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馥宜對鬱薇溫柔的笑了笑, 握住她的手, 傾身過去, 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滿是愧疚的說: “我去打個電話。” 鬱薇看著她站起來, 去包間外麵打電話,原本是擔心這次見麵不順利, 現在全然變成了對季馥宜的擔心。 她的眼神愧疚,她在自己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這不像季馥宜。 鬱薇的記憶中,季馥宜永遠遊刃有餘, 永遠高高在上, 從不露出任何軟弱。 包間隔音效果很好, 鬱薇完全聽不見外麵的聲音,隻能聽見寂靜的房間裏,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 明顯有些發慌。 酒樓裝飾得古色古香的走廊裏,季馥宜正站在角落,給季母打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季馥宜看著麵前的那棵發財樹,油光發亮的樹葉上紋理分明,養得很好,她走神想到,電話還是沒有人接,正當她要放棄的時候,手機裏終於傳來了季母的聲音。 “喂?馥宜嗎?怎麽啦?”她聲音輕快,背景裏傳來柔和的音樂聲,還有季父充滿威壓的聲音:“叫她等,還學會催我們了。” 聽到這兩個人的聲音,季馥宜隻覺得一股低氣壓充斥了自己的腦海,她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溫和:“爸爸媽媽,請問你們到哪裏了?” “快了快了,馬上就到。”季母笑道。 “已經遲了半小時了。” 季馥宜忍不住扶住了那棵發財樹,覺得自己一陣頭暈。 “我說過,不要遲到。” “你這小孩怎麽回事?她來見我們,我們遲到幾分鍾怎麽了?”季母的語氣裏滿是埋怨,“這還八字沒一撇呢,你就胳膊肘向外拐,心裏沒有我們了。” 她還沒說話,就聽見季父不冷不熱的接了一句:“看看你教的好女兒。”然後是季母甜膩的撒嬌,“我怎麽了嘛?是女兒大了不由人,喜歡人家小姑娘,就恨不得快點嫁過去……” 季馥宜聽不下去了,說:“十分鍾,不來我們走了。” 隨即,她掛斷了電話,扶著那棵樹大口呼吸,不經意間發現她的指甲已經折斷了,發財樹的樹幹上,留下了一道痕跡。 十分鍾後,季父和季母果然踩著點兒進了包間。 鬱薇站起來迎接他們,一句伯父伯母還沒有出口,便已經被季母笑容滿麵的截住了話頭:“你就是鬱家的小女兒吧,哎呀,都長這麽大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鬱薇,仿佛在評估著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秀麗的眉頭皺在一起,反倒有一股說不出的刻薄。 “看著真漂亮,難怪馥宜喜歡你呢,”季母挽著季父的胳膊,眼神飄到季馥宜臉上,“剛剛馥宜還在電話裏跟我們發脾氣呢,還說不來就走了,你給我們馥宜灌了什麽迷魂湯呀?” 寬大的紅木餐桌對麵,季馥宜冷眼看著他們,季母絮絮叨叨,說話叫人不舒服,鬱父一言不發,明顯心不在焉。 “馥宜這麽喜歡你,我們做父母的,當然該好好把把關了,”季母喝了一口茶,盯著鬱薇看,“結了婚可不能欺負她。” 季母說了這麽多,鬱薇隻是好脾氣的笑笑,答道:“當然不會了,我會好好照顧馥宜的。” 餐桌下,季馥宜悄悄伸過手,握住了她的手。 鬱薇隻是涵養好,不是沒脾氣的人。季馥宜見過她發怒時的樣子,模樣像隻炸了毛的小狼。 鬱薇的小手指勾住了她的手,唇角的弧度多了幾分真心,顯然是心情好了不少。 酒樓盛名在外,定的菜又是特色經典,一頓飯吃得依舊是索然無味。 大多數時候,是季母在說話,鬱薇笑著點頭附和,季父偶爾開口說上兩句,氣氛便降至冰點。 季馥宜有些難受,誰都看得出這對父母今天沒給鬱薇好臉色,鬱薇卻是全程笑容滿麵,像是全然沒聽見那些話底下藏著的細針。 難捱的一頓飯終於結束,服務生上了茶點,季母的臉上終於帶了點真誠的笑,道:“薇薇真是個好孩子,我們馥宜以後就托你照顧了。” 說罷,便讓鬱薇獨自坐在外間,拉著季馥宜進了裏間,說是有話對她講。 季母剛一將門關上,季父的臉色變冷如寒冰。 “懷孕了,哈?”他雙手抱胸,站在窗前,將季馥宜從頭看到腳,“母女兩個一路貨色。” 季母低下頭去,臉上閃過一絲委屈,眼看著就要落淚。 “我怎麽不知道你是個omega?”季父沒理她,隻是向前一步,要來捏季馥宜的下巴,“什麽時候分化的?倒還挺漂亮。” 季馥宜不動聲色的朝後退一步,打落他的手,冷聲道:“有臉問女兒的第二性別,你這父親當得也是真盡職。” 季父勃然大怒,抬手就想揮她耳光,看著季馥宜不躲不避,一副看他敢怎麽樣的冷淡樣子,不由得更為生氣。 要不是資金鏈出了問題,鬱家有錢又有誠意,他說女兒是alpha都不介意,巴巴的貼上來聯姻……他何至於再跟這母女倆扯上關係! “我勸你,”季馥宜涼涼的說,“看上人家的錢,就拿出點態度來,做這幅樣子給誰看?破落戶算盤打得叮當響,真好笑。” 季父一股氣憋在心裏,上不去下不來,臉漲得通紅,偌大家業在他手中敗了個精光,以前他何曾想過要被前妻的女兒這樣嘲諷? 鬱薇說了,非她不娶,想起這句話,季父就是一陣煩悶,要是能換個女兒聯姻該有多乖?偏偏就是這個季馥宜,一身硬骨頭,軟硬不吃。 “怎麽能這麽說爸爸?爸爸隻是一時情急,想到你懷孕受了委屈,”季父立即換上溫情的麵孔,“要不要回來住?家裏有你的房間。” 季母一聽,眼淚瞬間止住了,給季馥宜不住的使眼色。 季馥宜看也未看他們一眼,隻說:“少打人家錢的主意。” 季父聽了她這話,心裏一陣發涼,這小姑娘嫁進了鬱家的門,難道不打算幫他?沒他的本事,她能跟鬱薇搭上關係?! 正要開口間,他向窗外一望,隻見巨大的廣告牌上,印著季馥宜精致的麵容。 頓時,季父覺得更是心涼,他忘了,季馥宜早已不是那拉著他袖子求他交學費的小女孩了,她的海報印在市中心最大的廣告牌上,電影院裏放著她的電影,她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早就不能叫他捏在手裏揉搓了。 霎時間,他看向季母,瞬間明白過來,季馥宜還願意叫他一聲爸爸,隻不過是這女人被他吃得死死的,隻要捏住了媽媽,沒有女兒不就範的。 隻要給季母一點甜頭,別說鬱家的錢了,就是季馥宜自己的錢,也能叫她拿出來,不是大明星麽?應該賺得不少了。 季父朝季馥宜微微一笑,道:“不願意就不願意吧,爸爸永遠等你回來。” “不必這麽親熱,”季馥宜禮貌的拒絕他,“雙方家長見麵的時候,不要遲到了。” “說什麽呢,我怎麽會遲到,”他伸手去拍季馥宜的肩膀,又被她躲開,悻悻的說,“走,回去吧。” 鬱薇正在沙發上想著剛剛的會麵,便見季馥宜一家出來了。 她站起來跟季父季母打招呼,寒暄了幾句後,季父和季母便離開了包間。 他們剛一出門,季馥宜長舒一口氣,癱在了沙發上,她很少這樣,鬱薇見了有點擔心,問道:“很累麽?” “還好,”季馥宜的聲音悶悶的,顯然是沒什麽力氣的樣子,“今天很對不起你。” “怎麽這麽說?” “他們對你態度太差了,你不該被這樣對待,”季馥宜長歎一口氣,伸手摸摸鬱薇的頭,“隻是契約婚姻,就要讓你受這麽多委屈,我不想這樣。” “他們是讓我感覺有點奇怪啦,不過,你也不用這樣想。” 鬱薇本來有點不舒服,但季馥宜輕輕摸了她的頭,讓她感覺像是被安撫了一樣,心情變好了很多。 “沒什麽委屈不委屈的呀,我喜歡你嘛。” “對不起。” 鬱薇越是這樣說,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季馥宜越覺得愧疚,她本來就擔心鬱薇會被她的父母刁難,而當這樣的事真的發生後,鬱薇還反過來安慰她,讓她覺得很不好受,很對不起鬱薇。 她還覺得有一點自卑……發生了這種事,她感覺有一點不配被鬱薇喜歡,辜負了鬱薇的喜歡。 季馥宜握住她的手,有點忐忑的問: “如果跟我結婚,不管是不是契約婚約,都不得不跟他們……還有一些更討厭的人扯上關係。” “你會介意嗎?” “我不會。” 鬱薇想也沒想,搖了搖頭,反而問她: “他們平時都是這樣對你的嗎?” 季馥宜一愣,從未有人關心過這個問題,她沒準備過別的回答,隻好誠實的點了點頭。 “對不起,”鬱薇忽然伸手抱住了她,輕輕的說,“我應該早點遇見你的。” “這樣他們就不能欺負你了。” 鬱薇將季馥宜抱在懷裏,下巴輕輕蹭著她,在她的發絲上落下一個吻,喃喃說道: “以後沒人能這樣對你了。” “我會保護姐姐的。”第27章 季馥宜被她鎖在懷裏, 隻覺得薄荷的味道在她的脖頸上打轉,輕柔的撩撥著她的心,輕柔的吻一個接一個,仿佛帶著無限憐惜。 “薇薇……” 她笑著握住鬱薇的手, 認真的說: “姐姐不需要你保護。” “欸?!”鬱薇一愣, 瞬間叫了出來, “幹嘛不需要啊!姐姐不讓我保護要讓誰保護,契約婚姻也是婚姻, 你要講究基本法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季馥宜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過, 我不是需要別人保護的人。” “哦,”鬱薇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 悶悶的說,“不需要我那也不可以有別人。”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 像是有點不開心的企鵝,搖搖擺擺的窩在了季馥宜的心上,季馥宜低頭看著鬱薇環在她身上的手臂, 白皙而纖細的一雙手, 線條相當優美, 看得出在薄薄的脂肪下,有著充滿爆發的肌肉。 “不會有別人。” 季馥宜低聲跟她保證,窗外的杏花開了一整片, 粉粉白白的充盈了她的視線,看上去叫人心情極好。 “那就沒問題啦,畢竟馬上就是我老婆了,剛剛都見過家長了,你可不能抵賴,”鬱薇像是為了排解她心中的煩惱,不間斷的說了一大堆,“走吧,我送你回家了,現在回去還能睡個午覺,你不是累了嘛……” “不用,”季馥宜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林夏,“我去公司一趟。” “有工作哦?” 鬱薇愣了一下,沒想到季馥宜把時間安排得這麽滿,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替她摁掉林夏的電話,說: “叫她過來幹嘛啦,多麻煩,我送你去就是了。” 季馥宜看著她的動作,電話隻響了一聲,就已經掛斷了,林夏發來一條微信,問她怎麽了。 季馥宜慢吞吞的打字回她:沒什麽,準備去公司談事情,告訴你現在可以出發了。 林夏的對話框閃了又閃,上頭不斷顯示著正在輸入,最後變做一句:好的。 季馥宜懶得管她這幾十秒裏心思怎麽千回百轉,坐在鬱薇的副駕駛上,扯過安全帶係上,安靜的聽著電台裏放的歌,一首老得不能再老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