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活人失蹤了,朱家的人自然是緊張,雖然有人下意識地懷疑是不是她們偷了朱家的東西跑了,但發現家中什麽都沒動過,而賀顧、溫善的一些東西也還在房中時,他們選擇了報官。可是官府調查了幾日後,似乎不願意摻和此事,並對朱家道:“不就跑了兩個奴婢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朱家財大氣粗,再雇兩個便是。”朱家雖然覺得心裏不得勁,但無非也隻是少了一個會下廚的廚娘,和一個什麽也不會做,隻會發呆的傻子。雇傭她們的錢的確能再另外雇傭一個奴婢若非賀顧母女工錢低,他們興許也不會多在意。溫善並不希望朱照言登門,並非她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曾經為奴婢的過往,而是她當心賀顧在這麽多年後回想起來會覺得那是屈辱。無論賀顧是否會覺得那是一段不能提及的過去,她身為兒女的,也該有維護母親的尊嚴的意識。鄴嬰之覺得溫善此舉似乎有些矛盾,她既不認為那段過往是屈辱的,可她又猜測賀顧會認為是屈辱的……不過當孝義與這些意識衝撞時,自我矛盾的確容易發生。小郡主沒有溫善想的那麽多,她隻氣呼呼地道:“我去請姑祖母將他趕出洛陽,不能讓他出現在洛陽!不對,應該是不能讓朱家的人出現在洛陽,我可不希望他說出什麽來傷了你!”溫善一愣,旋即吃吃地笑了。小郡主不明所以的凝望著她,發現溫善這一笑似乎與以往不同,她的眼眸中帶著皎皎明月、熠熠光輝,眼神也是柔情萬分。“小郡主一心為我著想,實在是令我感激涕零。”小郡主的心口鼓噪著,她垂眸看著溫善的手掌,竟前所未有地希望溫善能撫摸她的腦袋。“你感激涕零,可你卻是笑著的,你一點也不感激涕零,否則眼淚鼻涕呢?”溫善笑得更厲害,好一會兒才從眼眶中抹了一絲淚漬,道:“這兒呢!”小郡主湊過去看,周圍過於昏暗,她看不見。溫善趁著她湊過去,便順手勾了勾她的鼻子,道:“朱家如果聰明,也不會主動提及這段往事。”小郡主摸著癢癢的鼻子,心中的甜蜜是一浪襲一浪,她不解道:“為何?”“因為我娘有一群比任何人都要疼她的親人呀!”溫善笑了。賀炎知道賀顧跟溫善當年的遭遇後,對於朱家敢讓他的女兒、外孫女當奴婢的行徑,他恨不得讓官府去找朱家的茬,讓朱家知道他們得罪了什麽人。不過到底是出於理智而沒有下手。她給了朱照言去查自己身份的時間,隻要朱照言聰明,就知道如今的她不可輕易招惹,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也該心中有數。小郡主暗暗地想,她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找人去教訓朱照言了,可如此一來,萬一他以為是溫家做的,要伺機報複怎麽是好?而且溫善說的有道理,她決定還是先看看情況,若朱照言還那麽不識相敢湊到溫善的身邊,她就……把朱照言想成了一塊肉,她恨不得咬上幾口。溫善抬頭看了一眼又圓又亮的明月,道:“睡前故事說完了,小郡主是否該安置了?”小郡主一點困意都沒有,她還在對溫善嘖嘖稱奇,遭受過那麽多苦難的溫善不僅沒有養成暴戾的脾性,反而還這般溫和。庭院中的溫善被四周的燭光和灑落的皎潔的月光照得有些嬌美,又似出塵的仙子般美不可方物。小郡主的心已經蠢蠢欲動,想抱著溫善、相互依偎。她的目光太灼熱,溫善似有所感,幾息過後,問道:“怎麽了?”“可我還不困。”小郡主道。“小郡主考完試了,自然可以稍微放縱一下,可我明日還得當值呢,請小郡主體恤臣的不宜,放過臣如何?”小郡主被她這麽一提醒,立馬來了主意。溫善過去的那段經曆過於痛苦,小郡主聽了都替她感到心疼,所以她覺得溫善心情應該不佳,需要新的話題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便想到了讓溫善幫她解題。溫善揉了揉太陽穴,望了一眼已經被柏伶收拾過的房間,道:“既然小郡主這麽有興致,那我也舍命陪君子,與小郡主促膝長談如何?”“促、促膝長談?!”小郡主的音調忽的升高。溫善頷首:“沒錯,正好我的床夠寬夠軟,總比那新收拾出來的廂房要好一些。小郡主若不介意,不妨與我將就一晚?”如此之快就要同床共枕,這讓小郡主一時之間消化不了,她的腦中還浮現著那幅畫冊的畫麵呢,心下更是羞得臉紅得能滴出血來。“既然小郡主不應,便是默認了?既然如此,小郡主,這邊請吧!”溫善伸手牽住了小郡主的手,幾乎沒怎麽用力,就帶著小郡主往自己的房中去了。作者有話要說: 小郡主:是溫善你勾引我了,不是我先動的手。溫善:……感謝幾位,昨天沒更新,今天先立個g:有加更……玲瓏卦扔了1個手榴彈第33章 夜寐秋風在夜中舞弄著彩色的燈籠, 城中的喧鬧、勾欄瓦舍中的歌舞徹夜不休。當房門關上後, 仿佛將所有的聲音都隔絕開來一般,隻剩自己的心在鮮活地跳動著。鄴嬰之緊張得後背微微發熱,這是她第一次踏進溫善的閨房。和溫善的書房簡樸、沉澱內斂不一樣的是, 她的閨房裝飾風格頗顯女子風情:進門便可見對麵的一麵畫著夏日荷花圖的屏風。左右兩間用粉色的輕紗分隔開來,右間望去隻有一張臥榻, 榻中間的矮茶幾上放著一個小香爐,正燃著, 使得室內彌漫著一股香氣。左邊卻還要再深一些, 而溫善的床便在那深處。“郡主先歇,我去將多餘的燈滅了。”溫善道。小郡主的目光觸及那張寬闊又鋪著床褥的床, 便“嗯”了一聲,坐到床邊去了。溫善滅了燈,周圍便暗了許多,小郡主看見那光源漸漸接近,便又是緊張又是興奮。“聽聞許多閨中密友也常同床共枕、促膝長談, 可是如此?”小郡主問道。溫善將燈盞擱在床頭的桌子上,應了一聲。小郡主得到此答案並不滿足, 又追問:“那你呢?”“這跟小郡主好像沒多大關係。”溫善笑了笑,伸手去解以及的衣裳。小郡主心中一驚,連忙低下頭去, 她嘀咕道:“怎麽就跟我沒關係了,我不想有人趕在我之前……”溫善已經解下了外衣,隻剩一件單衣和單褲, 她沐浴過後本就不會再穿得十分得體,外衣解下後,單衣便也顯得有些寬鬆。絲滑的羅衫將她的身骨接近真實地勾勒出來,裏麵的肚兜便也露出了一角。小郡主一抬頭便看見了那抹淡色,心中不由得比對起了自己的肚兜顏色來好像我的肚兜要豔麗一些。“小郡主說什麽?”溫善似乎沒聽見她方才所言。“沒!”小郡主心虛道。溫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忽然便勾了勾:“小郡主莫不是打算就穿這麽多安置?”小郡主低頭發現自己的衣著還是出浴後的模樣,便也去解了自己的外衣。她再朝溫善看去,及腰的發絲貼著她的腰背垂著,不過因常年盤發,以至於有些許卷曲。即便如此,溫善此模樣帶給小郡主的視覺衝擊也不是一般的小,仿佛八年前那個披頭散發的女孩再度出現在她的麵前,隻是氣質上大相徑庭:當年的溫善給人以癡傻和不修邊幅的錯覺,如今五官都長開的她,一顰一笑,眉眼如蘊藏萬中風情。烏黑的秀發和白皙的肌膚相輝映,讓人錯不開眼來。若說先前鄴嬰之對她那是朦朧的愛意,那如今這種感情便更為強烈。並非絕色的溫善在她的眼中,便成了唯一。小郡主的感情過於濃烈,眼神過於赤-裸,溫善垂眸了小會兒,忽然吹滅了燭光。室內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唯有窗外透著的光勾出了溫善的身影來。“你做什麽滅燈?”小郡主嚇得收回了心神。忽然便聽見身邊傳來一陣動靜,卻聽見溫善的聲音從床內側傳來:“該安置了。”小郡主匆忙地縮到床上去,躺在溫善的身側,嘴裏道:“不是說好了促膝長談的嗎?”“黑暗中也能促膝長談,小郡主不是要我解題嗎?且先說說題是甚,你又是如何作答的。”小郡主側過身去麵對著溫善,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隱約辨清楚她的麵容。倆人僅僅一尺之隔,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出來的氣。小郡主摒去雜念,說起了此次考試的題來,又說了自己是如何作答的。不過時隔太久,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便道:“容我想想。”等她想起來時,身邊卻沒了回應,她小聲試探:“溫善,你睡著了嗎?”回應她的隻有溫善平穩輕淺的呼吸聲。“騙人。”小郡主不滿地嘀咕了一聲,不過她也知道溫善明日還得當值,便沒有任性去弄醒她。可漫漫長夜,她真的睡意全無。心中一動,幹脆伸了一條腿搭載了溫善的腿上不這樣怎麽叫促膝呢?溫善全無反應,她又得寸進尺地靠近一些,借著外頭的微弱光線摸到溫善的長發把玩。她一摸這發絲便知道溫善是個很愛幹淨的人,不僅絲滑,還透著淡淡的皂莢味。溫善很是佩服小郡主玩心如此之重,連一撮頭發也能一個人玩到深夜,她實在是撐不住,隻能自己先睡去了。睜開眼時外頭還不算太亮,因窗戶是朝南開的,透進來的光線便淡了些許。即便如此,也足夠她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小郡主的睡姿還算好,昨晚壓過來的腿後來也收了回去,倒是本來麵對著她的側身睡姿換成了背對她,還把她擠到牆邊的睡姿。一床被隻勉強蓋住了身子,一條腿則伸出了被子外,褲腿卷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腿來。俗語有言,躺下來後的瘦才是真瘦。小郡主的臉貼著枕頭擠出了一點肉來,但是下頜部分還是能看出頜骨的曲線的。而她的臉色粉嫩,嘴唇豐滿又紅潤,也不知做了什麽夢,嘴唇微微地嘟著。溫善的眼眸閃過一絲流光,旋即輕輕地起身,越過小郡主下了床。鄴嬰之醒來時溫善已經快梳洗打扮完畢了,正在把官服穿上的她扭頭便看見鄴嬰之睡眼朦朧地撐著上半身發呆。春困秋乏,她昨夜又很晚才睡去,此時若非聽見動靜也不會醒來。“你要去當值了?”小郡主問道。“嗯,小郡主若醒了,也該準備回王府了,否則,大王就真的該找人來催你了。”小郡主一個激靈,昨夜她太興奮了,全然忘了自己徹夜不歸後要麵臨的風暴。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下床時又一個不留神崴了腳,險些要摔倒之際,溫善邁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小郡主熊掛在溫善的身上,膝蓋仍是觸了地,疼得她臉色微微扭曲。而溫善剛係上的扣子也被她扯開,圓領袍一鬆,露出了裏麵的襖子來。趙鈴想過來看看是否小郡主醒了,一進來便看見這畫麵登時嚇了一跳:“郡主、溫丞,你、你們這是在做甚?”小郡主心微慌,溫善卻麵不改色:“既然趙鈴來了,便伺候小郡主梳洗打扮吧!”趙鈴的目光流轉,也沒發現有何異樣的,而小郡主嗔道:“我摔著了,你還不快過來幫我!”趙鈴也不敢有什麽想法了,忙不迭地過去幫溫善把小郡主扶了起來,又掀開褲腿去看膝蓋,發現有一處紫色的淤青。溫善剛重新係好扣子見狀便蹲下來看那淤青:“怎麽才剛摔就這麽快有淤青了?”“這是郡主前兩日在沐芳院奔跑摔的。”趙鈴解釋。溫善抬頭瞟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果真是活潑。”她起身去邊上的一個櫃子中拿出了一瓶藥油來,道,“這是我跟葉姨晨練受傷時所抹的去瘀藥,每日塗上一些揉搓,不出三日就能消腫散瘀了。”喜滋滋地坐上溫家派人送她回去的馬車,趙鈴道:“溫家的人真是好,而且溫丞尤為善心。”“那可不是,溫丞的名諱可不是白起的。”阿元也笑了。“要你們多嘴,溫善的名諱豈是你們可以用以調侃的?”小郡主道。阿元縮了縮脖子:“婢子知錯了。”“郡主,還是想想該如何向大王交待昨晚之事吧!”趙鈴提醒。小郡主也有些擔心,不過眼下的她已經不會再為這些事情而徒生煩惱了,她道:“兄長和阿姊都曾在外留宿,我如今到溫善家中留宿一宿,有何過錯?”趙鈴和阿元卻不得不煩惱,小郡主興許不會有什麽事,可她們身為奴婢,卻不加以勸阻,怕是要被劉長史訓斥了。好在許王府雖有規矩,卻不會太嚴苛,也鮮少有打奴婢的情況。中秋佳節後,城內外便又恢複了往日的氣氛。溫善沒忘記與朱照言的約定,便讓人給他送了一封信,約在了一家茶肆見麵。這家茶肆有說小說的娛樂活動,來此的人多數都是奔著那說書人的口才與故事來的,在這樣熱鬧的環境下,他們的談話內容也不擔心被太多人聽了去。碰見時,朱照言重逢溫善的喜悅之情已經淡去了不少,而且他很扭捏地行了禮:“如今晚生怕是要稱你為溫丞了。”朱照言年長溫善三歲,可溫善已經是官員,他如今還隻是一個舉子,在溫善的麵前便隻能自稱“晚生”。這種顛倒過來的身份也讓他有些不自在,誰能想當年在他家中為奴婢的丫頭竟然成了權貴、官員。溫善自報姓名後,他便讓朱氏玉器鋪的掌櫃去打聽溫善的消息了,那掌櫃在洛陽做玉器買賣,自然跟不少品官之家打過交道,很快便查出了溫善的家世背景來。朱照言聞言當即愣住了,他很明白這些傳言是真的,因為從賀顧母女回到洛陽的時間,恰巧對得上她們在朱家失蹤時間。難怪他當年見到溫善時,覺得這女孩長得這麽水靈,窮苦人家怎養得出來?他想過登門拜訪,可又意識到自己若是這麽貿然地登門,那不說溫善,賀顧且不會容忍他出現吧?畢竟他的出現提醒了賀顧,她們母女倆曾在朱家當奴婢的過去。想到這裏,他汗涔涔,便打消了上門拜訪的念頭,隻等溫善是否真的會來尋他了。如今溫善來了,而且待他一如剛重逢那會兒,不冷不熱。他心中有許多話想問,可礙於如今身份地位的逆轉又梗在喉中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