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薇之前掌管萬億資產的寧氏財團,可是現在見到這點黃金和東珠,卻兩眼泛光。


    這段日子,可是連一個銅錢都沒有啊。


    現在,終於有點錢了。


    更讓她高興的,是朱寅的態度。


    毫不猶豫的讓自己管錢,難道隻是信任?


    寧采薇拿到金子,因為失去財富而被偷走的安全感,再次回來了一丟丟。


    她笑的梨渦淺顯,聲音透著對未來的美好期盼:


    “等回到中原,我們就用這當本錢。有了本錢,就能發家致富了。”


    朱寅道:“不先建房子麽?流民要落戶,也要送錢給縣衙戶房打點,不然會被打回原籍。”


    寧采薇輕搖螓首,“打點縣衙那是沒辦法的事,這錢省不了。可是買地建房,暫時真沒必要。”


    “以你對明朝物價的了解,建一個稍大的院子,需要多少錢?”


    朱寅想了想,“看在什麽地方。要是在富庶地區,買地、建材、人工,加起來怎麽也要幾百上千兩。”


    寧采薇一拍手,“所以呀!我們寶貴的起步資金,都壓在了無法流通、無法增值的固定資產上麵,太不劃算。”


    “晚明的商品經濟和世界貿易,已經很發達了吧?”


    “原始資本當然多多益善,還需要一定的現金流儲備。所以,錢要花在刀刃上。”


    小小的女郎說到這些,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強大的自信難以掩飾。


    這麽簡單的道理,朱寅當然也懂。


    “那就隻能租房住了。”


    寧采薇笑道:“先苦後甜嘛。我爺爺早年創業,睡了三年的地鋪,把積攢的錢用來買機器。”


    “我們就三人一狗,也沒有家當需要搬家。隨便租個地方,必要時再換個地方。”


    “等到富起來了,有了大筆銀子,就選擇一個最有利於我們商業戰略的地方,買地建房。”


    “這一建,就要搞個大工程,建個居住功能、商業功能、娛樂功能、倉庫功能俱全的莊園宅院,一步到位!”


    “這樣,我們幾十年都不用再建房子了。”


    朱寅很是讚同,“你說的對,那就這麽幹吧。”


    他忽然啞然失笑。


    人還在關外呢,戶籍問題都沒有解決,就這點黃金,卻想了辣麽多!


    果然,希望真是長翅膀的。


    胡天胡地的二月風,狠的還是像刀子。


    兩人袖手依偎在一起,跺著腳,靠在一棵枯死的老鬆樹上,有說有笑的咕咕唧唧。


    樹上有一對喜鵲,也在嘰嘰喳喳。


    “舒爾哈齊夫人給我妹妹喂奶,她不會虐待我妹妹吧?”


    “應該不會。那是個性子爽利的女人,有點潑辣,但不像是虐待孩子的樣子。我們不是有錢了嗎?我們可以雇個女真奶娘。”


    “努爾哈赤這麽客氣,就是因為信了薩滿的話,認為我們是遠方來的吉祥?”


    “嗯。還有就是,我說服李如柏,幫他解決了這件事,也殺了和他作對的康嘉。”


    “那我就放心了。也就是說,他會待我們為客,不會因為我們年幼就不當回事。那封信還有用嗎?”


    “當然有用。我不僅是要他感激我們。還要結下交情,以後就有利用他的機會。他現在也是年輕人,離梟雄還遠得很,不難對付。”


    “結交?利用?你想怎麽利用他?”


    “嗬嗬,這就有些玄妙了。很多時候最危險的就是朋友。要想解決建州女真的威脅,和努爾哈赤交朋友就是抓手。”


    “就是老六那樣的損友對嗎?你想坑他?”


    “努爾哈赤若是我朋友,這種朋友肯定是用來坑的啊。為了中原嘛,不背信。”


    “噯,不說野豬皮了。朱寅,我們要在這住多久?”


    “三個月吧。三個月時間,足夠我和努爾哈赤打下交情,在建州內部布置幾個眼線和暗棋了。”


    寧采薇很是意外的看著朱寅,眼波中映照出朱寅幽邃的小臉。


    “你現在,就要開始對建州使用間諜手段?你這是諜道人生啊,到哪都要習慣性的搞情報。”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手摘掉朱寅頭上的一片羽毛。


    朱寅微笑。神色滿是和純真男童違和的陰鬱。在寧采薇麵前,他又何須掩飾?


    “諜道人生?或許吧。”


    “現在就要準備布置了。利用在建州的時間,搞一個情報渠道,布置一些後手。”


    “野豬皮是個善於隱忍的狐狸。他對明朝搞戰略欺騙,對明朝內部的虛實越來越了解,可明朝對他的了解有誤。”


    “這叫什麽?這叫情報不對稱,信息失衡。”


    寧采薇道:“你提前布置,就是要改變將來的情報不對稱。”


    “對。”朱寅歎口氣,“舉世皆醉,我們獨醒。作為後世來人,我們是有曆史責任的。”


    “但凡有點心,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滿清入關吧?按照曆史,幾十年後就是甲申天變。”


    “就算咱不當皇帝,也不能讓異族占了中原,億萬漢人剃發留辮,倒行逆施三百年。”


    “這些事我們不幹,還有誰能幹?我在建州,要是不利用這個機會布置,走了想布置也沒機會。”


    兩人說話間,遠遠的看見野豬皮兄弟,從熱火朝天的阿拉城工地上走過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朱寅看見野豬皮兄弟,頓時換了一副表情。


    雖然還是一副清貴的氣質,可神色表情不再像個成年人。


    多多少少,眸中透著孩子清澈的純真?


    “朱小公子。”努爾哈赤和藹可親,十分具有迷惑性。


    實際上他剛滿二十七歲。拿到後世,還是個毛頭小夥子。


    方臉白皙的舒爾哈齊,更是隻有二十三歲。


    野豬皮兄弟看到朱寅和李如柏一起來,卻沒有跟著李如柏一起走,心中高興的同時,也有些疑惑。


    他們希望吉祥暫時留下來。可是吉祥為何要留下來,吉祥自己應該是有緣由的吧?


    許是…這來自中原的漢家小貴人,會喜歡苦寒荒涼的建州?


    不能夠!


    “小公子是我佟氏的貴客、吉祥。佟某是十分歡迎的。”


    野豬皮在他重視的漢人麵前,一直是自稱佟某,也說漢話。


    他的聲音渾厚洪亮,聲線卻很低沉:


    “隻是,我們建州苦寒簡陋,不知小公子來此…是打獵遊玩,還是探親訪友?”


    他向來很謹慎。他需要知道,朱寅為何要來這裏。


    什麽目的。


    總不能是故意來給自己送吉祥的。


    朱寅毫不猶豫的說道:“在下是被惡奴反噬,被惡奴拐到船上,賣到關外的。”


    “後來遇到熟人李如柏,我們才擺脫人販子。”


    “這次,李如柏想送我回去,但我暫時不想走。”


    “因為…我想學學騎射和打獵,在建州散散心。”


    努爾哈赤聞言,立刻信了。


    因為這是個合理的解釋。


    朱寅畢竟是個孩子,就算是個早慧神童,那也不可能沒有玩心。


    他是想玩一段日子,學學騎射打獵,那就對了。


    在中原繁華地,反而沒有這麽好的機會。


    朱寅也不是完全撒謊,他的確想利用這幾個月時間,苦練一下漁獵民族的騎射本事。


    哪怕熟悉一下也好。


    冷兵器時代,個人武力的重要性還用說嗎?


    “哈哈哈!”努爾哈赤大笑,“那佟某就派人教小公子騎射打獵。小公子這麽聰明,肯定一學就會,一會就精。”


    “小公子就安心住下來,千萬不要見外!”


    他這麽客氣,不僅因為朱寅是吉祥。


    也因為朱寅和李家很熟,還因為朱寅疑似宗室,又因為朱寅早慧,不是一般孩子。


    朱寅眼見時機成熟,這才露出孩子才有的感動之色,取出懷中的白樺皮信,說道:


    “佟將軍,這是有關你的密信,你先看看吧。”


    “嗯?”努爾哈赤狐疑的接過信一看,頓時一身冷汗。


    這是哲陳部巴爾達城主,送給李成梁的告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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