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沒吭聲,默許了。喬西笑了笑,卻不鬆手,就這麽枕著胳膊朝向那邊,好似自己做的事情再平常不過,沒有絲毫不妥。可終究,在不經意間,對方還是掙脫了,倏地收回手,麵色如常地聽教授講課,當做剛剛無事發生。喬西不知趣,往旁邊靠了些,並把作圖尺子拿出來,放到傅北手邊,還特意問:“行嗎?”傅北拿過尺子,嗯了一聲。因著她跟傅北悄悄講話,被眼尖的教授瞧見,教授直接讓傅北上去解題,推導公式。306是大教室,四個班一百多號人一起上課,眾多同學齊刷刷看過來,與傅北走得近的同學注意到了喬西,相互偷偷私語。下課鈴一響,就有人湊過來問:“傅北,這是你誰啊?”大家都看得出來喬西年紀不大,不像是大學生,一個個好奇心爆棚。喬西已經在抽條了,像春日的嫩柳,生得瘦瘦長長,滿是青春朝氣,一張臉長得出眾,站人堆裏也是最惹眼的那個,氣質與傅北是兩個極端。傅北如實說:“鄰居。”同學都笑笑,誇喬西好看。“這都飯點了,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喬西剛想應答,傅北卻先開口:“我帶她去外麵吃,下次一起。”同學便不再多說,教室裏的人都在往外走,他們也走了。喬西跟在傅北旁邊,以為真要去外麵吃,就過去拉著傅北的胳膊,免得人多被擠開,問道:“去外麵哪兒吃?”“不想去食堂了?”傅北反問。她愣了愣,沒反應過來這些彎彎繞繞,這人剛剛還跟別人說要去外麵吃,現在卻說去食堂。“你不是說去外麵麽,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傅北停下步子,帶她往樓梯邊上站,不在人流裏擠,大熱天的,那麽多人堆聚在一塊兒,汗臭味兒特別重,傅北有些潔癖,眉頭微蹙,待人稍微少些,又帶著她往另一邊人少的樓道走,一麵又問:“想去哪個食堂?”這人的心思還真是難以揣測,說話都沒個準兒。喬西說:“我想吃幹鍋。”幹鍋隻有二食堂才有,在學校東側,離一教比較遠,校內有流動的校園公交,得坐車過去,十分鍾左右就能到。正值下午剛下課的時間,排隊坐車的學生多,她倆擠上車的時候已經沒有座位了,車內非常擠,擠來擠去的,連轉個身都困難。剛一上車,喬西就被擠到一邊,與傅北隔開。車內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聞著都犯惡心,喬西憋得難受,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在人堆裏艱難前行,擠到傅北麵前,前後左右都是人,夠不著拉手環,猶豫了下,拉住傅北的胳膊。“還要多久能到?”車內太煎熬,她實在不喜歡,由於挨得太近,稍微靠近點就能聞到傅北身上的味道,似有若無的草本香調,聞不出到底是什麽植物香氣,但很好聞。大概是被車內的味道熏暈乎了,她再靠近了些,幾乎將腦袋抵在傅北肩頭。傅北身形一僵,打算避開,可是車上人太多根本動不了。喬西身後是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一行人正在興衝衝地討論課上的知識點,還說到學期論文的課題,車上人多吵吵嚷嚷,他們的聲音最大,男生愛運動,有的也不怎麽注意衛生,大夏天的三四天才換一次衣服,身上的味兒自然重,喬西往傅北這兒直鑽,跟小孩兒似的。公交車在逸夫教學樓停了一次,趁有人下車,站的地方暫時空出來,傅北不動聲色攬住喬西,與之調換位置。“幾分鍾,忍一會兒。”幾個男生仍在有說有笑,喬西一怔愣,一下子抓緊傅北的短袖袖口處的一點點布料,周圍都有人堵著,看不見車外具體的景象,隻能看見一角晃動的樹木以及匆匆忙忙的人影。她抿抿唇,心裏緊緊的,又有一點澀,好似被柔軟的鴉羽的輕拂了一下,胸口處止不住發癢,可是撓不到,說不出究竟怎麽回事。公交車行進得太緩慢,許久都開不出教學樓那段路。車上的人依然多,擠來擠去。下一次停車時,不知被誰推了下,一個沒站穩,喬西腳下踉蹌跌到傅北身上,因為方才在出神,她下意識地抬手抱住了傅北,恰恰抱在腰的位置。傅北生活自律而嚴格,平時堅持一個星期去兩次健身房,她的腰細瘦而緊實,脊背線明顯,一摸就能摸到,喬西一向不自覺,不僅沒有立馬起開,反而佯作無意地撫了撫。挨在一起,她清晰感受到傅北繃直了腰身,輕微地吸了口氣,胸口稍稍有所起伏。變化太細微,但還是被察覺了。喬西垂垂眼,無論如何都沒鬆手,還借著前麵有人上車的時機,把人抱緊了點,她做這些小動作時既大膽又小心翼翼,借著巧勁兒掩飾,好似是怕再摔了才這麽抱著對方。小姑娘都快把整個人抵進傅北懷裏,小力推了下,推不開,她像是一點沒發現被推了,一隻手死死箍著就是不動。終究還是由著了。得虧車裏開了空調,不然這樣抱在一起多熱。車轉彎時,變得搖搖晃晃的,喬西一個不穩,趔趄地往傅北懷裏一栽,不小心就觸到了柔軟。兩人都愣了一瞬,或許沒料到這種意外,傅北還算淡定,薄唇闔動,到底什麽都沒說,倒是喬西忽然紅臉,感覺兩頰燒得厲害,她都沒敢抬頭,不讓傅北看到自己的變化。即便是這樣,還是沒鬆開。十分鍾的車程,竟漫長如此,到二食堂下車,車上的人爭先搶著走,喬西終於放下手,一臉平靜地走在前麵,從下車點到二食堂門口,一直都沒回過頭。傅北就緊跟在後麵,天上毒辣的陽光強烈,曬得人睜不開眼。二食堂主打各種地方特色菜,來這兒吃飯的學生不少,不過基本都是成雙成對或者幾個人結伴,鮮少會有一個人過來吃。她倆點了兩個小鍋,一鍋排骨一鍋蝦,食堂服務周到,上菜時還附贈了一次性手套。份量很足,兩個人吃一個鍋就可以了,但喬西非得都點。“吃得下這麽多?”“吃不下。”一口回答,真好意思說。傅北去打湯,回來時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條斯理剝蝦,她沒問喬西怎麽突然過來找自己,其實想一想也能猜到,喬家那個情況,還能因為什麽,默不作聲剝完一隻蝦,自己不吃,也不給喬西,而是放回小鐵鍋裏。對麵的小姑娘動作還挺快,手一抬,一筷子就把剝好的蝦尾夾進自己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