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輕歡乖乖地點了點頭,把手裏一口沒喝的黑咖啡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小葉看著她倆,覺得世界真奇妙,居然能造出這兩種人。明晚澄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特別乖,她長相可愛,像一隻軟軟糯糯的小兔子,但一開口說話就活潑得仿佛一隻呼哧哈哧的大金毛。而祝輕歡不說話的時候柔媚得像個小妖精,打眼一看就感覺她是個不正經的騷浪賤,可真聊上兩句,才發現這個女人又乖巧又害羞,溫軟得像一灘水。小葉嘖嘖兩聲,還是南泱比較正常。外表是個悶騷,內裏也是個悶騷。明晚澄又說:“其實,你要是實在困,喝就喝吧,倒也不用避嫌成這樣。”“我不是困。”祝輕歡輕輕地搖了搖頭。“那我知道了,”明晚澄坐在了床沿上,笑嘻嘻的,“你是想南老板了對不對?這才走了半個月,你拍戲總是走神,肯定是心裏有人啊。”“沒有……”祝輕歡坐在床上,環住膝蓋,卷翹的睫毛垂了下去,“我沒想她。”“那你為什麽總是看手機?李導一喊卡你就拿起手機看,看完還一臉失落,”明晚澄笑得很壞,她知道她師父臉皮薄,故意逗她,“是不是南老板不懂事,沒有給你發消息呀?”“……”祝輕歡沒說話,眼睛看向別處。“她這幾天比較忙,梅氏有個股東剛剛過世,那個大叔和南泱的關係很好,她在幫忙操辦後事。”明晚澄抿了抿嘴,“應該再有十天左右就回來了,剛好趕上過年,你也別太著急。”祝輕歡沉默良久,聲音極輕地問:“你與她……這般知根知底嗎?”明晚澄是個人精,一下就聽出了輕歡語氣裏的酸味,忍不住笑:“你這醋吃得就不值當了。她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和她是祖孫情嗎?”祝輕歡一愣,沒反應過來。“她把我當孫女看,我把她當外婆看。”明晚澄毫不忌諱地直言,“我才不會喜歡她那樣的女人,她就是塊冰,這麽多年歲下來,隻被你一個人捂化過。再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孫女?外婆?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祝輕歡不太理解明晚澄和南泱之間的感情,但明晚澄能如此坦蕩,說明她們之間確實沒有“那種”情誼。她最後一點疑心也消散開來,眉眼不禁一彎:“是祁軼麽?”“她告訴你了呀,”明晚澄傻乎乎地笑了一下,“對,對對,就是祁老師。我……我本來想和你說的,唉,沒好意思開口,畢竟咱倆其實還沒熟到讓你幫我介紹女朋友的份兒上……”“女朋友?”祝輕歡抽了一下嘴角,“我可不敢保證她能發展成你的女朋友,我最多請你們一起吃頓飯,給你認識她的機會。你……你畢竟才十幾歲,大學都還沒上,小軼她都工作好多年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我懂我懂我懂,您能這麽有心我已經很感激了!”明晚澄點頭點得像一隻啃到了骨頭的拉布拉多。小葉忍不住提醒:“祝祝,我覺得你們要不還是對一下戲?”這倆人湊一起怎麽這麽能聊,還盡聊廢話。“啊對,還有正事兒呢。先來對對戲吧。”明晚澄笑道。“嗯。”祝輕歡溫順地點頭。趁祝輕歡低頭看劇本的功夫,明晚澄掏出手機,打開南泱的對話框,劈裏啪啦打了一大段話過去——“老祖你的腦袋是木頭做的嗎?你這幾天再怎麽忙也不能不理你老婆吧!你是不是好多天都沒給我師父發消息了?你知道我師父看手機看了多少遍嗎?你腦子裏塞的是漿糊還是豬油啊?你再這麽下去我也幫不了你,師父她遲早要跟別的男人跑了,別的男人還會給她遞咖啡,你連係統自帶的咖啡表情都不給我師父發一個,你說說你一天到晚幹的都是什麽事,就你這樣你還想再續前緣?續個屁啊續,你先給你自己續點兒智商好不好!我真是服了,你能不能在你那純潔到空無一物的小腦袋裏稍微放進去一點現代人聯絡感情的意識?你別告訴我你沒給她發消息是在給她寫信,就你那狗爬字,我求求你用手打吧!別讓我再催你,下次再催我就不是發消息了,我要給你打電話開免提,讓全劇組都聽聽你這是個什麽渣女行為,不要再讓我發第二遍,快!點!給!我!師!父!發!消!息!如果你還想讓我們拍攝正常繼續的話!![菜刀][豬頭][抓狂]”明晚澄把手機塞回戲服下麵的牛仔褲兜裏,歎了口氣。她心裏有點後悔,好像不應該給南泱發這麽長的一段。南泱是個什麽脾性她最清楚,她不喜歡冗長複雜的東西,像這種長篇大論,她很可能隻會挑選幾個字眼閱讀。明晚澄正在出神,忽然聽到了輕歡的手機傳來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她和輕歡同時勾起了一點笑。輕歡拿起手機打開那條新消息,明晚澄也湊過去一點偷看。真的是南泱發過來的。可是。那個短得過分的白色對話氣泡裏,隻有孤零零的一個——“[咖啡]。”沒錯,就一個係統自帶的咖啡的表情,後麵還不忘嚴謹地加了一個句號。明晚澄眉毛抽搐了一下。合著她發了那麽長一大段,南泱就看見了“咖啡表情”四個字嗎……祝輕歡看著屏幕上那個可愛的小咖啡圖標,半晌,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的指尖輕輕地撫過南泱那素雅的雪景頭像,又撫過那張被她設置成背景圖片的晚宴公主抱,最後,停留在小小的咖啡上,輕柔地戳了一下。她的指尖還在那裏,下麵卻突然彈出了一條新的消息,代替那個小小的咖啡,吻上了她的指尖——“我想你。”第31章 劉震下葬這天,天空下起了雪。似乎葬禮總是這樣,不是在下雨,就是要下雪。大家都要撐著一把把黑色雨傘,肅立在逝者的棺槨前,為他的故去渲染最後一點悲涼。梅仲禮,孫國輝,孫緒雪都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最靠近劉震棺槨的右側。南泱仍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站在左側,眉眼淡如井水。隻有她和棺材裏的劉震知道,她身上這件白襯衫,是他們第一次遇見時她穿著的那一件。當年,六歲的劉震就是拉著這件襯衫的衣角,跟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就是摩挲著這一片衣角,緊張地問:姐姐,等我長大了,你能不能來娶我?南泱不是個記性好的人,她連自己身份證上的年齡都記不清。可是她對於在意的人,永遠都有著最牢固的記憶。有時候這是件好事。有時候,卻是件壞事。死去的人做著最安穩美好的夢,活著的人沉陷在最痛苦的舊年往事中。記得越清,離別時就越苦。孫緒雪撐著黑傘走到南泱的身後,幫她遮去逐漸變大的雪花,“老祖,雪大了。”“下葬吧。”南泱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