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蘇聽她的話,從另一尾上撕下一些,吹涼,入口,咽下,點點頭道:“好吃……”鄭宓眉眼舒展,還好明蘇能吃到好的。她笑著道:“那就好,趁熱吃。”明蘇便不再多話,鄭宓也未說一句,她們都吃得有些快,很快便吃完了,除了魚骨魚頭魚刺,一點肉都沒剩下。外邊都已黑了,天黑不已去河邊,於是二人就著水囊裏的水稍加洗漱,便睡下了。二人依舊並肩躺著,明蘇合上眼睛,心中便沮喪得快要哭出來了,魚是苦的,她不知是為什麽,明明新鮮自河中撈上來的魚,怎麽會是苦的。幸好阿宓的那尾是好的。可是她原本是想全部給阿宓的,這魚這樣小,一尾怎夠果腹,她一定沒有飽。整夜明蘇都在自責無用,可到天明,她又笑眯眯,勤快地收拾行囊,再度上路。她們一路上見了許多從前不曾見過的人,從前不曾見過的景,可惜縱有美景,她們都無暇駐足觀賞。接下去,她們更加小心地隱蔽行蹤,所需之物,都選經過的小村子,像村民去買。如此,倒一路順利,又行了一月,到了江南的一座小鎮。那日恰好是除夕,家家都忙著團圓。明蘇想母親了,也想在天上的母後,去年這時,宮中行宴守歲,她強撐不睡,熬到子時,向父皇母後還有母妃拜年,得了不少壓歲錢。長輩們都撫摸她的發頂,祝她來年安康,無憂無慮地長大。可今年卻全然變了。不知母妃可好。明蘇心中掛念,她們一路走來,偶爾也會聽見行商說起京城的情形,但從未聽聞宮中哪位妃嬪的境況。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再如何掩飾,也少不得流露些許傷感。鄭宓沒有辦法,隻能抱著她,與她安心。幸而這座小鎮很是熱鬧,除夕夜請了戲班子來唱戲,家家戶戶用過了年夜飯,便走上街頭,小鎮中到處都是鞭炮聲與歡笑聲,孩子們奔跑著,嬉鬧著,當真喜慶。鄭宓幹脆帶著明蘇融入他們。這街上摩肩擦踵,人擠著人,縱然程池生到了,怕是也不好捉她們。明蘇便放了心。她從未見過民間是如何過新歲的,看得津津有味。鄭宓見她高興起來,也是鬆了口氣。江南是水鄉,戲台子搭在船上,河邊一圈坐滿了人,咿咿呀呀的胡琴聲傳入耳中,軟糯的唱腔響起,蓮蓬船輕搖,帶起一圈波光粼粼。水鄉的溫柔盡在此刻。她們坐在橋邊的石板上,明蘇一點也不喜歡聽戲,鄭宓也知,本欲稍稍坐一坐便走,但明蘇卻托腮認真地聽。“阿宓……”明蘇喚道,鄭宓望向她。明蘇笑了笑,明亮的雙眸在夜色燈火中格外動人,她想說,我好喜歡你,可話到嘴邊卻不敢出口,隻是紅著臉,又喚了一聲:“阿宓……”鄭宓目色溫柔,也對她笑了笑,低頭握住她的手,她們的手便牽到了一起。作者有話要說:哎呀,你們膽小死了,這段是回憶啊,結果都知道的,鄭宓重生了,一切都有了彌補的機會。下一章就能回到現在,就開始有甜甜的糖了。還有上章評論,一堆的病人哦。病人都乖乖排好隊,病重的排前麵,挺得住的排後麵,我來給你們治一治。第二十五章 她們就這樣在石板上坐了許久, 直到曲終人散,石板上灑上了一層銀輝,分不清是月華還是晨霜。第二日再上路時, 二人都感覺與之前不同了, 就像無形中多了一絲絲黏連的線, 明蘇更易臉紅了,往往是目光對上,便急急轉開, 臉上的緋紅一直染到耳根。使得鄭宓也跟著緊張,二人都好似懷揣了世上最美好的隱秘, 既歡喜, 又惴惴。江南的秀色, 即便在寒風料峭的初春,都能尋到婉約迷離的美。初七那日, 天降暴雪, 暴雪來得突然, 路上見的人都在唏噓,許多年過花甲的老翁雙手揣在袖中, 望著漫天大雪,道,多少年不曾見過這般大的雪了。雪下得洋洋灑灑,路上結了冰,車輪打滑, 馬也跑不穩。二人隻得暫停趕路, 尋了一座小城,暫作休養。這座城名叫黎城,城門有些舊了, 城牆上爬滿了青苔,入城的石板路既不寬闊,也不平整。但裏頭的人個個都帶著善意,一張口便是溫柔的吳儂軟語。這樣的城江南有許多,明蘇打心眼兒裏喜歡,更要緊的是,城中寧靜,百姓們過著自己的小日子,還沒有禁軍與通緝令肆虐過的痕跡。二人決定待雪一化,路上能走了,便立即離去,此前,便安心待上幾日。江南的雪下不久,突如其來的一場,至多兩三日也就停了,江南的雪也存不住,雪一停,至多一兩日也就化了。隻需等上四五日,她們又可上路。可世事多變,突變總來得叫人猝不及防。明蘇病了,病情來勢洶洶,不到半日,她的身子便熱得燙手,意識含糊,躺在床上起不來。鄭宓請了大夫,大夫隻說是受了風寒,需靜養,而後開了藥方。可服了兩日藥,明蘇依舊不見好,依舊病得昏昏沉沉。燒糊塗的時候,她會喊母妃,可更多的是喊阿宓,鄭宓就坐在她身邊,她喚阿宓時,她回應她,她喚母妃時,她便覺心如刀絞,愧疚與無力,使她喘不過氣。到第三日,明蘇仍舊迷迷糊糊的,她難受極了,睜開眼,見了鄭宓,哀求道:“姐姐,我快好了,你等等我。”鄭宓就坐在她身邊,答應她:“好,我等你。”明蘇便安心地又睡了回去。她其實很急,急自己病得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