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不喜歡別人靠那麽近,眉頭一擰,不著痕跡挪開。喬西不知趣,跟著挨過去。“這是什麽書?”她小聲問。傅北淡淡說:“你看不懂。”喬西嘴巴特欠,立馬回道:“就是看不懂才問你。”那時候傅家的人都還不錯,對她這個小孩子格外寬容,連一向威嚴的傅爺爺對著她臉色都會柔和兩分,是以喬西一直都不知趣,而且還不明白那些彎彎繞繞。老太太為人和善,每次看到她硬要湊在傅北身旁,就會說:“她年紀小,不懂事,你要讓著些。”傅北冷淡淡地說:“她已經八歲了。”喬西連忙糾正,一臉認真:“還沒滿,差兩個月。”惹得老太太直笑。現在回想起來,懵懂無知的時期果然最幸福,那幾年喬媽在,老太太也在,她是最受寵的,即便傅北成天跟冰坨子一個樣,但並不是針對她一個人,性格太傲氣而已。那些年傅北對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嚴重不耐煩時,薄唇闔動——“不要跟著我。”總歸還是能接受,不礙大事,而且傅北在一群富家子弟裏的確還算好,稱不上惡劣,不像另外那些人,會把嫌棄擺在臉上,好像跟喬西在一起會拉低他們高貴的身份和品味似的。來參加宴會的賓客真不少,有一些十分眼熟,甚至在電視上見過,當然也有喬西討厭的人,譬如對麵那個穿鵝黃長裙的直發女。直發女是繼母的侄女,叫周佳琪,高學曆家庭出生,不過這學曆真代表不了人品,這女的相當討人厭,一直跟喬西不對付,尤其當喬建良娶了周美荷後,周佳琪看她就像看肉裏的刺一樣,不拔出來不舒服。喬西剛想端杯水潤潤嗓子,昨夜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有些不舒服。孰知周佳琪淑女溫柔地過來,邊走邊親和地跟熟人打招呼,走到她麵前,臉立即跨下,輕飄飄小聲刺道:“禮服都不穿就過來,姑父是沒教過你麽?當過來吃頓便飯就走,穿這一身擺臉子給誰看。”今天不想鬧架,喬西喝完水放下杯子,回道:“是沒教過。”一句話堵住周佳琪。這種場合不能吵架,周佳琪腦子還算清醒,口中嘲諷地嘁了聲。周家在這個圈子裏不算有錢,倒是出了幾名知識分子,在學術研究方麵又跟傅家攀上了關係,周美荷是大學老師,這也是喬建良二婚娶她的原因,體麵有涵養,給喬家添光長臉。“今天別惹我,沒心情。”喬西慢悠悠地說,連眼神都不願勻一個給她。周佳琪諷刺:“裝什麽清高。”喬西這才睨她一眼,不過沒回擊,她答應過喬建良,隻吃飯不惹事,於是忍下了,不做搭理。周佳琪自討沒趣,打心眼裏看不起喬西,站一起都感覺丟臉,毫不掩飾嫌棄地走開,到另一邊遇見自己的朋友,不滿地低語幾句,大概在說喬西的壞話,一群人齊齊看過來。猜到怎麽回事,喬西立馬噙出一絲笑意,見那群人麵上不太愉快,唇角弧度彎得更甚,隻是笑不達眼底,有點冷冷嘲諷的意味。她天生長得美,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高級的冷豔感,微微抬起下巴,漫不經心地掃視一圈,睥睨著對麵一群人,好看又野氣不羈,即便沒有華麗的禮服,顏值亦能吊打這些嘴碎女人。周佳琪臉色霎時難看,咬牙切齒恨恨的,看著她笑成那樣就窩火。遠處的傅北注意到這邊的異常,多看了兩眼。旁邊人問:“在看什麽?”傅北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平穩回道:“沒什麽。”.喬西見到了傅爺爺。老人家身子骨仍舊硬朗,見到她笑眯眯的,不在意她穿哪樣的衣服。“你爸說你最近自己開店了,在做什麽生意?”傅爺爺向來會處事,對誰都能笑臉相迎,對她亦是,明明請客都不請喬西,現在看到人卻處變不驚,甚至能大度地包容她不同於眾人的穿著打扮。以前他對喬西還是不錯,隻是後來清楚了喬西的心思後,想法就改變了。喬西不卑不亢回道:“開紋身店,不算是生意。”知曉別人看不起,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傅爺爺麵色如常。旁邊其他人神情複雜,喬家挺有錢的,開紋身店……“不錯,”傅爺爺說,言語裏沒有半點輕視的意思,“有主見,年輕人總要出去打拚打拚。”周圍的人附和,竟跟著誇兩句。在場的大多都是牆頭草,風一吹就順勢往一邊倒,喬西早已適應這樣的場麵,還能見怪不怪地回話。“隻是找點事情做,閑著無聊。”傅爺爺突然問:“這次要在家裏呆幾天?”自從繼母進了喬家的大門,喬西就很少回來,若非必要兩三個月都見不到人影,她跟周美荷不對盤,在一個屋簷下過不下去,便拿著自己應得的那份出去一個人過。她一怔,隨即說:“還沒想好,看吧。”“建良說你要出去旅遊,就在這兩天。”傅爺爺是聰明人,猜到她會對傅家不請她的事介懷,迂回解釋一句。喬西沒回答,思索該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