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黑色的影子在視線裏麵越來越小。 不—— 不就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嗎—— 她的性命不過也就是一條普通的性命而已—— 她又怎麽能夠讓那些人都因她而死—— 旋即調轉馬頭。 “駕——” 密林的竹葉打在她白玉一般的臉上和頸間,劃出一絲絲一片片的血痕。 青色的劍刃含霜,影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 怎麽! 郡主回來了? 黑色麵罩下的臉微微動容。 影飛身一退,擋住了向北的道路。 死有何懼? 影看清了一叢翠竹後麵的人。 身材高挑,紅唇如焰,一身玄衣看起來淩厲陰沉。 是個女人。 “身手不錯,給你個機會吧。”她看著影。 這個影衛拿劍的姿勢,很像拘魂。 紅蓮繼續含著一絲冷笑道:“用你手上的劍,殺了馬上的人,我紅蓮回去即刻向老鬼請命,讓你為我百鬼夜行效力。” 影不言不語,劍尖對準了紅蓮。 “看來你很忠心啊?不過這生死關頭,忠心可不能讓你多活一刻鍾。” 人隨劍動,李明卿疾馳而來,看見影被人重重圍困,在不遠處是另一個王府影衛的屍身。 “長寧郡主?” 李明卿微微揚起臉。 沒有回答。 沒有否認,隻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流露出對紅蓮等人的冷淡與漠視,絲毫無懼。 紅蓮捕捉到李明卿神色當中的傲然與清冷,臉上微微凝起一層寒霜。 她尤其討厭別人漠視自己。 何況對方還是一個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你們王府的影衛相當忠心,郡主去而複返,來得正好,我讓郡主看一看,你的手下是怎麽死在你麵前的。” 風卷起落在地上蕭疏的竹葉。 紅蓮利落地打了個手勢,潛藏在草叢中,灌木後的殺手一躍而出,烏壓壓一片。 “都殺了吧。”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塗著丹蔻的指甲,仿佛在說—— 今天的飯菜真不錯一般平淡。 “叮——” 影手裏的流霜劃過敵人的刀鋒,橫掃急退。 李明卿看準了時機,騎著白馬,從影急退的方向略過:“快上來。” 白馬再度絕塵而去,本來萬裏無雲的天不知何時有了雨意,不多時濃雲密布。 “駕——” 前方的路上忽然射出了一支箭,影勾住李明卿的腰身,借著腳蹬一躍。 箭矢縱貫了馬腹,馬兒前蹄一軟,跑了兩步伏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擋住去路的人身材魁梧,瞎了一隻眼睛,對遠處道:“紅蓮大人,這個賭約,我們可要贏了。” 影極力護著李明卿。 肩頭被人劃傷,黑色的衣服看不出血跡,影握住流霜的手便紅了。 第二刀—— “轟隆隆——” 風沙迷了人眼,噬龍和紅蓮站在不遠處的竹下,在欣賞這場血宴。 第三刀—— 李明卿往前一步,忽然看見影攬著自己,向左一避。 “嗯——” 利刃劃破影的黑衣,削掉了她一隻左手—— 她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竟是如此沒用—— 如果當初她跟著沈雲亭學一點武功就好了—— 也不至於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她隻能看著身邊的人為她浴血,隻能看著影受傷—— 刀鋒對準了影的脖頸。 “不要——” 李明卿往前一撲,擋住即將落下來的刀—— 不就是要我的性命嗎—— 死又如何—— 隻是有太多還沒有做完的事情罷了—— 死了也好—— 死了我就能見到你了沈雲亭—— 沈雲亭—— 昔時故人,一身紅甲烈馬,馬上的人眉目靈動,那雙眼睛像是漫天的星河裏掬起一捧銀碎,光華無限。 刀刃沒有落下來,一滴溫熱的液體卻猛然滴在她頸上。 前一刻,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也曾期待有一雙手能夠替她擋住這落下來的刀刃。 這一刻,她的旁邊真的恰好出現了這樣一雙手。 這雙手的主人,與那已經故去的人一樣,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是沈孟。 沈孟將人一攬,勾入懷中,回身一避。 李明卿的話在喉間滾了滾:“謝謝。” 快雪脫手,劍柄一擊,將撲過來的一個黑影擊退,再次落回劍鞘之中。 “郡主要如何謝我。” “金銀珠帛,任爾取之。”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稀罕。” 李明卿蹲下來查看了影的傷勢,微微蹙眉:“你要什麽?” “你。” 李明卿一怔! 這個登徒子! 話音剛落,快雪已經斬落黑衣人的一隻臂膀。 噬龍眯起眼睛,看著已經亂掉的局勢,麵上起了殺意:“他怎麽來了?” 他彎弓搭起一支箭—— 人如疾風,沈孟將李明卿一拉,倏忽避開了那支箭。 “你在做什麽?” 沈孟嘴角勾起,看見她紅了的耳根,竟起了一絲玩心,遂道:“抱你。” “你放肆!” “嗖——” 箭矢貼著李明卿的鬢角劃過去,沈孟陡然沉下了臉,看向噬龍。 “你的影衛還好嗎?” “失血過多,已經失去了意識。” “騎上我的馬,你帶她先走。” 李明卿一怔,不由問道:“那你呢?” 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得意和狡黠,李明卿看見他微微勾起唇角:“我是誰啊!皇上親封的武狀元!” 沈孟把手放在口中,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黑馬從密林深處跑出來。 “別回頭。” 李明卿拉住了他的衣服:“沈孟——” 他覺察到她的手有微微的顫抖,影濺落在李明卿身上的血跡已經有了幹涸的跡象,變成了深紅色。 “城外的驛站,你等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