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辰去豈不是明擺著與人話柄嗎?淑妃卻從容自若地登上了轎攆,不耐煩道:“怕什麽,她不是為人和善,脾性極好嗎?怎會與我這方入宮的妃子為難。”她這些日子在宮中待得煩透了,早已是一肚子火,總要尋個去處發泄。到了仁明殿,問安的妃子們早已散了,淑妃入了殿門,一宮人上前與她行禮,笑道:“淑妃娘娘來了,我們娘娘在後頭侍弄花草,特別吩咐了您若來,便請您徑直去見她。”她言辭間和氣得很,似乎全然不知淑妃的怠慢。淑妃明麵上是張牙舞爪的性子,實則很易心軟,旁人待她好一分,她總能記上兩分。被這宮人和顏悅色地說了句話,淑妃還未見著皇後,自己心裏便先矮了一截。她由那宮人指引著繞過前頭大殿,便看到大殿後的一片園子。園子正中是一條鵝卵石道,沿著走,能見許多假山閣樓,草木珍奇。淑妃出身世家大族,這些世人眼中難得一見的美景,與她而言不過爾爾,並不如何吸引人。她跟在宮人身後往前走,走到這條鵝卵石小道的盡頭,便見有一人身著淺色素衫,手中執一花鋤,正親自鬆土。而邊上站著一群宮人,或端茶,或捧巾,不曾發出一絲聲響。淑妃便知,這就是皇後娘娘了。引路的宮人與她道了聲:“淑妃娘娘稍候。”便上前去了。她走到近前,先是行了一禮,而後說了句什麽,淑妃便看到皇後朝這邊望了過來,她們視線對上了,皇後唇邊泛起一抹笑意,與她點頭致意。淑妃不知傳言中皇後娘娘脾性極好是真是假,可皇後娘娘生得當真美極了,肌膚勝雪,美目盈水,她望過來時,淑妃便被她這一雙好似綿綿不盡的秋水般的眼眸吸引了。她被引到皇後身前,與她行了個禮,按說初次拜見,當行大禮的,可淑妃一時恍惚忘記了,直起身時,看到皇後驚訝的麵容,方想起來。她有些尷尬地立著,不知該重新拜過,還是等娘娘問罪。她緊張極了,皇後便在此時開了口,她的聲音極好聽,語調不疾不徐的,帶著淺淺的笑意:“我正要趁這春光往地裏種些蘭草,怠慢你了。”淑妃一怔,皇後竟未怪她。她訥訥道:“不怠慢,是臣妾怠慢了皇後娘娘。”她說完,便見皇後娘娘身後一年輕的小宮娥短促地笑了一聲。淑妃一下子紅了臉。宮人搬了座椅來,皇後娘娘便賜了座:“你先坐。”淑妃不敢坐,站在那處,皇後也未勉強,笑了笑,問道:“你是楚侯家的姑娘吧?”淑妃點頭回道:“臣妾的父親是楚恩。”宮人捧了水來請皇後淨手。淑妃在一旁看,隻覺皇後沒入清水的雙手都格外好看。皇後淨手更衣,方坐了下來,笑道:“好了,你也坐。”她第二回賜座,淑妃不敢辭,也跟著坐了。她二人坐得不算近,也不遠,與殿中主座客座的擺放差不多。“這一月來,可習慣?”皇後關切問道。淑妃擰緊了眉,說:“不習慣,與家中很不一樣。”這回不止是那位小宮娥,其餘宮人也都低了頭掩飾笑意。仁明殿的規矩是這後宮中最嚴的,可奈何眾人在宮中這麽多年了,從未見過這般實誠的妃子,竟沒忍住笑。淑妃好不自在,一下子露了怯,不敢再說了。皇後抬了抬手,將眾人都遣了下去,園中便隻剩了她們二人。“宮中規矩大,人又多,摩擦也多,難免會鬧騰些,你若不習慣,少與她們往來便是。”皇後溫聲道。她將後宮治理得頗為幹淨,妃子、宮人皆不敢行有違宮規之事,可人多了,還是難免紛爭,也難免多爭利,後宮裏是很喧囂的。淑妃聽了這話,覺得皇後說得很對,她留意到那才鬆了一半土,笑著道:“娘娘要種蘭草,臣妾與娘娘打下手吧。”她自小騎馬射箭,力氣大得很,鬆鬆土自不在話下。小姑娘眉眼明媚,一笑起來便是無憂無慮的明朗。皇後頷首道:“好……”於是淑妃鬆土,皇後撒種,這小小的一塊地很快便都種上了蘭草。“娘娘喜歡蘭草?”“喜歡,很喜歡。”“那為何隻栽這一小片地?”淑妃不解,轉頭看了看別處種滿了奇花異草的花壇,這園子是皇後娘娘的園子,她喜歡,自可以全部都種蘭草,等到蘭花盛放時,豈不是心曠神怡。皇後將最後幾顆蘭草種子埋入土中,聽她這般說,不由地笑,而後頗為無奈:“哪就這般隨心所欲了。”淑妃沒聽明白:“您是皇後,自然隨心所欲。”皇後搖了搖頭:“我是皇後,方不能隨心所欲。”淑妃還是不明白,皇後是這天下除皇帝外最尊貴的人,為何不能隨心所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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