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上報陛下,有三皇子攔著,五皇子攪局,必得議上數日,方有結論,到那時,恐怕安撫使將首尾都處置幹淨了。更何況耽擱一日,便是路邊的無數屍骨。她忙了一日,暗自聯絡了幾位一向與她走得近的大臣,三皇子處知曉,必會彈劾顧入川越職,不好好平亂,插手撫民之事。她得替顧入川辯白,至少也拖住時日,讓那邊安頓好百姓。還好,她近年來行事霸道,非要護著顧入川,旁人也隻會以為她是因顧入川是她舉薦,是為自己臉麵。皇後的衣袍,便是這時送來的。她連著多日憤慨,又兼四下奔波,心累,身也疲,皇後的衣袍並未送至她手上,是白日裏送來,便由家令代為謝恩,放在了她的內書房中。她一回府,便看到了。雪白的裏衣有兩身,用料是棉。宮中慣例,裏衣多取綢質,光滑貼身,穿著舒服。但明蘇卻嫌綢初上身,涼颼颼,不舒服,總愛穿棉製的裏衣。這習慣不是什麽秘密,打聽打聽也就知道了。明蘇拿起裏衣,看了看針腳,縫得細密,再看心口處還繡了一朵蓮花。明蘇看著那單單一朵的蓮花,怎麽看怎麽覺得,皇後原本興許是想要繡並蒂蓮的。同心芙蓉並蒂蓮。孟浪!“又在勾人。”明蘇嫌棄得很,丟到一邊。家令聽得一臉茫然,探身一看,見是一朵蓮花,也不知蓮花這般潔淨出塵的花,哪兒就勾人了。明蘇自不理會他如何想的,又去看旁的,還有大氅,仍是玄色,繡著鸞鳥。明明送過她一身了,又送,可見皇後也知前頭的留不住,會被她丟了。明蘇不知怎麽,便起了些愧意。再往下翻還有兩身冬衣,用色與樣式都是她合意的。家令見她翻完了,稟道:“送衣衫來的女官說,這些都是皇後娘娘親手所製,請殿下天寒添衣,留意身子。”竟都是她親手所製。明蘇見過先皇後與鄭宓為她裁衣,知曉做一身衣衫有多費功夫。皇後哪兒來的閑暇。她擺擺手,讓家令下去了,又命玄過進來,問:“皇後這半月是在宮裏閑著?”她在宮中不怎麽插得上手,但大體如何,還是打聽得出來的。玄過疑惑道:“皇後娘娘近日忙得很,宮中有一處廢棄的宮室塌了,幸好未壓著人,娘娘借此問罪了許多人。”他頓了頓,道,“似乎還查閱了曆來宮人的名錄。”“名錄?”明蘇臉色一霽,道,“她查名錄做什麽?”“這便不知了,娘娘是秘密調走的名錄,隻一夜便還了回去。”“既是秘密,你怎知曉?”明蘇問道。玄過回道:“掌管宮人名錄的劉給事與小的相熟,殿下四年前欲查名錄,陛下那頭看得緊,劉給事不敢給,這幾年鬆了些,劉給事又投效了皇後娘娘,便給了。但他心中又怕殿下記恨他,於是暗自將此事告訴了小的。”明蘇便笑了一下,多虧她這霸道記仇的名聲。“此事有多少人知曉?”“除了娘娘與劉給事,便隻有殿下與小的。劉給事也不敢透露給旁人,他新投效的娘娘,也是看殿下與娘娘往來密切,且無仇怨,才肯說的。”才多久,她便做到這程度了,明蘇心道,小看皇後了。那些衣衫還在她麵前擺著,原本疊得齊齊整整的,被她看得亂了。但依舊能想到這些衣物柔軟,穿到身上必是舒適貼心。這般忙,她哪兒來的時間裁衣?明蘇一不留神,便讓皇後入了她的腦海,她想象著她深夜裏在燈下一針一針地為她縫製衣衫。這般熬,眼睛受不住的吧?明蘇忽然想起,仿佛是剛入秋時,她去仁明殿晨省那回,穿得單薄了,皇後便與她說過,會在入冬前為她趕幾身冬衣出來。她早忘了此事了,沒想到皇後還記得。“你先退下吧。”明蘇說道。玄過道了聲是,又見那堆弄得亂糟糟的衣衫,他多嘴問了一句:“這些衣衫,還是燒了嗎?”明蘇神色一頓,猶豫了片刻,遲疑道:“且放著吧。”作者有話要說:看了她一眼,明蘇:勾人!說了句話,明蘇:還夠人!繡了朵蓮花,明蘇:孟浪!第三十五章 前兩回都燒了, 這回卻留下了。玄過便朝那些衣衫瞧了一眼,他本也沒什麽意思。不過是下意識地過一眼罷了, 可明蘇卻極不自在。她也沒說話, 隻抿了下唇, 看著玄過退下了,關上了門,方輕輕地籲了口氣, 而後又將目光落在了衣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