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趙拾歡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凡事與政府和人民扯上關係,再簡單的事都會變得很麻煩,說白了就是時間問題,拖著了,她有些沒辦法,隻說,“走流程耗時間,有幾個咬著不鬆口。”反正不論做什麽,大事小事都能遇見擺譜的,淨添堵找麻煩,到處找漏子阻礙進程。傅北說:“找上頭。”一層壓一層,其實下麵都是根據上麵的指令做事,無非就是那個意思,但畢竟是公家插手的項目,不敢亂來,就撿漏子變著法兒為難,對付這種,最直接利落的方式就是明著來,把難處甩回去。“不好找。”趙拾歡無奈。“不好找就搭根線。”趙拾歡嗤笑,許久,認同地拍了拍傅北的肩膀。傅北給了她一個電話號碼,口中不明說,對方自然懂。好友之間聊一聊,關係緩和不少。兩人隻字不提別的,這點倒是默契。回到桌球室,喬西還在跟祝緒白他們玩狼人殺,朋友見到她倆進來,招手讓過去玩兩局球。喬西抬眸,目光飛快掠過。她不太會玩狼人殺,祝緒白問要不要打桌球,可以單獨組一桌,她點頭同意,可打了一局,有一個人突然跟旁邊那桌交換,把傅北換了過來。喬西注意力不集中,險些把白球打進袋。祝緒白聒噪,打球時老愛聊天,別人不理他就找喬西搭話,還提議搞什麽分組,好巧不巧把喬西和傅北配一起。“學姐挺厲害的,我還專門學過,都沒你打得好。”這小子說個不停。聚會結束,祝緒白麻溜去坐趙拾歡的車,喬西喝了酒,打算叫個代駕,但半天找不到,還是坐的傅北的車。夜色已深,望不見漫漫前路的樣子,灰白的馬路上人少車少,隻有一盞接一盞的路燈不變,發揮著光熱。車裏的氣氛滯凝,起先的一段路都沒怎麽說話,傅北先開口,說:“上周天不知道你在,開完會有點事,後來沒找到你。”聯誼會那次。一講起聯誼會,喬西就想到秋意濃,她自認為不是特別在意這些鶯鶯燕燕,可就是有點堵,厭煩,便沒好氣地說:“找我做什麽?”傅北知道她有脾氣,盡量不再惹,柔聲道:“唐藝請你幫忙?”那天唐藝忙前忙後地跑,喬西平時懶散慣了,能去肯定是去幫忙的。喬西平複情緒,不至於表現出生氣的樣子,沒必要,她抵著座位靠背,看都不看駕駛座一眼,“母校有事,我回去盡一份力,不行麽?”渾身都是刺,回回不紮對方一下不甘心。“晚上也在唐藝那裏歇的?”問得喬西喉嚨一堵,意味不明,夾雜了太多隱藏的意思,她睨了眼這人,憋著沒吭聲。傅北知道她沒回去,至於如何得知的,多半是來過七井街。喬西一點不感動,反倒覺得她不太清醒,都往這邊跑多少次了,搞不明白到底想做什麽。車駛進七井街,相對於方才的清冷,這裏依然熙攘,道路擁堵,隔一段路就是一個紅綠燈,往來的行人不斷,進入鬧市區車子速度立即放慢,還不如走路快。喝了酒容易犯困,喬西閉著眼睛小憩,懶得說什麽。路過一處賣果汁的小攤,傅北突然調換方向,開到空處停下,喬西還以為怎麽了,睜開眼就見到這人默不作聲下車,再回來時端著一杯葡萄汁。葡萄汁可以解酒,緩解緩解。“喝兩口,好受些。”傅北把葡萄汁遞過來,“少喝點酒,在外麵不要別人讓喝就喝。”喬西不太會拒絕,一向都是其他人給什麽喝什麽,不挑,不懂酒桌上那一套。說教的語氣讓人有些不舒服,可她還是接下果汁,動動嘴皮子,說:“又不是外人。”發動車子開出去,傅北說:“長點防備心。”“我又不是小孩兒,不用你管。”以前也是這樣,聽著難免讓人來氣,喬西聽厭了這些話,對方的態度好像從來都拿她當不諳世事的小女生看待。她在她後麵追逐的那些年,從來都是如此,說教的語氣,裝作不懂,讓好好讀書不要如何如何。傅北陪著她成長,給了一片光明,卻不肯給予一丁點兒希望,稍有苗頭就親自打碎,可每當喬西打算放棄了,這人又表現出各種好來。年少時的愛戀像風,忽聚忽散,往來不定。興許是想起了往日,喬西語氣不太平靜,帶著些微怒氣,發泄以前的不滿。道理誰都懂,可不是這麽說的。傅北像是察覺不到異常的情緒,淡然看著路,聲線冷靜:“我不是在管你。”喬西緩了緩,抿抿唇,大抵是不願意吵架,僅存著那麽一點風度和理智,許久,恢複了平時沒所謂的樣子,目光遊離地看向車窗外,瞧著喧鬧吵嚷的街道,輕輕回道:“那就別說那麽多。”說這些,是以什麽立場呢。十幾歲的時候,喬西最稀罕她管著自己,喬建良和喬媽不負責,任孩子上天都沒多大反應,成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做生意,久而久之喬西就不再期盼父母的管教和關心了,而是將這一份懵懂的無知的期待轉接到傅北身上。當年的傅北於她意義重大,勝似親人,她對這人的感情複雜又特殊,用淺薄的言語描述不清楚,少女情竇初開那會兒,又糾結又無措,遮遮掩掩生怕露出端倪。其實乍一細想,傅北何其機敏,哪會看不穿她的心思。小女生最喜歡編織謊言欺騙自己,騙著騙著,就當了真,然而往深處扒,全是殘酷與自欺欺人,當局者迷,困在裏麵不清醒,痛狠了才會長記性。隨著車子不勻速的前行,葡萄汁在塑封的杯子裏晃蕩,她滿不在意地把果汁擱前麵,一口都不想喝。終於駛出了人堆,道路變得暢通,不過不複光亮,路燈燈光暗沉,傅北打了半圈方向盤,岔進側道,一麵開車一麵說:“喬西,懂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