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沈眷很著急,怎麽好端端的,波浪線就不見了。第三十七章 顧樹歌進退兩難,她的為難就顯現在了撫摸沈眷眉心的手上。 沈眷感受著指尖的凝滯遲疑,眼中有微光墜落,她看著眼前顧樹歌所在的位置,尋找她的眼睛,想要與她對視。 可她失敗了。雖然能感覺到顧樹歌的存在,感覺到她的肢體動作,可是卻還不至於連她的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能感覺清晰。 於是沈眷不再徒勞地尋找,她在顧樹歌遲疑著要將手收回的那一瞬間,開了口。 “對我,你做什麽都可以。” 四年前的秋季,顧樹歌進入大學。其他小朋友還在新奇地摸索校園,體驗大學生活,但她對校園的熟悉,讓她跳過了這些新生步驟。 這是沈眷畢業的高校,顧樹歌都不知道來過多少次了,她在高考之後填寫誌願時,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這裏。 這讓沈眷很安心。 小歌從小上的小學、中學,都是她待過的,到了大學,她依然追尋著她的足跡,就仿佛在無聲地表明,雖然她們之間有七年的差距,但小歌緊隨著她的腳步,在努力追平這差距。 但那時候,顧氏不太太平。集團內部派係林立,人際複雜,顧易安少東家的身份根本不頂什麽用。他們兩費盡心力,才堪堪掌握住了局麵,但底下依然是不服的多。 這些,她和顧易安都默契地沒有和顧樹歌說過。 顧樹歌秉性簡單,從小就沒什麽彎彎繞繞的心思,不適合參與到這些事裏,他們都想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但顧樹歌卻像是隻能看到沈眷一個,根本不想要自己的生活。 開學以後,她還是一有空就往顧氏跑,去找沈眷。 那天天氣特別好,晴空萬裏,秋高氣爽。顧樹歌下午沒課,早上的課一完,就立刻收拾了課本來找沈眷。 她到時,沈眷正忙著,辦公室裏站了好幾個人,都是西裝革履四十歲以上的高管,在開小會。 顧樹歌一進來,大家的目光都到了她身上。她來這裏一向都是進出隨意的,沒想到打擾了他們開會,有些無措地站在門口。 高管們的反應也快,都站起來跟她打招呼,說了一聲:“顧小姐來了。” 說來也奇怪,顧樹歌名下持有大量股份,也像模像樣地擔了一個董事的職位,但集團裏的人,不管職位大小,見了她從來不稱她顧董事,都隻是或客氣或尊敬地叫一聲顧小姐。 聽有人出聲,顧樹歌像是找到了台階,忙“嗯”了一聲,目光穿過重重人群,找到沈眷。沈眷一直看著她,見她的目光找過來,柔聲對她說:“你去裏麵等我。” 裏麵是休息室,顧樹歌常待,很熟悉,就點頭說:“好。” 沈眷看著她進去,才繼續剛才被打斷的會議。 等到會議結束,高管們都走了,沈眷到休息室裏找她,顧樹歌眼巴巴地看著她,可憐兮兮地問:“姐,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不等沈眷回答,她就有些憂愁地歎了口氣,說:“我下次來提前跟你說,你不要限製我來找你。” 前兩天沈眷才跟她說過,讓她花點時間跟新同學認識,她很擔心今天打擾了他們開會,她就不讓她來了。 “這麽想來找我啊?”沈眷坐到她身邊,笑容格外溫柔。 顧樹歌毫不猶豫地連連點頭:“我想跟你一起。” 她從小就黏她,顧易安以前還奇怪地說:“小歌怎麽跟個小跟屁蟲似的,你到哪兒,她到哪兒,我是她親哥,我都沒這待遇。” 沈眷就沉吟了一會兒,顧樹歌以為她不答應,著急地抓她的衣角,說:“讓我來吧,我又不吵你。” 她確實不吵,會自己等在一邊。她有空,就和她說話,她沒空,她就安安靜靜地自己尋找消遣,等她有空。 她都這麽急了,沈眷當然是答應她:“那你來。” 顧樹歌那時候還青澀得很,但膽子卻很大,並不刻意掩飾自己的愛慕,因為她從來沒有擔心過會被拒絕。見沈眷同意了,單手撐著臉,說:“我們每天都回家,回家以後也可以見麵,不一定非要來這裏找你,可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這心思,她不說,沈眷也知道,她同意她來,又何嚐不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呢。她沒有說話,笑意輕柔地看了她一眼,隨手翻了翻她剛剛看了放在一邊的書。 顧樹歌被她這一看看得心癢,湊過來,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說:“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 沈眷把書合上,問:“有什麽事?” 顧樹歌不說:“就吃飯。”可她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事的樣子。沈眷看出來了,也不問,小歌在她麵前一向裝不住心事,不用多久,她肯定自己就說了。 結果這回,顧樹歌意外地持久,她那眼角眉梢裏,每一寸都寫滿了“我一個大秘密,但是我不說”,口上又有點藏不住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我有個驚喜要給你。” 原來是驚喜。 能被她稱作驚喜的,可就多了,在商場裏看到適合沈眷的衣服,出去玩拍了好看的照片,發現哪一家餐廳很好吃,諸如此類,都是驚喜,都值得她神神秘秘地來告訴她。 沈眷弄明白了,才不緊不慢地回答道:“今天不行,今天我有飯局。” 顧樹歌好失望,輕輕地歎了口氣,低下了頭,嘟噥了一句:“那你去吧,我們約下次。” 大概是沈眷和顧易安都很忙的緣故,顧樹歌很習慣約會被突然取消,或者隔著好多天跟沈眷說不上一句話,她習慣了等待,漸漸地也安於等待。 這次她雖然失望,依然沒有強求。 可是沈眷看到她失望的神色,微微彎下的嘴角,還有頭發間露出的圓潤分紅的小耳尖,卻忽然很心疼。她是不是該多抽點時間陪陪她。等忙過了這一段,顧氏安定一些,她一定要請個年假,跟小歌去旅行。 想到旅行,沈眷想得又多了些,聽說情侶一起旅行,會使感情升溫。 沈眷心頭有些發燙,她想,那在那之前,就把關係定下來吧。小歌害羞,肯定不敢說的,那就由她來主動。 “你什麽時候有空啊,提前告訴我好不好?”顧樹歌又重振了精神,抓住她的食指,搖了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驚喜要給你,你肯定喜歡的。” 沈眷想,真湊巧,我也有。 “明天晚上?” 顧樹歌哪有不答應的,眼睛瞬間湛亮,點頭說:“好,就明天晚上!” 然後她們很快還把餐廳也定了下來。 到傍晚,顧樹歌就先回家了,沈眷則去了飯局。 她應酬完,親自去了一趟明天約好的那家餐廳。既然要表白,怎麽能沒有布置。雖然是下午才決定的,可一見到餐廳經理,她的腦海中就有了一個很完整的策劃,仿佛曾經在心裏策劃過無數次一般,要在那麽重要一天,給小歌留下難忘的記憶。 由於時間急,來不及做紙質策劃書了,沈眷口頭跟餐廳經理描述了一個多小時。 經理一聽就知道這是要表白,哪兒敢不盡心,認真記下,再三保證,必定讓明天的晚餐順順利利地進行。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了,剛好碰上回家的顧易安。 顧易安唉聲歎氣,說:“那幫老東西,逼死我算了,叨叨了一晚上,說你不是顧家人,名不正言不順。這都什麽年代了,有幾家家族企業全用自家人的?就是找理由為難咱們,還輕視人,找理由都找得這麽不上心。” 他大概被為難狠了,氣得灌了口茶,鬆了鬆領帶,繼續抱怨:“要不是咱們國家不允許同性婚姻,你早就是顧家人了,還容他們說!” 沈眷聽得眼角生笑,提醒了他一句:“就算允許也不行,小歌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顧易安倒忘了這一茬了。畢竟沈眷和顧樹歌間,外人看來最大的困難就是她們的性別了,有這難題在前,誰還顧得上顧樹歌才十八歲。 “也是。”顧易安靠在沙發上,仰頭看向站著的沈眷,想了一會兒,才說,“不然我們結婚吧,他們也沒話說了。把情況跟小歌說明白,她這麽懂事,肯定會理解的。” 目前的情況實在算不上好。顧易安還有股份傍身,還有繼承人的身份在,沈眷就是真的底子薄步履維艱,結婚的話確實有好處。而且沈眷猜測,顧易安提出結婚,估計還有一個打算,就是等集團安定下來,他們離婚的時候,進行財產分割,把名下的財產分她一半。 這麽一來,外人也不會當她是顧家養女,單單是給顧家打工的,她分到財產,就跟他一樣,也是主人了。 沈眷倒是不怎麽畏懼人言,她搖了搖頭,拒絕得很堅定:“不行。” “擔心小歌不高興?”顧易安問。 沈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們還沒有正式在一起,我就成了其他人法律上的伴侶,小歌哪怕能理解,肯定也不好受。”名分這個東西,看著輕飄飄的,尤其是現代,仿佛隻是一個心理作用。可沈眷還是不想委屈顧樹歌。 她也隻有對著顧易安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才會這麽剖析自己的心思了。 “小歌很懂事,但這不是我不考慮她感受的理由。我們這麽多年了,不到窮途末路,我也不想讓我們的感情有瑕疵。”沈眷說得很慢,意思卻是表達出來了。 顧易安一個大男人,沒有這麽細膩的心思,沒法理解,隻是想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式,勸了一句:“你再想想,我還是覺得,沒什麽損失。” 都快兩點鍾了,明天還要上班,顧易安說完這句,也站了起來,抬手敲了敲肩背:“累死了,那群老家夥還擠兌我,下周我得出差一個月。” 他最近明顯瘦了一圈,沈眷跟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上樓,問:“上個月不是你助理給你預約了全身體檢?體檢報告呢?讓沐醫生看一看。” “沒空去,下次再說吧。”顧易安不甚在意,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麽毛病,就是累的,等忙完了,休息一陣,也就好了。 見沈眷像是要勸他,顧易安忙跟她道了晚安,躲進自己房間裏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顧易安的例子,告訴我們不要熬夜,愛惜身體,還有體檢的重要性。第三十八章 顧易安一走,長長的走廊上隻剩了沈眷一人。 燈光幽暗,夜色寂靜。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經過顧樹歌房門前時,步下停頓。 她們心照不宣了這麽久,從明晚開始,就要進入一個新的階段了。 沈眷轉身,打開顧樹歌的房門,走進去。 顧樹歌已經睡著了,床頭留了盞燈,昏暗地照亮那一小方空間。沈眷放輕了步伐,在床邊坐下。 顧樹歌平躺著,眼睛閉著,臉頰睡得有些泛紅,沈眷看著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柔情像溫熱的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其實,她知道她表白後,與顧樹歌的相處多半不會有太大改變,畢竟她們在一個屋簷下已經生活了十八年,相處模式早已定型。 但沈眷還是很期待。期待明晚顧樹歌驚喜的表情,期待她紅著臉說願意,期待將來的某一天,她們為彼此戴上婚戒,期待這一輩子,都和這個人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她撫摸了一下顧樹歌的臉龐,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鬼使神差一般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她之前再怎麽動情,都從來沒有過逾越的舉動,但今晚,也許是因為明天她們就會正式成為情侶,也許她早就想這樣做,以至於一天都不願意再等。她沒克製住自己。 沈眷離開的時候,甚至想等到以後,小歌親她,紅著臉說是初吻的時候,她告訴她今晚的事時,小歌也許會得意自己對她的影響力。 然後呢,沈眷離開房間,輕輕關上房門,接著想,然後小歌一定會跟她示愛無數次,表明她的愛意,絕不比她少。 小歌就是這樣,從來不肯讓她吃虧。 第二天是個看起來很尋常的秋日。 沈眷一大早先去了公司,她原本是想到約定時間,從公司直接去餐廳的。可是那天,她怎麽看自己的衣著都覺得不滿意,於是她幹脆把所有的事都往後推了一天,回家去換衣服。 等她換了衣服,餐廳那邊打了電話來。 “沈小姐,昨晚有一件事忘記確定了。您能說一下,晚餐時的花束,用什麽花嗎?”經理急匆匆地確認。 沈眷倒是為難了,在她的記憶裏,小歌對花好像沒有特別的偏愛。但時間還早,她幹脆就去了書房,讓餐廳把備選方案發了過來,認真挑選。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這些精美華麗的花束都和顧樹歌無緣。她此生送給她的第一束花,是四年後的冬日,從花房裏親手剪下的一束白日菊,放在顧樹歌遺體的枕畔。 她挑得很認真,以至於都沒發現顧易安什麽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