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高倉健出演了一部名叫《夜叉》的電影,拍得像一篇散文詩,裏麵他出演一個漁夫,曾經是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殺手,他揮舞起利刃的時候,後背上的夜叉圖仿佛活了過來似的。


    “校長其實是個後背滿是文身的黑道老混子。”這個概念其實是忽然出現在腦海裏的,單純就是覺得這個概念很棒,於是單獨衍生出一條校長個人的日本線索來,在這條線上有上杉越,有犬山賀。


    我蠻喜歡寫那種看起來滿臉不正經、其實內心堅定不移的老賊,比如《九州縹緲錄》裏的息衍,比如《上海堡壘》裏的將軍。他們也有熱血的一麵,但跟少年們最大的區別就是,少年們爆發之前得有大量的心理鋪墊,講述他們的領悟和成長,他們往往還會熱血沸騰地說些誓言類的台詞,比如愷撒那句“他們說上帝創造的世界一定是公平正義的,如果有人犯了錯,他就該支付代價,當斷手的斷手,當斷腳的斷腳。如果有人犯了錯又能不支付代價,那誰還相信上帝的榮光呢?”但老賊不,老賊歎口氣拔刀就砍,砍完收工。


    如果用酒來比喻書中的男性角色的話,楚子航像是強勁的俄國伏特加,沒什麽醇厚可言,隻是凜冽;愷撒是杯雅文邑地區產的白蘭地,優雅,但是酒精度也蠻高,頗為強烈;昂熱則是日本清酒,適合在雪夜中加熱了飲用,喝起來其樂融融,卻藏著戰國梟雄般的鋒芒,隨時都會推案而起。


    昂熱和犬山賀的見麵就是基於這種氣氛來寫的。


    估計會有讀者好奇我為什麽沒有提及路明非像哪種酒……拜托,他根本就不像酒好麽?他像你們那個城市自產自銷的橘子汽水。


    但老賊也有少年的一麵,尤其是當老賊和老賊相對的時候,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底細,自然也就不必擺出那副曾經滄海的表情,可以指著鼻子怒罵,也可以冷嘲熱諷。


    所以無論是昂熱見犬山賀,還是昂熱見上杉越,大家的表現都有點沒氣度。我寫著寫著不由得想,在他們的年代裏,他們也是愷撒和楚子航那樣的人吧?恩恩怨怨、沒完沒了地活潑著。


    犬山賀的塑造是基於《銀魂》裏的土方十四郎和《燃燒吧!劍!》裏麵的土方歲三……其實都是土方歲三(土方十四郎是對曆史上那位土方歲三的惡搞)。


    其實也不很像土方歲三,就是抓住了他身上的某個點,“荊棘叢中的少年。”


    在幕末英豪裏麵,據說土方歲三的劍術是最雜的,他後來投奔天然理心流,但是終其一生未得到“免許皆傳”這個最高稱號。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劍術不好,他很注重實戰,年輕的時候四處踢館,總是傷痕累累,但略略恢複了就又出去挑戰。於是我想這是個野獸般的少年,有著旺盛的鬥誌,不對任何人屈服。但是這樣的傻逼怎麽能幸運地活過少年時代呢?在他還未練好劍術,還未掌握權力的時候,誰在保護他呢?我想應該是他的老師吧,我就安排昂熱去當他的老師,因為在我心裏校長實在是個很棒的教育家。


    他們在玉藻前重逢和對決的那場戲我參考了《killbill》中烏瑪·瑟曼對劉玉玲的複仇,不得不說那個場麵一出來,我就被震撼了,既有現代的極致奢華,又有日本傳統元素,昆汀確實抓住了日本審美中的某些東西。


    最後“時間零”對決“刹那”,每一刀揮出去都是過往的人生,要領悟透徹才能揮出最強的一刀,這大概是禪宗的概念吧。我如願以償地寫了一場日本式的對決,書中隻有這場戲在我看來是真正的日本式戰鬥。


    至於上杉越的塑造,得感謝著名情感作家陸琪和我的朋友一毛不拔大師,一天他們在群裏討論《聖經》中的這句話,“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完了,應行的路我已經行盡了,當守的道我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留存。”我心中的上杉越因為這句話而成形。


    《聖經》的語言在某種意義上說真是完美,蕩氣回腸。


    我想上杉越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他的救贖,最後他找到了,那一刻他的信仰、友情和親情融匯貫通,他煥發出了人生中最燦爛的光彩,往日的負罪感被一洗而空,也算是禪宗中所謂的頓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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