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需要一個“我們沒有救起他”的謊言去掩蓋“我們殺了他”的事實。 還漏掉了什麽? 對! 沈孟把案底翻到最前麵兩頁,裏麵提及了一個叫做報官的農人趙有慶。 “趙有慶?”沈孟念出這個名字。 韓路解釋道:“這個趙有慶是看管雲津池附近那一片林子的農人,據他說,他從林子裏麵出來正打算回家去,就看見了站在池子邊的兩個孩子和池子裏的焦小寧,那個時候焦小寧已經沒氣了,他慌慌張張拉了其中一個孩子去報官。” “他拉著一起去報官的人,是風棠吧。” “對。” 沈孟記得風棠的話裏絲毫沒有提及趙有慶這個人。 沈孟看了一眼趙有慶的供詞,微微點頭,陷入了沉思。 李明卿站起來,衝韓師爺微微點頭:“昭瑜,送一送韓師爺。” “郡主若有事差遣,韓某願效犬馬之勞。” 等人已經走遠了,沈孟方問道:“郡主有沒有派人找過這個趙有慶?” “有。” “人呢?” “死了。”李明卿的聲音很平淡,“這個趙有慶本就沒有什麽家人,案發之後沒多久他就辭了這份工,據說是在回鄉的途中病死了。” “據他生前的鄰居說,他好像得了一筆錢,一下子把欠了三四年的酒錢都還清了。” 李明卿看向沈孟,有些事情他們心照不宣。 夜已經深了,沈孟離開王府,獨自沿著小徑去往沈宅,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嬉鬧的聲音,或許是幾個富家子弟聚在一起嬉鬧取樂。 他本不以為意,卻傳來了一聲疾呼,伴有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快雪握在手中,人如疾影,循著聲音在的方向隱沒進夜色當中。 不遠處的人倒在巷子中央。 “喂!醒醒!” 躺在地上的人衣著襤褸,腹部中了幾刀,幾乎刺穿了整個身子,血肉模糊的一片,身後藏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 應該是逃至京都的流民。 “救——” 沈孟將人扶起:“先別說話——” 凶手—— 應該是往北方逃走了! 不—— 醫館—— 應該先找醫館—— 他點了止血的穴位,奈何血仍舊是源源不斷地從巨大的創口中湧出來。 浸染了兩人腳下的土地。 沈孟托起人,一腳蹬開了平和醫館的大門。 本來夜已經深了,大夫準備歇下了,正火大得很,見到一身血的沈孟不覺噤聲。 “先救人!” 沈孟將人放在榻上,大夫的手搭上傷者的脈搏,又一探鼻息:“人已經走了。” 他不禁愕然。 大夫歎了一口氣道:“這樣的病人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進來京都湧進來許多流民,也多了許多官家子弟毆打流民以此取樂的事情。從前我這醫館都安排了夥計上夜,眼下這世道越來越亂了,我這也早早關門了。” 一錠白銀放在桌上:“煩請大夫買副棺木葬了他吧。” 一夜無夢,他覺得自己許久沒有睡得這麽沉了。 第一部分·18 翌日清晨,李明卿站在窗前,看著庭院內已經赫然盡是綠意的梅樹,若有所思。 “昭瑜,替我備馬。” “郡主,這是要去哪裏?”昭瑜見她沒有要帶著自己出門的意思,不禁問道。 “去焦家。” “是。” 馬兒穿過京都繁華的朱雀大街和東平道,路過華津口,到了平津口。 打鐵聲遠遠傳過來,焦山站在爐灶前,肩上搭了一條汗巾,揮起一把大錘。 門口透進來的光被一個人影擋住,來人一身白衣,灰色鬥笠,遠遠看去宛若章台玉樹。 焦山的手微微一頓。 他不用問就知道來人是誰,那把大錘落在灶槽邊。 “叮——”火光飛濺,發出一聲巨響。 “師兄。” 李明卿摘下鬥笠。 “郡主,請回吧。” “師兄,你告訴我小寧到底是怎麽死的。” 那雙無神的眼睛裏,緩緩地有了一絲波瀾。 那一絲波瀾很快又平靜下來,焦山仍道:“郡主,你請回吧。” 纖細雪白的手上拿著一封信函:“師兄,有一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我不能再瞞著你了。” 她聽見他不同尋常的呼吸聲。 李明卿頷首,微微垂下眼眸:“師父他,不在了。” “叮——” 鐵具落地。 焦山接住信函的手不住地顫抖。 “怎——怎麽會——” “在你入獄之後不久,他就不在了。世人雖然在傳他閉關遠遊,但師父確實已經不在了。這是他留與你的信函,是時候交給你了。” 焦山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李明卿背過身,良久,聽見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哭號。 “師兄,若你願意告訴我小寧的死因,隨時到王府來找我。” “等一等。” 李明卿腳步頓住,焦山道:“我告訴你。” 天光晴好,李明卿伸出手,看著晴好的日光落在她粉白的手心,這天氣晴好得有些不真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了焦家的門,隻覺得這灼人的陽光照在自己身上,竟然照出了一身冷意。 焦山的話在耳邊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小寧是被人折磨致死,凶手——就是風棠和石俊生。” 她一步一步走到雲津池旁,一池碧色,池壁是無數的崤山石壘砌而成,隻是在建造時粗粗堆砌,時至今日仍有許多鋒利地凸起。 她一個人站在池邊,站了有些許時候,遙遙向身後的方向望去,竟看見漫天的濃煙。 “起火了?” 遠處的樹蔭後麵有個聲音答:“郡主,起火的是華津口的方向。” 華津口? 風府? 難道師兄—— 不—— 怎麽會—— 忽然四周了密林裏有了異動。 身後的影衛倏忽落在李明卿身後,跪下道:“郡主,林中有人。” 她隱隱蹙眉。 來者不善? “嗖——” 一支箭從密林中射出來,被一把玄色的劍削落,削落的箭矢上有一張畫像。 影衛把畫像呈給李明卿。 這畫像上的人——不正是自己? 畫像一角,她看見百鬼夜行的鬼門標記,嘴角微挑。 竟然有人按捺不住,買凶殺她。 她道:“走吧。” 影衛將她掠起,一躍上池邊的快馬,馬頭轉向城中方向。 倏忽翠竹後麵躍下來十幾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