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卻是傷心了,隻覺得皇後娘娘也嘲諷她不通筆墨。皇後歎了口氣,見這人眼淚珠子都滑下來了,朝她招招手,淑妃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由著皇後取了帕子,替她將淚水擦幹:“不許哭,冬日裏哭,小心凍著臉。”淑妃抿唇,不說話。“你不通文翰,還與她比作詩,如何能贏?你應當與她比騎射才是,以你之長攻她之短,你方能穩操勝券。”淑妃聽皇後這般說,愣住了,才知自己輕率魯莽了。可她的心神卻全然被騎射二字吸引。她情緒漸漸低落,聲音亦跟著輕了下去:“我已有一年未碰騎射了。”她在家中每日都要騎馬,每日都要將箭射滿靶心,可自入了宮,她便再也不曾碰過馬,更不曾碰過弓了。這宮廷之內金碧輝煌,錦衣玉食,應有盡有,裏頭的人也千尊萬貴地仰著,受百官朝拜,受世人景仰。可於秉性張揚,在家中自由自在慣了的淑妃而言,此處與牢籠無異。皇後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也知她在宮中不快樂,她目色柔和下來,帶著些安慰地溫聲道:“本宮幫你贏。”淑妃聞言,當即忘了傷感,不太敢置信道:“您要如何幫我?”妃嬪們宮中多半會置一小書房,為的是皇帝來時,若有讀書興致,不至於無處可去。淑妃自入宮,那小書房便未啟用過,幸而宮人勤懇,時常灑掃著,書房中的文房四寶亦添置得齊全。皇後領著淑妃進來,命人研了墨,將紙擺開了,令淑妃紙筆書寫。筆是好筆,乃是上好狼毫所製,墨亦好墨,是專供宮中使用的鬆花墨,紙更是潔白剔透,帶著一縷淡淡的梅香。奈何淑妃實在不善書法。她自小便不耐煩舞文弄墨,隻讀了半年蒙學,字是認得的,寫也能寫,但也僅隻如此而已。“寫……”皇後站在一旁,淡淡道。淑妃可憐巴巴地望了她一眼,見皇後並無半點通融的意思,隻得咬了咬下唇,提了筆,鉚足了勁,想要寫好。過了好一會兒,她方停筆。皇後看著她寫的字,搖了搖頭。淑妃腦袋垂得低低的,心中已後悔了,早知不要皇後娘娘幫她贏了,她輸給德妃,輸了便輸了。不過丟些麵子,受些氣,可在皇後娘娘麵前丟臉,她心中好生難過,好似有什麽壓著她,使得她羞愧得抬不起頭來。“來,本宮教你。”皇後握住她的手。淑妃頓時顧不上羞愧,心跳猛然間漏了一拍。皇後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寫,先寫了一個最簡單的「上」字。這一回,字跡便秀雅多了,連風骨都出來了。“冬至詩會,是要將擬的詩親手寫在紙上的,你得先將這一筆字練好了。”皇後站在她身後,在她耳畔說道。淑妃胡亂地點著頭,隻覺皇後的氣息就在她耳側,她身上清雅的香氣便在她鼻息之間。淑妃抿緊了唇,連回頭望一眼都不敢。“至於詩……”皇後微微沉吟,“回頭,我令人送幾本詩集來,你通讀上一遍,也就是了。”“哦……”淑妃應著,卻根本不知皇後說了什麽。接著皇後又帶著她寫了幾字。淑妃跟著學,她寫得不好,皇後也沒嫌棄她,與她細細地分說要注意哪些,要留意字的骨架,要記得筆鋒走勢。“莫急,慢慢練,還有大半月,必能練出來的。”皇後還鼓勵她。娘娘都這般盡心了,淑妃自然不能不用心。她們寫了一個時辰,仁明殿來了人,說是宮外鄭家夫人入宮來了,還帶著鄭府的小孫女鄭宓。仁明殿有客,皇後自然不好再多留,但她也未急著走,又細細地囑咐了淑妃幾句,要她勿灰心,也勿懈怠。淑妃道了是,卻在皇後要走時,慌亂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怎麽了?”皇後娘娘的脾氣真的很好,她眼中含著笑意,便那般溫和地望著淑妃,“可還有什麽不懂的嗎?”淑妃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緊張,可她又著實想知道,便穩了穩心神,大著膽子道:“皇後娘娘的名字臣妾還不知,可否寫與臣妾……”女子的閨名不會掛在嘴上,更何況滿宮中何人敢呼皇後娘娘之名,於是大半年了,淑妃竟也不知皇後之名。這個容易,皇後笑睨她一眼,提了筆,在紙上落下一字。而後將筆擱回筆架上,方道:“本宮明日再來,你可別偷懶。”皇後一走,雖書房中還留了許多宮人侍奉著,淑妃卻總覺得空了許多。她站在書桌前,看著皇後娘娘最後留下的那字,看了許久。“嵐……”她喃喃地念著。嵐,鄭嵐,阿嵐。她在心中逐個地念著,每念一遍,心便熱上一分。待她回過神來,她已在邊上落下一字,嫣。楚嫣,鄭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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