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呢! 這木牆厚三寸有餘,縱使鼓內機竅再精妙也不可能將一枚銀針完全打入牆內不留痕跡。 除非! 除非——牆不是牆,並且另有玄機! 沈孟警覺地碰上那麵牆,貌似挺實,實則中空。 輕輕一揭,竟然是薄薄的一層紙。 眼前的情景讓沈孟咋舌。 鐵鎖銀鉤,機關索竅,奇門遁甲,還有—— 那一片紅刃! 在幽暗的房中,隱隱可見的緋色之下有如血脈一般盤桓聯通,來往交錯的暗紋,尤其奪目! 這是赤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縱使快雪通身瑩白,落石留印,已為世上難得的好劍,卻在這把紅劍麵前黯然失色。 那麽——先皇珍愛無比的赤霄劍是假的嗎? 沈孟還來不及細想,順著赤霄的劍尖,一個藥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一嗅。 竟是鴆酒! 旁邊有一個竹簍,裏麵傳來蟲蚪的異響。 是西蜀的蟲蚪——銷魂篤! 銷魂篤的旁邊是一枚銀針! 銀針旁是一把折扇! 思緒連成線! 紅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記得她說:“直到焦山出獄,風公子可是險些兩次丟了性命。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殺人的辦法倒是比以前高明了很多,第一次是風公子在君再來裏麵與人飲酒,酒裏被人下了毒,那杯酒不小心被一個叫做香寒的姑娘飲下了。第二次是在柳湖茶社裏麵,風公子與人下棋,探入棋盒當中,裏麵放著一隻銷魂篤,差點就被咬傷。” 他見過風棠幾次。 他從來扇不離手。 啊不好! 如果焦山有機會在風棠的扇裏動手腳—— 沈孟從房中抽身而退,隨即出了焦家的角樓。 焦山在哪? 人呢? 華津口的巷道裏麵隻有熙熙攘攘的人,沈孟一躍身,直接越過風府的大門和高牆,落在那天初次相見的拂雲亭內。 亭內不是風棠,而是紅蓮坐在亭中獨自品茶。 “拘魂,哦,又叫錯了,我應該叫你沈大人。”紅蓮一睨,笑中有一絲冷意,“你該不會是聞到了獅峰龍井的香氣所以前來討我的茶喝吧?” “風棠呢?” “風公子他不在。” “他去哪了?” 紅蓮自斟自飲,新鮮的茶葉在杯中翻騰上下,煞是好看。 茶香像一雙優雅的手扶住了她挽起來的發髻,又勾住了她的唇在誘惑她。 “著急了?難得看你著急一次。”紅蓮翹起一條腿,往躺椅上一靠。“喝了這盞茶,陪我說說話,我告訴你呀?” “人命關天,他人在哪?” 紅蓮警覺地站起來:“半個時辰之前,他帶著兩個手下出去了。” “去哪了?” “你覺得他出門去哪裏會專程告訴我?” 話音剛落,眼前人已經化作一陣風,隻有柳枝在輕輕擺動。 紅蓮手中的茶碗輕輕一斜,輕描淡寫地灑在地上:“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的獅峰龍井。” 第一部分·13 風棠的身後跟著兩名死士。 但凡是江湖中人,都能略知此二人來頭不小。 右側的人身材魁偉,虎背熊腰,瞎了一隻左眼,江湖人稱噬龍。 左側的人身形瘦削,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右手因練功而形似枯骨,亦是一門摧枯拉朽的江湖絕學。 君再來主樓高七層,最下層向外延伸,大門便占了半條街。 門前四根朱紅色合抱廊柱雕龍畫鳳,大筆如椽,栩栩如生,絕非出自庸常之輩。 左右又有通廊與五座三層高的配樓相連勾通,形成環狀,屋頂錯落,翼角嶙峋,重簷上懸著獸鈴。 風棠走到君再來的正門下,回過身對身後的兩人道:“你們不必跟來了,我一個人進去就好。” 噬龍道:“屬下奉大人的命令保護公子。” “沒事,你們在外麵等著。” 比起生硬的拒絕,風棠含著笑意的解釋顯得溫潤謙和,那兩個人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麵上有些尷尬,隻好留在了君再來外麵。 珠簾微卷,煙羅輕拂。 君再來上的鶯鶯燕燕聚在一起,團扇一搖,指向風棠走過去的方向,嘖嘖感慨。 “看!那不是風大人家的公子嗎?” “生得這般俊氣,想來也是個溫柔體貼之人。” “哎呀呀!你可別想了!人家可是來看香寒的,這幾日每天都來。” “讓我別想,你心裏也不是在想?” 君再來內一派靡靡,風棠輕輕地掀起珠簾,正要往走廊盡頭的方向走過去。 就聽見一個極有風韻的聲音從扶梯上傳來,那人道:“喲,風公子又來看香寒了?” 君再來的掌櫃天香搖著團扇,迎麵走過來,一身茉莉香粉的味道撲麵而來。 “是啊。” 風棠微微頷首,也不否認:“香寒姑娘現在房中?” “你說她在,那她就在。” 天香一眼就看透了風棠的心思一般。 在那樣一雙眼睛麵前□□、欲望、愛意、傾慕無處遁形。 經過他身側的那一刻,天香的目光落在風棠手間:“雅齋特製的十二骨折扇,靖翁的山水手筆,風公子手裏這把扇子,真是價值連城啊。” 風棠收攏的折扇在掌心內點了點,將折扇雙手奉上,笑道:“天香掌櫃也是懂扇之人?” 天香的目光沉靜,嘴角揚起一絲笑。 她慢慢抬起手拿過那柄扇子,細細摩挲。 風棠的目光落在遠處緊閉的房門上,嘴上道:“掌櫃若是喜歡,便收下吧。” 天香轉過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後將折扇交還給風棠:“我可不做這奪人所愛的事情。” 回眸一笑,萬種風情。 風棠有些難當,耳根迅速地紅起來,雖然常來君再來,往往隻流連於詩酒茶饌,對於這樣曖昧的氣氛,他竟有些難以適應。 他走到香寒的門前,鄭重地整理了衣襟。 叩門的手白淨勻稱,那就是一雙富貴公子該有的手。 風棠款款地走到香寒的房門外,輕輕叩門:“香寒姑娘?” 房內傳來一絲輕輕的咳嗽。 香寒的聲音有些嘶啞:“風公子,你回去吧。” 風棠蹙眉:“你怎麽了?” 他推門而入,看見香寒坐在妝鏡台前,背對著門口,低聲啜泣。 “我與公子萍水相逢,雖然頗有淵源,終究不過是點頭之交,隻是眼下流言四起,香寒恐汙了公子的清名。” 風棠垂下眼簾,呼吸微微一滯:“是有什麽人在外麵胡說八道?” “公子以後還是不要來了吧。” 風棠蹙眉:“你真的希望我不要再來了嗎?” 香寒沒有轉身,風棠看見她的雙肩微微顫抖,像在壓抑著巨大的痛苦一般,讓她無法言語。 “是。” 她說。 風棠頷首:“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雖然不能明媒正娶,但我可以將你帶回府中,納你為妾。” “風公子還是不要說笑了。” “我怎麽能是在說笑?我是認真的。” 香寒回過身,麵帶異色。 風棠走到她麵前,接過她畫眉的螺黛,替她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