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濕的空間, 充斥著方便麵和一些其他方便食物散發的濃烈氣味。往日活潑硬朗的東北大男孩,四肢被綁在支起的鐵架上, 已經脫去人形。這幾天,幕後黑手為了吊著他的性命, 每日通過靜脈給他輸送營養液。防止自殺, 他的嘴被厚厚的毛巾堵住,身上沒有多餘的傷口,隻有手肘窩清晰可見的烏青和細細密密的針孔。虛弱的白燈映射而下,鐵架上,男孩眼窩深陷,麵部顯得有些駭人。“警察不是很厲害嗎?七天,我給他們七天,隻知道使用無人機漫無目的搜查。愚蠢!”蒙麵的凶徒手裏握著電子設備, 傳出低沉的男聲。褚濤聞言, 艱難地抬了抬眼皮,雙拳已經難以合攏 。“人性永遠是貪婪的,兩千塊就可以買通開垃圾車的不問前因後果就把你運出來, 你們竟然還拚著命保護那些人。”國慶前五天是旅遊黃金期, 泔水車和垃圾車的需求量比平日激增數倍,五點到六點半正是晚上營業前,這兩類車輛來來往往最密集的時期。凶徒當天下午把褚濤從泔水桶拖出來, 裝進麻袋,扔進垃圾車,告訴開車的駕駛員袋子裏裝著神秘的東西,需要往外送。萬裏巷必經出口等待著密切監守的車,一路跟蹤,到四下無人的地方才將垃圾車裏的麻袋卸下來。隨後的幾天,兩個歹徒一直待在地下室,沒離開半步,無從可查,神不知,鬼不覺。冷笑聲回蕩彌散,蒙麵的人瞥了一眼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對著話筒點頭哈腰:“老大,淩晨了。”“送他上路吧。”褚濤覺得死神在靠近,憑著殘喘的意誌,他抬起頭,凸起的雙眼強打起精神,像往日出勤抓犯人那般緊盯著對方。警察隻要有一口氣在,絕不會向凶徒低頭。大劑量的冰冷液體瞬間沒入他皸裂的皮膚,鐵架上的大男孩睜大了眼,綁著的雙臂止不住的顫抖。生理反應,頸間凸起的喉結不停滑動,隻不過一分鍾,開始慢慢放緩,放緩……“老大,沒動靜了,但眼睛沒閉,頭還死死地撐著。”蒙麵人探了探他的鼻息,用力推動他的肩膀,陽光的大男孩終究重重地埋下了頭。----------------------------------------------------------六七輛警車、勘查車和救護車呼嘯在鄉間狹窄的道路上,萬桐開著自己的車,載著聶芷蘭和聶芷言。20分鍾前,淩晨零點3分,市局值班室接到匿名電話,隻留下一句話:“禮物已經送出,渦陽村77號廢棄工廠。”通話時長短,號碼是沒有實名製的黑卡,查不到匿名者定位,值班的馬昭立即給聶芷蘭打電話,並按照部署,召集人員。搜救隊,救護車,爆破組,等一線精英集結,朝目的地而去。萬桐油門踩得急,緊皺的雙眉帶著怒氣。“桐桐,大家都急,但安全為重,先頭部隊已經快我們一步。”坐在後排的聶芷蘭拉著右側的扶手,黑夜90碼跑鄉間小路,從來不敢想。萬桐置若罔聞。聶芷言係著安全帶提心吊膽,沒有急躁,低緩的嗓音提醒她:“桐桐,慢一些。”停頓兩秒,補充道,“盡量慢一些。”萬桐輕踩刹車,車速從90降到80最後降到60碼,她沒有說話,雙手握著方向盤。先頭部隊的車已經停滿工廠外的空地,萬桐的車以及幾輛後來的車整齊排列在一公裏開外的鄉間小路右側,留有左側通行空間。他們鎖上車,步行往前走,倒數第二輛車,後排靠右的窗戶突然下滑,一個黑色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放了進去。十幾束白燈照亮工廠外的空氣,爆破組組長給聶芷蘭匯報消息:“聶隊,掃描過,裏麵安全。”“好。”聶芷蘭回過身,安排道,“搜救隊和急救醫護與和我們一起,其他人原地待命。”“汪,汪汪。”幾聲犬吠打破黑夜的寧靜,的訓導員拉著它,麵露擔憂,“小家夥最近幾天的狀態不是很好,食量也有所減少,隻有小萬警官在的時候,它能歡脫地玩一會兒。”“它就不進去了,換威武和大灰吧。”聶芷蘭說完,握著槍,上膛,手做指令,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萬桐俯身摸了摸的頭,也跟上。聶芷言目視著眾人進入工廠,彎著腰輕柔地撫著的頭,馬犬炯炯有神的眼眸似乎蒙著霧氣,發出嗷嗷的聲音。“他們一定會安全的。”-----------------------------------------------------------工廠內,警犬很快找到地下室入口,木板從外麵被打開,預示著凶徒可能已經逃生。他們順著木質的樓梯往下走,髒亂的飯桌旁橫躺著兩個人,鮮血還在往外淌,不知是死是活。“死了。”上前查探的民警道。“朱防,通知外麵法醫科的同事,其他人分開,搜查證據。”他們尋著光亮朝裏走,鐵架上綁著的人,讓眾人目光一滯,萬桐瞬間紅了眼眶。“他犧牲了。”急救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向褚濤低頭默哀,刑偵支隊所有人頓時停下手上的動作,噤了聲。聶芷蘭右拳緊握,牙床咬得咯吱作響,一步一步往褚濤的方向邁步。有不少男兒流下滾燙的熱淚,他們低著頭,盡量不發出啜泣聲。萬桐一瞬不瞬地盯著褚濤,昔日與他相處的畫麵一幕一幕放映。“我比你大一歲,就叫我哥吧。”“妹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去。”“我女兒可乖了,願不願意當她幹媽?”“你啥時候結婚啊,生個男孩,我不介意讓涵涵發展發展姐弟戀。”“涵涵三歲生日,今晚我陪她們母女倆,明兒再請大夥吃飯。”……萬桐捂住嘴,牙齒咬著虎口,淚水一串一串往外湧,她忽然想到什麽,轉過身朝木梯那邊走。“去哪兒?”聶芷蘭鬆開褚濤四肢的束縛,沒有回頭。“拿點東西。”涵涵托她帶給褚濤的畫。“朱防跟著她。”聶芷蘭眉頭緊皺地看著褚濤雙臂的肘窩,擔憂的神色顯而易見。法醫科隻有兩個人,所以下來的必然有聶芷言。木梯的拐角,萬桐和聶芷言眼神對上,女人覷著她還有淚水傾瀉的眼角,心下了然,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拎著勘查箱邁開腿。呂棟棟戴著手套仔細查看飯桌旁的兩個人:“老大,這個人胸前和背後兩處槍傷,那個人三處槍傷,都在原地致命,沒有移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