽起來有些軟糯,和平日裏的她不大一樣,讓江棲辭的心幾乎軟成一灘水。她們離得很近,鼻息交織,江棲辭甚至可以看清翟星眠臉上的細小絨毛,鼻梁高挺,眼窩深邃,連睫毛也長到令人嫉妒。真漂亮。江棲辭在心裏想,眼如溫吞春水,是她的。她抬起手,指尖在翟星眠的臉頰上,鼻子上滑過……翟星眠被她弄得有些癢,捉住她的手指,喃聲道:“別鬧。”嗓音慵懶又帶著媚,江棲辭的心重重一跳,喉頭縮緊,腦海中瞬間閃現翟星眠為數不多居於下方的誘惑模樣,手指微微縮緊,產生某種衝動。隻一瞬,便被江棲辭壓在心底,看樣子她好累了,來日方長吧。她眼底暗色一閃而過,又恢複往日清明深情,她保持剛才的姿勢,嘴角輕輕翹起,嗓音仿佛涓涓細流般輕緩綿稠:“……看你睡得這麽熟,不想吵醒你。”她忍不住探身向前,唇虛虛地碰了下翟星眠的嘴唇。翟星眠如蝶翼般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又閉上,按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隻是個淺吻,唇瓣與唇瓣間的觸碰摩挲,溫馨而不帶絲毫情/欲。“怎麽不到房間裏睡。”江棲辭壓低聲音,仿佛是怕打破夜的寂靜。翟星眠先“唔”了聲,低頭蹭了蹭江棲辭的肩膀:“本來想邊玩手機邊在沙發上等你,但是手機好無聊,我就睡著了。”江棲辭有些心疼,撫摸她眉眼:“下回太累的話,就回房間睡,不用等我了……”翟星眠搖頭,動作很輕,鼻腔裏發出聲音,百轉千回,“嗯”,卻不是答應的音調。“才不要。”她說,聲輕卻堅決:“我就是想等你回家。”江棲辭瞳眸一晃,她心裏某個角落好像被翟星眠填滿,前所未有的滿足,她緊緊摟著翟星眠的腰,依偎進去。翟星眠親吻下她發頂,又挪了挪,調整個舒適的姿勢,緩緩闔上眼,一切又恢複成安靜祥和的模樣。就在翟星眠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江棲辭忽然歎了口氣,輕聲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好像越來越愛你了。”翟星眠一愣,沒聽清:“什麽?”江棲辭唇邊勾起淺笑,又緊了緊抱她的手臂:“沒什麽,我說你懷裏好暖和。”第92章 [此章節已鎖]第93章 最終江棲辭還是在班群投票中選擇了會參加同學聚會的選項, 時間和往常一樣,定在大年初四。回國的這段時間,翟星眠和林書私下裏單獨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倆人關係一般, 差不多每次見麵都不歡而散。去年這個時候, 爺爺去世九個月,奶奶傷心欲絕, 分離性障礙複發, 不得不去大洋彼岸接受治療,翟星眠在a市度過了一個沒有爺爺也沒有奶奶的春節。冷清的家裏隻有她與林書, 說起話來甚至能聽見回音。她們相對坐著, 眉梢斜飛入鬢, 冷冷地瞪著對方, 緊張焦灼的局麵仿佛是兩隻雄獅爭奪地盤, 她們就這樣死死對峙著,誰也不肯退讓。到最後,翟星眠蹭地站起身,拎著大衣回到自己家。具體細節翟星眠已記不大清, 隻依稀記得那個冬天格外得冷。翟星眠現下已經見過江棲辭的家長,便想著趁這次春節將江棲辭介紹給林書認識,雙方家長再吃個飯,也算是把她們的關係定下。今年臨近除夕,翟星眠早早給林書打過電話, 問她春節安排,還不等她下一句話說出口, 林書卻像吃了槍藥, 陰陽怪氣說她可沒翟星眠業務繁忙。翟星眠摸摸鼻尖, 不明所以。“行了,你想去別人過年你就去,我沒意見。”林書快速說:“我還有事,就先掛了。”說完,耳邊便響起短促的“嘟嘟……”聲。翟星眠有些遲疑地眨眨眼,反複回味母親這段話,終於意識到什麽,她媽媽這是……以為她要去江棲辭家過年,生氣了?她還以為林書對什麽都不在意呢。翟星眠忍不住笑了聲,覺得這樣的字眼用在她那向來冷麵無情的母親身上有些搞笑,心裏卻悄無聲息湧上股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的愉悅。明知母親誤會了,翟星眠卻使壞,一直到除夕當天,都憋著沒告訴林書她要回家的事兒。除夕對中國人來說到底是個特別的日子,不論在誰家過夜,都顯得對另一方不公平,翟星眠和江棲辭思索了番,決定還是等大年初一再見麵。她和江棲辭一直膩歪到下午,外頭零星開始劈裏啪啦地放鞭炮,她們才依依不舍起身穿衣服,各自回自己的家。翟星眠在小區七拐八拐,輕車熟路地輸入家門密碼,打開大門。王阿姨彼時剛好做好最後一道菜,聽到玄關處的響聲,這時也不會是別人了,她忙在圍裙上擦擦手,衝到客廳,驚喜道:“星眠!你怎麽回來了!”沙發上的林書也是一愣,手裏拿著書,視線卻一直往翟星眠這邊飄。莫名的,胸腔裏迸發出巨大的意外與驚喜,嘴角止不住勾起,隻一瞬,又抹平,裝作若無其事低頭看書,等著翟星眠主動跟她搭話。相比林書,王阿姨反而表現得更像是翟星眠的母親般,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她在林書家做了許多年,帝景地產的員工換了一茬又一茬,她這個家裏的保姆卻始終跟在林書身邊。最開始的幾年王阿姨的老公女兒不在a市,她就住在林書家裏,她比林書大了將近二十歲,當真是把林書當女兒看待。她知曉林書有多不容易,商海浮沉這麽多年,喝酒喝到吐的時候不占少數,有時王阿姨起夜上廁所,還會看見剛剛回家的林書坐在臥房的地上,呆呆地望著天邊皎潔的月亮,靜默地流著眼淚。她床頭擺了個相框,隻是常年都是扣著的,那時候卻被林書緊緊抱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