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恩看了他一眼,也知失言,他望向明蘇,道:“殿下參政晚,不曾見過當年的氣象。老臣這般與鄭太傅共事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是萬萬忘不了,也忍不住時常念叨的。”他停頓了片刻,好似意有所指:“人老了,難免懷舊,朝中如臣這般,私下裏懷念的大臣,應當還有吧。”明蘇眉心一跳,沒接話,笑著道:“您答應了,那我便給三舅去信了。”楚恩道:“不必,臣來。”明蘇一想,也好。事情說完了,明蘇也不好久留,楚恩命人取了套白瓷茶具來,道:“殿下對外人,便道是來臣府上賞這套白瓷的吧。”明蘇未推辭,收下了。辦成了一件事,明蘇心情舒暢多了,回到府中,她命人將白瓷茶具取出觀賞。這是汝窯的白瓷,壺身瑩潤卵白,紋路柔媚婉順,一看便是世間難得的珍品。她好飲茶,自然也好茶具。這般白如細雪的瓷器,便是生長於宮廷,見慣了珍寶的她,也甚少見到。明蘇將壺、盞一一拿在手中把玩。隻是她賞著賞著,不知怎麽,就自語了一句:“皇後今日用的,仿佛是青瓷。”說罷,她便生不解,她怎會想起皇後用的是什麽。手碰到身上,絲滑柔軟的觸感,使得明蘇發覺她還穿著皇後贈與她的氅衣。她有些慌,又有些不悅,將氅衣脫下,丟到了一邊。玄過就在一侍奉,見此,上前來,將氅衣拾起了,恭敬請示道:“這一身還是燒了嗎?”作者有話要說:你們開學了嗎?第三十四章 “燒了……”明蘇想也不想便道。玄過領命, 拿著氅衣便退了出去。明蘇接著把玩茶具,茶具表麵那一層釉,上得純淨剔透, 明蘇側身對著燭光, 光影一疊, 隻覺素而細膩,典雅溫潤。明蘇看得入神,忽然, 她腦海中滑過一個念頭,上回皇後用的是什麽茶具?似乎不是青瓷, 也非白瓷, 明蘇仔細一回想, 仿佛隻是十分平常的紫砂。好茶之人,通常講究茶具, 用什麽材質, 飲什麽, 白瓷對霜雪,青瓷飲春露, 用盞還是用盅,皆是有講究的。譬如今日初雪,當取白瓷茶盅,沏君山銀針,銀針茶葉似劍, 白毛茸然, 衝泡之後,葉豎懸湯中,徐徐上升至水麵, 茶煙隨之嫋嫋而起,融入今日這細白初雪之中,便好似在這漫天大雪間籠上一層白煙,猶如仙境一般。但皇後卻不,她以青瓷,沏了一道信陽毛尖,雖也好看,卻與今日這氛圍格格不入,毫無意境可言。皇後便是個沒意境的人。明蘇暗自下了個結論。可結論剛下,她又有些心虛。皇後雖不看重茶具,也不重視季節氛圍,可她烹茶時行雲流水般的舉止,絕稱不上無意境。而茶湯成後,在青瓷茶盞中,青碧芬芳,恰與茶具相融,猶如春臨大地,格外賞心悅目。但這些並不足以使明蘇心虛,最讓她不自在的是,阿宓行茶道,也不大講究這些,也如皇後一般更注重茶之本身。又一處相似。明蘇就不明白了,怎麽會忽然冒出這麽一個使得她時常想起鄭宓,處處透著鄭宓影子的人。莫非是來考驗她的?考驗她能否在多年相思之間,猶能對阿宓忠貞。這麽一想,明蘇便釋然了,她自然是經得住考驗的。玄過恰好空著手回來了。明蘇見他,問道:“近日可有消息?”沒頭沒腦的一句,玄過卻明白,回道:“沒有,各處皆無消息傳回。”還是沒有。明蘇當真不解,這天下雖大,可這些年下來,也幾乎被她找遍了。除了起初還能在江南一帶打聽到有相似的女子經過,之後便是音訊全無。阿宓身負家仇,必然會尋機回來,但她一女子,孤掌難鳴,若要成事,必得借助舊人。她縱然不想依靠她,也得聯係太傅舊日的門生。那些門生多已被排擠出朝廷,明蘇也時常派人去盯梢,也無鄭宓的蹤跡。玄過有一猜疑,存了許久了,隻是不敢說,這時見殿下冥思苦索,遲疑了會兒,冒著會被重罰的危險,小聲道:“殿下……”明蘇望過來。她雙眸清澈,麵上淡淡的,氣度上有些難以接近。玄過便猶豫了。明蘇笑了一下,這一笑倒能在她眉宇間尋到些年少時的味道,她笑道:“有什麽話就說。”玄過到底是侍候她多年的,知曉她其實秉性和軟,並不似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張牙舞爪。於是他便小心翼翼地說了:“按理說殿下這樣尋鄭小姐,怎麽也不該毫無蹤跡。”明蘇道:“不好說,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又多的是陰差陽錯,尋不著也是正常。”玄過狠了狠心,說得透了些:“五年過去,鄭小姐會不會已不在人世了?”話音落下,室中驀地一靜,明蘇緩緩地轉頭看向他,玄過不敢承受,忙低下頭去。片刻耳邊便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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