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殿下還時常親自撰寫戲文,令戲班去排。”雲桑又道。鄭宓便想,若是如此,她也可寫戲文,排明蘇喜歡的,邀她來看。隻要明蘇高興,她做什麽都值得。因想起了那些往事,鄭宓連著數夜,不曾睡好,夜夜夢中都是是明蘇著急地從領口取出紅線,對她道,我要把信物給你,收了我的信物,你便不好反悔了。她在夢中回了無數次,我不後悔。可一醒來,便隻有長夜寂寂,仁明殿一室空闊。鄭宓便再無睡意,倚在床上,等著天明。到了第五日,派去貞觀殿盯著的小宦官終於來報,殿下入宮了,貞觀殿的戲台上,好戲也開鑼了。鄭宓一聽,便起身往貞觀殿去。才到殿外,便聞得二胡聲傳來,婉約纏綿。鄭宓的步子慢了下來,她站在殿外聽了一會兒,心道,大抵是一出極為悱惻動人的戲。走入殿門,滿殿宮人皆跪下行禮,隻明蘇見她來了,隱隱蹙了下眉,眼睛仍舊看著台上。這是嫌她來的不是時候。皇後自然不會與她計較,坐到她身邊的空椅上,克製著沒有盯著明蘇的側臉看,也朝戲台上望去,看了一會兒,鄭宓忽覺怪異。戲台上放了一張床,床上躺了個人,這戲子扮的應當是名病患,床邊又坐了名女子,女子手中端著碗,正欲喂病患服下。皇後總覺這一幕很是熟悉。淒婉的胡琴聲停下,病床上的那人開了口,用的卻不是唱腔,與尋常說話無異,她溫柔地注視床邊的女子,那目光情意綿綿。她握住那女子的手,柔聲說道:“殿下,我日日夜夜想著你,你心中可有我?”床邊女子冷漠道:“阿宓勿說傻話,好生養病吧。”說罷,鼓點一響,二胡又起。皇後看得目瞪口呆,隻想起雲桑的那句,殿下還時常親自撰寫戲文。她轉頭看明蘇,明蘇正專注望著戲台,看得津津有味。作者有話要說:這出戲的名字叫,冷殿下狠拒病美人。第二十六章 這戲與尋常見京戲越戲黃梅戲皆不同, 兩名戲子間或言或行,與尋常無異,少有唱腔, 隻偶爾會有另一人在後台伴著絲竹管弦唱上一曲, 烘托氣氛。明蘇尋來的這幾名戲子都有實打實的真本事在, 詞念得清晰,神色舉止都演得好似真的一般。坐在床沿的殿下冷冷地拒了躺在床上的「阿宓」的真心,端起藥碗推開房門走了, 轉去了後台。鼓點一響,二胡一起, 一曲淒婉之聲響起。纏綿病榻的「阿宓」演技精湛, 此時半倚在床頭, 伴著樂聲,哀怨淒楚之色都浮現上來, 她抬眼望向門邊, 望了許久。皇後怎麽也想不到, 殿下愛聽戲,愛的竟是這樣的戲, 殿下時常親自寫戲文,寫的又是這樣的戲文。她倒不是生氣明蘇在背後編排她,隻是震驚原來還能這般,又想這樣的戲本子明蘇寫了幾出?又演了幾出?皇後沒忍住,又看了眼明蘇, 隻見她聚精會神地望著台上, 仿佛入戲極深。台上的「阿宓」等了許久不見人來,緩緩地歎了聲,歎得百轉千回, 揪人心腸。明蘇震撼了,望著台上那人出神。配樂也適時改了,換成了琵琶獨奏,仿佛一女子抱著琵琶,自彈自唱,唱的是一曲《相見歡》,詞曲之中,是道不盡的糾纏與柔情。明蘇依舊望著台上,口中渴了,便伸手去摸身側幾上的茶盞,摸了一圈沒摸到,她有些舍不得將目光自台上挪開,可偏偏口中又渴得厲害。正糾結,茶盞便被遞到了她的手中。明蘇眉目舒展,接過抿了一口,茶水溫熱,正宜解渴,解了渴,她方想起什麽,衝玄過招了下手,玄過忙到她身邊躬下身,聽候吩咐。明蘇當著皇後的麵,很不留情道:“你去門口看著,不許再有人來擾。”玄過道了聲是,也未瞧皇後一眼,轉身出殿,去門口守著。待玄過去了,她繼續看向戲台,口中不甚恭敬道:“娘娘不請自來,兒臣有失遠迎。”這一連番動作,大是不敬。明蘇想再好的性子,也該動怒,拂袖而去了。結果耳邊隻傳來一句:“是本宮叨擾。”明蘇一怔,真能忍,如此能忍,必有所圖。正想著,戲台上,演殿下的那名戲子自後台轉出來了,明蘇顧不上旁的了,趕緊繼續看戲。“雪停了,待你大好,便可重新上路。”殿下站在窗口,做望窗外狀。“是我拖你後腿了。”阿宓麵有愧色。殿下揀了一圓凳坐下,坐得距床遠遠的,淡淡道:“好生養病,休要多想。”好一派不近人情與片葉不沾身的瀟灑淡漠。就該如此姿態高貴才好!明蘇微微點了點頭,隱有滿意之色。她在認真看戲,身邊的人,卻是認真看她。偏偏明蘇入戲極深,全然不知她的每一個表情都落入了身邊那人的眼中。戲台上,病床上的女子再度開口:“自出京,我們便一路奔波,少有能這般坐下閑話的時候,我既內疚耽擱了行程,又高興能這般靜靜地與你說說話。”明蘇沒忍住,默默地在心中自動將女子的模樣變成鄭宓的模樣,想象著鄭宓這般卑微深情地與她說話,一下子便繃不住了,忙在心中回道,我也想與你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