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弧光閃滅,仿佛兩柄巨斧在縱橫揮斬。還是那曾經擊潰岡紮羅的武鬥家攻擊術,西澤爾以大範圍的踢腿蕩開圍攻上來的熾天使群,除掉了外設之後紅龍依然比普通熾天使高大,踢腿間的風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他擲出了盾牌,那麵沉重的巨盾像是浮舟般帶著他的母親向前衝去。紅龍的雙手徹底解放,雙手龍牙劍劃出交錯的弧光。


    神經接駁係統200%活化,人和機械之間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融合,機械仿佛在這一刻獲得了生命。


    動力核心的運轉功率達到額定功率的三倍,紅龍全身上下每道縫隙中都噴射著熾熱的蒸汽。


    已經沒有人去管琳琅夫人了,騎士們全都撲向了西澤爾。作為騎士,他們有自己的尊嚴,不會把帶著鋸齒的劍鋒對準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西澤爾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敢暫時地讓母親離開自己身邊。


    刺眼的電火花、飛濺的潤滑液、金屬的斷肢、傷口處飛蛇般的電纜……這是最高級別的騎士之間的戰爭,但那畫麵透著古老的美感,仿佛千百年前就被刻畫在岩壁上。


    一柄重劍割開了西澤爾後背的主裝甲板,西澤爾連頭都沒有回,龍牙劍轉為反手,將那名騎士“割喉”。


    一支戰矛斜向裏刺出,把紅龍腰側的鱗片狀護板挑開,鮮血噴湧出來,但瞬間就混合了高溫蒸汽,化為一團紅色的霧氣。


    大口徑破甲槍轟響,一枚尖錐形的子彈貫穿了紅龍的左肘,神經接駁的方式無疑會給西澤爾帶來劇痛,但他毫無反應,擲出了右手的龍牙劍,貫穿了一名熾天使的小腹,再從廢掉的左手中抓過那柄龍牙劍,繼續揮舞。


    紅龍每前進一步身後都會留下一具廢掉的甲胄,但它每前進一步也會付出相應的戰損,他已經是不再是那台超重武裝了,卸除了重型裝甲之後,他的防禦力也隨之下降。


    繼續支付這樣的代價他絕對衝不過這座橋,早在衝過閘門前他就會被熾天使們撕成碎片。


    連橋對麵的大使和武官們都為他暗自焦急起來,雖然他們不能擺明了支持這位叛變的騎士踏入使館區,但目睹了紅龍改型那種逆轉勝負的力量之後,誰都會迫切想要得到這具甲胄,哪怕是碎片。


    西澤爾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最後那支腎上腺素的藥效差不多也耗盡了,他的心髒疲憊地想要停止跳動,他的身體再度變冷,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他想要睡去,哪怕一睡不再醒來……


    隻剩下唯一的意誌在支撐著他,讓他用自己的後背為盾,頂住了槍林彈雨,推著那麵巨大的盾前行……巨盾如船,船上有他的母親。


    熾天使們小心地跟在後麵,保持著距離,用連射銃而不是劍與矛持續地攻擊著。這是最穩妥的戰術,他們完全可以用子彈把紅龍改型廢掉,也就不用麵對紅龍那堪稱恐怖的近身作戰能力。


    狂風暴雨般的子彈打得紅龍身上的裝甲板塌陷,那具曾經看來不可戰勝的甲胄拖著電纜,爆出無數的電火花,流淌著墨綠色的液體。


    他的雙腿膝關節都損壞了,走起來搖搖欲墜,就像壞掉的玩具偶人……它早該倒下了,它的重要零件已經報廢了很多次才對,可為什麽它還在行走呢?


    果真如騎士教官們說的那樣麽?甲胄終究是沒有靈魂的東西,裝入騎士就是裝入了靈魂,真正的強大,並非源自功率和裝甲,而是靈魂,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


    此刻支撐著那鋼鐵軀殼行走的就是那個男孩的靈魂吧?真不可思議啊,那麽一個小小的、身量尚未長成的孩子,卻要用靈魂撐起頂天立地般的巨人。


    熾天使們一邊掃射一邊對視,他們並未接到必須殺死西澤爾和琳琅夫人的命令,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可以自主決定。那麽他們決定生擒,這是騎士之間的尊敬,那悍不畏死的人便不可殺死,因為你要敬畏他身體裏不可摧折的靈魂。


    可他們看不到在那森嚴的麵甲之下,西澤爾其實在笑。


    怎麽可能就到此為止呢?那些人居然會相信他會束手就擒。怎麽可能就到此為止呢?他是為了救媽媽來的啊,到此為止之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費了麽?媽媽還是要死,他就再也沒有家了。


    他還有最後的武器沒用啊,那武器並未裝載在紅龍的身體裏,那是沉睡在他靈魂深處的魔鬼!他隻要放出那個魔鬼來,就一定能殺出這個重圍!


    狂化狀態!那無法解釋的狂化狀態,才是西澤爾最終的王牌!


    自始至終,軍部對黑龍的評價都比對他的高,但在某一項能力上他的評級始終是個問號,原本對熾天使騎士的評價中是沒有那項能力的,因為他的出現那項能力才被認識到,並且定名為,“狂暴”。


    無法解釋的、人與機械達到究極協同的狂暴狀態,足以令他淩駕於那不可戰勝的黑龍之上!連佛朗哥都說,這種能力與其說是能力不如說是神跡,就像是再給死去的機械注入生命!


    西澤爾一直畏懼著這份能力,那能力強到連他自己都恐懼,而當它爆發出來的時候,往往又於事無補。


    但今夜例外,今夜他把最後的希望全都賭在了狂暴上,變成魔鬼算什麽?如果變成魔鬼就能改寫三歲那年的那個雨夜,他會做的。那個男人在小教堂裏說的話他現在明白了,如果這個家得有一個人把手弄髒,那就讓他來吧。


    把手弄髒又算得了什麽?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三歲那年的雨夜重演麽?那樣的自己,是連自己都要對自己吐口水的啊!


    巨大的黑暗在他的腦海裏漸漸成型,他眼前開始出現幻覺,那株長滿了人臉的大樹、那個從血池中爬出的白色君王、還有那飛旋的時鍾和崩塌的世界……來吧!開始吧!讓這個世界在我眼前粉碎吧,隻有那樣我的精舍才能自由……


    可那原本已經洶湧起來的黑暗之潮忽然開始退卻了,那株大樹上的人臉並未睜開眼睛,血池中的君王並未起身,鍾上的指針紋絲不動,仿佛整個世界正在飛速地遠離他,他置身於一片巨大的空白之中。


    怎麽會這樣?唯一的一次他主動想要動用這份力量,卻未能喚醒心底的憤怒。


    怎麽會這樣?神經接駁正逐一地斷開,他和紅龍改型並未融合而是加速地分離著,他失去了對這具甲胄的控製權,他的四肢百骸好像都被凍上了。


    他被困在這具甲胄裏了,別說驅動它,連動一根手指都不可能。


    前方就是那道閘門了,可他竟然再也無法前進哪怕一步,像一具鋼鐵雕塑那樣站在了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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