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用的措辭不同尋常,直頭發和卷頭發,吃嘴而不是親嘴或者接吻。或許傅北沒聽懂,亦或許是沒在意,隻是回道:“以後別去看。”其實喬西還沒說完,她看到的遠不止這些,直頭發摸卷頭發了,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又比電視裏更過分一些,後門黑燈瞎火的,大晚上又沒幾個人,那兩個摸黑做下流的事。夜裏她躺在床上,腦海裏總是想起這事,十來歲求知若渴,可這個知卻不是書本知識,她不明白那兩個人怎麽會那樣做,思來想去尋不出任何緣由。喬西還是一張白紙,沒被筆墨浸染過,然而人生中的第一筆就是如此濃墨重彩,想著想著,她心裏砰砰砰跳動得厲害,迷迷糊糊睡著了,隱約間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江大的後門,她扒開灌木叢,瞧見瘦的那隻花貓壓在胖花貓背上,還張嘴露牙去咬胖花貓的後頸,奇怪的是胖花貓並沒有反抗。場景一換,胖花貓跑了,跑到了榕樹那裏。直頭發在那兒,摟著卷頭發的腰肢,另一隻手正在往上攀…….然後喬西就醒了。電視劇太過無聊,竟然看到睡著了,她緩了緩神,動動又僵又酸的腰身,起來把電視關掉。揉揉眉心,回想適才的夢境,她已經想不清具體的場景,但依稀記得是以前發生過的,可能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加之煩心擾人的事情太雜,壓力大了就會老是做這種夢。手機早已沒電自動關機,回房間把電充上,收拾收拾上床睡覺。進入秋季後的江城,天氣時常變換不定,忽陰天忽晴天,接下來的兩天都是晴天。唐藝的爸媽來了江城,喬西赴約去吃飯,唐藝爸媽人非常好,還給她帶了生日禮物,夫妻倆隻在這邊呆兩天,等不到她過生。為表示感謝,唐藝爸媽離開江城那天,喬西買了不少特產去送他們,唐藝倒挺感動的,誇道:“行啊你,真是義氣。”開車回七井街的途中,喬西在隔壁街見到了傅北。正值下班高峰期,路堵得水泄不通,車輛長龍緩慢挪動,半天都行進不了幾米。華庭大酒店前,傅北和一個穿唐裝的老頭兒站在一起,老頭兒頭發都花白了,卻精神抖擻,腰杆挺得直直的,神情不苟言笑,從肢體語言看起來不像是非常隨和的人。傅北看似跟老頭兒並肩站著,實則稍微後那麽一點點,不至於走在前麵,舉止謹慎又從容。喬西猜到對方就是傳聞中的譚二爺,她還以為是個雷厲風行的中年男人呢,結果年紀都這麽大了。車流緩緩前行,越開越遠。.由於要為過生日做準備,喬西提前一天把店關了,當做給自己放假,初六是周四,周三她去了趟墓園探望老太太。不成想遇見同樣隻身一人的傅北。雙方都買的天堂鳥,老太太生前最喜歡的花。老人家墓前,她倆都暫時放下一切,傅北先開口,“怎麽想著要過來?”畢竟今天不是節假日,也不是什麽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喬西彎身放下花,說:“有時間就來了。”兩人相互搭把手,給老太太上香這些,墓園空曠寂靜,工作日幾乎沒人來,放眼一望滿山都是林立的墓碑和墨綠的植被,空氣中彌漫著香火味,頗有蕭瑟感。喬西誠心,做什麽都安靜認真,她倆之間有再多的事情,自然不會在這兒開誠布公地談,做完一切,喬西斂了斂神情,說:“當時我都不知道她要走了,前一天過去看她,她都好好的,還在練功房外的陽台上曬太陽,我陪著她坐了一下午,師姐她們也來了,不過沒待多久。”傅北靜靜聽著,站在麵前。“晚上我要走了,她就拉著我,把手機塞過來,問,可以不可以幫忙打個電話給你。”許多事情,老太太看在眼裏,都清楚明白,解釋無比拙劣,“奶奶老了,眼睛太花看不清,小西,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給小北,我都好久沒聯係過她了。”其實傅北時常跟老太太打電話,那番說辭都是借口,用來誆喬西的。世事難說清,當初傅北出國有一部分原因出自老太太,後來又是老太太在勸和,可惜傅北同意了喬西不同意。喬西遲疑了,到底沒打那通電話,許多事情她也是懂的,時至今日,到底遺不遺憾,她自己都不清楚。興許老人家心裏就這麽一樁憾事了,但直到咽氣都沒能做成,傅北出國確實是老太太勸的,不過她不是壞人,從來都不是。說這些話時,喬西的語氣並沒有太大的起伏,臉上也淡淡的。她不再像小時候那樣,一眼就能看穿,傅北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之前喬西明明是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勾著傅北上了床,歡愉不似做假,可後麵突變,狠心也不是做假,摸不準究竟在想什麽。也許是不甘心,非要得到一次,也許是太過於無所謂,過往已經無足輕重,隨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許是性格使然,寧願自己痛也不讓對方好過……傅北大可說一句“對不起”,可開不了口,道歉起不了任何作用,也不需要,她無法用隻言片語解釋有些事,而且決定是自己做的,沒誰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迫,所以後果得她來承受。“我應該打給你的。”喬西又說。一通電話而已,打了又不會要命。山間的風輕柔,吹著舒適。“喬西。”傅北拉住她的手臂,怕她走了,闔了闔薄唇,“我回國找過你……”喬西無動於衷,“什麽時候,兩年前?”她都知道。——兩年前,還找什麽。.江城在一夜之間真正入秋,氣溫驟降,倏地變成了十幾度,今年降溫比往年都要早得多。生日聚會的地方定在了郊外的日租別墅,喬西不想在家裏慶祝,懶得打掃衛生,也不想草草吃頓飯就結束,地方是唐藝幫著選的,離七井街約莫四十分鍾車程。沒等傅北,也沒告訴這人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