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下撫摸著翟星眠的背,眼波漾了漾,用最老掉牙的方法安慰著她:“如果想他了,就看看天上的星空吧。”“不是有人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麽?”雖然這個說法太過童話,也起碼可以聊以慰藉。還不等江棲辭把下句話說完,翟星眠低低地笑出聲,她將頭埋得更低了點,悶聲道:“……棲辭,你好可愛。”“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說法哄我。”不像是誇她,反而像調侃。江棲辭聽了也不惱,餘光看了眼她後腦,唇角翹起,輕聲問她:“你不就是小朋友麽?”翟星眠眨了下眼,她無法否認她聽江棲辭這樣說話時,心跳漏了拍,酥酥麻麻的,大抵也聽明白江棲辭藏在情緒後的話。我的小朋友。所以才會不厭其煩地哄她,想她開心,逗她笑,想她忘掉所有煩惱。翟星眠輕彎唇角,再度抱緊了她,發自內心地喟歎:“棲辭,如果爺爺還在,一定會很喜歡你。”畢竟他們都是同樣真摯地、熱烈地愛著她。第95章 奶奶就在a市待了一天, 便坐上飛往歐洲的航班,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奶奶這一年多雖然消瘦不少,但精神矍鑠, 笑意輕鬆, 連她的主治醫生都說她的情況大為好轉,想來是真真切切放下爺爺的事。翟星眠為她高興, 像是了卻一樁心事, 那幾日的笑容都開懷不少。大年初四,江棲辭參加同學聚會, 班長出麵訂了家私人會所的包廂。他們同學聚會本就有帶家屬的傳統, 但輪到江棲辭身上, 卻是有些猶豫, 畢竟翟星眠哪怕算上沈照, 也隻認識兩個人,沈照又是她前女友,江棲辭擔心她尷尬。可翟星眠卻像是捍衛領土的獅子、護食的孤狼,生怕她被人欺負去似的, 說什麽都要跟著。她幾個要好的同學又幾次三番提起,江棲辭沒辦法,隻好帶翟星眠一起去。希望沈照不要出什麽幺蛾子才好,江棲辭默默地想。而被她念叨的沈照早早抵達目的地,推開門, 裏頭彩燈閃爍,碎光斑駁。門口就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士捏著杯酒, 推杯換盞。台球聲, 麻將聲也不絕於耳。沈照視線迅速掃過, 走到略靠後的一桌,拖開椅子坐下。旁邊人還在專注打遊戲,沈照唇邊含了抹笑,手托著下巴,安靜看著她。對方隱約覺察到好像有誰在注視自己,稍稍一揚頭,被那張含情笑臉驚了下,發出短促的一聲:“呀”,她視線還黏在手機上,驚喜道:“阿照!”“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也不叫我一聲。”沈照笑道:“這不是看你在打遊戲麽?我可怕你打輸了賴到我。”對方還不忘伸手嗔打了下她:“我是那樣人麽?”沈照默默地點頭。果真又挨了打,隨即又開懷笑起來。“最近過的怎麽樣?”“還那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手指在屏幕翩躚。旁邊有人看見沈照,忙把椅子拖過來,一臉八卦:“誒,阿照,給我們說說唄,江老師和那個運動員的事是真的麽?”沈照笑意瞬間僵住,不等她說話,就聽另外有人回頭說:“那肯定的啊,沒看江老師在群裏說麽?她今天要帶個人。”“再說。”她曖昧地笑笑:“你沒看那段視頻麽?咱們江老師那副欲求不滿的模樣,嘖嘖,有句話怎麽說的?所謂反差好吃之處就在於:禁欲者高/潮,放浪者求饒……咱江老師就是那個禁欲者吧。”她又低喃了句:“也不知道江棲辭在床上是什麽模樣……”張月恰好喝了口水,聽到這句話被嗆到,水全噴了出去:“咳咳。”笑罵一句:“你猥不猥瑣啊。”對方回答地理直氣壯:“我磕個cp怎麽就猥瑣了!”江棲辭好像輕易就能成為眾人的焦點,沈照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掛不住,到後頭臉幾乎僵住。張月這時突然問:“阿照,你不也是耶魯大學的麽?應當也認識那位吧。”沈照愣了下,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回答:“……認識。”“她覺得她人怎麽樣?”沈照筷子一頓,這樣的問題讓她不知如何回答。翟星眠人怎麽樣?那當然是……很好。不管是對情人還是對朋友,哪怕時至今日,沈照還是時不時想起,她們最初合租的那段時日。翟星眠雖然處於人生最窘迫的境地,但一直為了夢想在拚搏,腳踏實地地生活,不願占她半點便宜,有時兼職結束,還會給她帶點便宜但有趣的小禮物。被人時刻惦記的感覺……很好。沈照的眼神稍顯暗淡,默默捏了捏手指。她不過是做錯了一件小事,在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她自認是個很好的情人,可曾有半點對不起翟星眠的地方?她後來也是的的確確愛上了翟星眠,又那般誠懇向她道歉,為什麽她不能原諒自己,她隻是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喜歡了一個人而已。不過沒關係,江棲辭除了是她閨蜜這一點,沒有一點優勢,想來過段時間翟星眠就膩了。她得不到,江棲辭也得不到,很公平。想到這裏,沈照臉色稍稍緩和些許。久久得不到回應,張月狐疑叫了聲:“阿照?”該不會翟星眠身上真的有什麽問題吧。沈照回神,臉上又掛上溫柔笑意,她斟酌措辭,如實回答:“她人很好很優秀……”“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張月鬆了口氣:“起碼聽上去還算配得上江老師。”沈照:???這搞反了吧,明明是江棲辭配不上翟星眠!就在這時,走廊的光乍然湧入,所有人都被吸引視線,包廂裏麵的聲音戛然而止,隻看見兩個女人逆著光站在門口,渾身像是被鑲了道光的金邊,實在太像主角登場時的高光時刻。有人看清來人,眼睛略睜圓,被驚豔了瞬,隨即笑道:“呦,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江老師來了。”包廂裏頓時爆發出比剛才更強烈的聊天聲,又各幹起各的。江棲辭的高中班主任周老師勾起個儒雅的笑:“江老師還帶了女朋友過來。”江棲辭高中也算是風雲人物,成績常年位居榜首,人又是學生會主席,每周一的升旗儀式就由她主持,學校從高一到高三,沒有不認識她的人。偏生她冷感端肅,實在不像這個年紀的人,從初中就獲得個雅稱:江老師,誰知這個綽號能跟她到現在,還成了真。見她敬重的老師並未對她找了個女朋友這件事產生微辭,江棲辭暗自鬆了口氣,又赧於他這般稱呼自己,臉色微紅道:“周老師別打趣我了。”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猛拍了下腿,指著江棲辭,哈哈大笑起來:“誒,臉紅了!想不到啊,江老師居然有一天還會臉紅,我還以為江老師隻會像教導主任一樣,沉著臉盯人呢。”他又看向翟星眠,笑嘻嘻道:“這位家屬,你被盯過沒,有沒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翟星眠聽到問話,抬眼看他,卻是溫和坦蕩地笑起來:“……她盯過我,但總是臉紅。”語調很輕,慢條斯理的。對方眼睛一亮,激動得臉都紅了。真上道!“哎呦喂。”他拉著長音,揶揄眼神落在江棲辭被燈光打得半明半暗的臉上:“看不出來啊,江老師。”江棲辭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地微笑,但從翟星眠的角度,可以看見她被頭發擋住的小耳朵,已經近乎紅到透明。好可愛。翟星眠心想,怪不得連她同學都看上去很喜歡她。也是,三年的相處足夠看清一個人,江棲辭這般真誠的人,很難讓人討厭她。是她多慮了。想來即便沈照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也不會有人聽信她一麵之詞。翟星眠鬆了口氣,眉眼間的笑意也逐漸染上溫度。“快別擱那傻站著了,過來坐。”說話人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招呼她們,她眼皮挑了下,示意道:“阿照阿照,你往旁邊躥一個位置,知道你稀罕江老師,但得有點眼力價不是,讓江老師和她小女朋友一起坐。”阿照?翟星眠眉梢上揚,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背對著她的那人居然是沈照,無聲嗤笑了下。被點到名的沈照幾乎咬碎了一嘴後槽牙,暗自深吸幾口氣,才把湧上來的憋屈與嫉妒壓下去,江棲辭怎麽就來了呢?還帶著翟星眠。沈照的好心情被破壞的一幹二淨,她甚至想直說,誰稀罕她了?像這種搶閨蜜女朋友的人,也就你們才當個寶。可她又自知理虧,若是直說,恐怕撈不到好的反而是她,沈照隻能勉強地勾起個笑,屁股往旁邊挪了下。“我可沒這意思。”沈照似笑非笑:“這不是怕棲辭不敢見我麽?說好的一起做單身狗,她卻悄悄脫了單。”不等江棲辭說話,沈照就拍拍身邊座位:“棲辭,過來坐麽?”語氣自然熟稔,仿佛她們間的齟齬並不存在。江棲辭淡淡看過去,和她對視,無形戰火在空氣中蔓延,沈照不躲不閃,模樣坦蕩,似乎篤定江棲辭不會撕破臉皮。幾秒,又分開。江棲辭牽起翟星眠的手,詢問:“星眠?”“走吧。”翟星眠說。若是不與沈照坐在一起,才是順了她的意,到時候還不知她怎麽編排江棲辭。“嗯。”江棲辭應了聲。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去,俱才貌雙全,看上去說不出的般配,一入座便成為這桌人的話題中心。翟星眠待人接物有一套,帶著如沐春風的笑,麵麵俱到,幽默風趣,說話時,總是注視著別人的眼睛,讓人感覺到她的重視。唯有沈照,她像是看不見一樣,對方一說話,她就故意湊到江棲辭耳邊,低聲和她聊點別的。但隻有沈照一人受到冷落,沒有人注意到這點。桌上幾個不放心江棲辭的好友暗自點頭,不說別的,起碼這位情商挺高,樣貌能力家世也都挑不出錯。翟星眠陪她們劃了會兒拳,突然說:“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請問衛生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