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宓便不動了,皇帝鬆了口氣,這口氣還未鬆完,便聽皇後的聲音自他耳中灌入:“我是鄭宓。”皇帝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恐懼不已,連連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北門詔書送到時,城門已破,禁軍敗局已定,詔書一到,卻是免去了一場屠戮,禁軍全部棄械投降。明蘇帶著京防軍飛奔入內廷。她心急火燎地往前趕路,可是腦袋卻是一片空白,不知該想什麽,該期盼什麽,也不願想自今日後,會有什麽發生變化。她急匆匆地趕到紫宸殿外,看到了玉階上站著的那人。霎時間,期盼有了,天空仿佛明朗廣闊起來。明蘇提著劍,走到她身前,鄭宓便看著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們四目相對。她的身後是數萬精兵,人人皆著甲胄,手裏都握著刀,氣勢洶洶。明蘇停住了腳步,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鄭宓,而後將劍丟到了一旁,跪下了:“兒臣拜見皇後娘娘。”身後數萬精兵一齊跪下,呼喊之聲響徹雲霄:“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然而鄭宓卻隻看得到她身前的明蘇,她彎起唇,俯下身,啞聲道:“起來,快起來。”明蘇就著她的攙扶站起身,一把將她抱到了懷中,鄭宓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肩上,這麽久了,她從未如此刻這般安心。她聽到明蘇在她耳邊輕輕地喚:“阿宓……”一聲又一聲,帶著不安,帶著壓抑的欣喜,帶著深切的愛。鄭宓驀然掉下眼淚:“是我,明蘇,我回來了。”第五十八章 明蘇真想抱著鄭宓永遠都不鬆開, 可是不行,身後眾多將士還跪著,殿中皇帝還在, 今日發生了這樣大的事, 還得善後, 那些龜縮在府中的大臣,也是時候召他們入宮來了。接下去的事,既多且雜, 少不得耗費心力,且她到底是逼宮篡位, 拖得越久, 便越易生變, 自然是越快定下越好。可明蘇抱著鄭宓真的不想放開。鄭宓拍拍她的肩,柔聲道:“去吧……”明蘇緩緩地鬆了手上的力道, 她退開一些, 望著鄭宓, 她的臉上殘餘著淚水,明蘇抬手替她輕輕地拭去。鄭宓任由她的指腹在她麵容上停留了片刻, 方抬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又催促了一聲:“去做你該做的事吧。”明蘇點了點頭,退開一步,站到她的身旁。鄭宓便直麵那數萬跪地的精兵,她抬高聲音, 望向眾人, 高聲道:“眾卿免禮。”“謝娘娘!”將士們的聲音整齊劃一,震耳欲聾,他們一齊起身, 甲胄的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鄭宓環視眾人,容色莊重,帶著略微悲傷,沉聲說道:“賢妃與五皇子意圖謀逆,賢妃在宮中劫持了陛下,屢番偽下詔令,欲與五皇子裏應外合,幸而信國公主與眾卿奉詔來救,解了宮中之困。”底下的將士,不通政務的,隻當自己當真是追隨信國殿下平了五皇子的謀逆。唯有寥寥幾名將軍心知肚明,公主已是勝者,勝者豈能有汙名,謀逆的罪名隻能由旁人來背。這是心照不宣的話。而這些話,除了皇帝,唯有皇後說出方最為名正言順。將士們伏拜,齊聲道:“臣等萬死不辭!”鄭宓便轉向明蘇,道:“陛下抱恙,不能理政,朝中大事,皆托付公主了。”明蘇領命:“兒臣必不負陛下與娘娘所托。”話到此處,算是將大權粗粗有了個交接,與了明蘇便宜行事之權,但更進一步,還需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方可。明蘇便將大事一件件委派下去,先由京防軍接替禁軍,守衛宮城,再分出五萬大軍接手京城四門。而後便是派人將五皇子捉拿,再將幾位重臣請入宮來。分派完後,數萬精兵立即散了開去,隻留下兩隊,在紫宸殿外守衛。明蘇與鄭宓走入殿中。淑妃站在大殿一側,正愣愣地出神,不知在想什麽,聞得步履聲,她朝殿門望了一眼,看到明蘇,先是有些恍惚,而後方有微微的少許笑意。明蘇立即行禮,上下查看她是否安好。淑妃知她擔憂,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我無事。在押送至北門的中途,皇後掌控了紫宸殿,命人截住了我,將我帶到了這裏。”她沒受什麽委屈,驚險也隻是虛驚一場。明蘇這才安心。淑妃卻是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番。明蘇一向在文事上用功,於武事甚少沾染,故而今日是她頭一回穿戴甲胄,佩長劍。可這一身軟甲,這一柄寶劍穿戴在她身上,竟是意外的適合,使她瞧上去一身的凜然正氣。“真好看。”淑妃欣慰道。明蘇怔了一下,才發覺她在說什麽,頓時麵上飛紅,訥訥的,不知該說什麽,轉頭望向了鄭宓。鄭宓與她笑了笑,明蘇心頭滾燙,又覺羞澀,微微低了下頭。“好了,你與娘娘,定還有事忙,我便不添亂了。”淑妃說罷,便出去了,但也沒走遠,在偏殿守著,以備在她們需要人手時來幫忙。這段時日,宮裏宮外消息不通,兩邊無音訊往來,明蘇與鄭宓相互惦記著,如何行事,憑的竟是默契。明蘇還有許多事要問,但她也知眼下還不是時候。“陛下在裏頭?”明蘇道。鄭宓點了頭,舉步往內殿:“你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