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平時小歌連路都不好好走了,直接這樣飄來飄去。沈眷抿了小口粥,放下碗,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分。  她到現在還能感覺到小歌的存在,時間被延長了兩個多小時。  血液不僅有效,並且是有奇效。  顧樹歌飄下來,沒有看到另一側的沈眷,她飄到歇室外,想的是要試探沈眷能不能接受她的感情,那應該怎麽試探啊。  必須得隱秘一點,不能被發現。她又想。  沈眷就感覺到顧樹歌到歇室外,飄飄悠悠地轉了一會兒,就是不進去。  小歌在做什麽?沈眷有些疑惑,她沒有出聲,持續觀察。  顧樹歌在外麵停了好一會兒,才咬了咬牙,進去了。一進去才發現沈眷不在。  她呆了一下,又連忙出來,到這時才看到外麵的沈眷。  沈眷感覺到她看過來了,心裏想,現在不僅能感覺到小歌的存在,還能感覺出她的具體動作,下一回再喂她血,有沒有可能讓她顯形。  她這麽想著,就感覺到顧樹歌不再是飄的狀態,她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沈眷微不可見地彎了下唇角,旋即又恢複平靜,她忽然想知道,平時她感覺不到她存在時,小歌是什麽樣。於是她沒有開口,端起粥碗,繼續喝,擺出完全不知她過來的樣子。  顧樹歌一看到沈眷,就想起早上她偷偷親她了。她甚至不大敢看她,隻是看了眼她的粥碗,發現是紅棗花生粥。這個是補血的。顧樹歌想,是要補一補。  接著,她在沈眷對麵坐下,還是沒有看她,像是發呆。  沈眷疑惑,小歌怎麽不看她。這念頭剛起,她就感覺到顧樹歌的目光朝她望過來了,隻一眼,又飛快地挪開。  沈眷放下碗,裏麵還剩了一半,她飽了,準備收起來。  顧樹歌忙點了點沈眷的手背,寫了個多字,表示讓她再吃點。  沈眷已經飽了,但見她這樣說,她又坐了回來。顧樹歌於是鬆了口氣,盯著她,大有非要她喝完這一整碗粥不可的架勢。  沈眷微微斂下眼瞼,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  顧樹歌卻很嚴肅地監督她,直到碗空了,才滿意。她準備告訴沈眷她出現過實體的事。  沈眷先開了口,問:“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顧樹歌怔了一下,沒有明白沈眷的意思。  沈眷也在緊張,但她會掩飾,於是神色便很鎮定,隻是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很讓人心疼。  “你不想睡在我身邊。”沈眷接著說。這句話,她仔細斟酌過的,如果小歌反感生疑,她就提一提她小時候的事,小歌小時候很喜歡和她睡一張床,那麽就可以把這句話的意思,歸結為傷心她與她生分了。  沈眷的心思千回百轉,退路都考慮周詳了。  顧樹歌卻很急地在她手心寫:“我沒有。”她急忙否認,她怎麽會不想和沈眷一起,她隻是中途做了更過分的事,逃走了而已。  “那你為什麽先起了?”沈眷又問。  其實這句話是很沒道理的,小歌又不用睡覺,她根本不必陪她躺在床上,先起並不奇怪。沈眷明白她其實是在無理取鬧,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顧樹歌剛剛還在想怎麽試探沈眷有沒有可能接受她,完全沒意識到,不過幾分鍾的時間,沈眷先對她出手了。  她驚慌不已,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總不能說,因為她心虛,不敢再繼續躺下去了。顧樹歌不安地動了一下,魂體似乎因緊張而透明了一些。  她許久沒有回答,沈眷感受了一下,沒有感受到她的情緒,不免失望。  顧樹歌不大會撒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寫:“我去找書了,我想趕快有實體。”這句話,不是全部的真相,但也不是謊話。  原來是這樣。沈眷醒來後,發現顧樹歌不在身邊的失落這才平息。  隻是她的情緒都內斂在深處,這時也不過是語氣柔和了一些,說:“會有的。”在這件事上,一直都是沈眷比顧樹歌著急。她更急著讓她有實體,讓她留在陽間,而顧樹歌反倒像是被動接受。  顧樹歌的目光在她唇上逗留了一會兒,坐得更端正了些,在沈眷的手心,寫了個“嗯”。  沈眷暗自得出了一個結論,小歌並不反感睡在她的身邊。那麽接下來,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波浪線的意思,到底是什麽?她昨晚幾乎是在一堆密集的波浪線中睡著的,她有些懷疑,波浪線可能不是複雜的意思。  正想著,顧樹歌在她的手心寫道:“我剛剛,實體了至少四十五秒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看,實體了。第三十五章   一聽她竟然實體了,沈眷哪裏還顧得上波浪線,忙問:“什麽時候?”  顧樹歌沒有看時間,隻能說個大概,在沈眷手心寫:“天亮,但還沒完全大亮的時候。”  沈眷略一沉思,有了一個大致的時間範圍,應該是在六點鍾左右。  “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實體了的?”沈眷又問。  顧樹歌正在想實體和昨天喝下的血液的關係,聽沈眷問,她張口答:“就是我偷偷親……”話沒說完,她連忙捂住嘴,睜大了眼睛,看著沈眷。  沈眷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她的動作,於是暗自想,雙手捂嘴是什麽意思?  顧樹歌吞了吞唾液,慶幸了一下還好沈眷是聽不到她說話,也看不到她的,她放下手,輕輕的鬆了口氣,雙肩微微地放鬆。  還鬆了口氣。沈眷不動聲色的繼續觀察。  顧樹歌努力地思索出了一個既不算撒謊,又不暴露自己的回答。她在沈眷的手心寫:“那會兒我碰到你了,就發現實體了。”  原來是碰到她才發現實體的。沈眷感受了一下這句話。這句話讀出來的感覺,頗為鎮靜,仿佛若無其事。  捂完嘴,鬆完氣,又若無其事。這三個步驟,沈眷直覺顧樹歌是有事瞞著她。如果真有事瞞她,應該就是這句回答。  “那會兒我碰到你了。”沈眷暗自一揣摩,麵上神色不改,淡淡地問:“你碰到我哪裏了?”  顧樹歌聽到這句,回憶起早上親到了沈眷,又見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不知怎麽既心虛,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心跳又開始劇烈。  沈眷正等著她回答呢,突然之間,又有無數波浪線把她淹沒。她忍了忍,沒忍住,說:“你怎麽總是用波浪線包圍我?”  什麽波浪線?顧樹歌不懂。於是就在沈眷的手心畫了個問號,又很機智地想,正好可以把話題轉開,寫:“應該是你血的緣故,隻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麽聯係。”  她故意寫得特別慢,一句話寫了十分鍾,心想應該可以揭過去了,沈眷最關心的就是她的實體。  果然,沈眷想了想,說:“與血有關,但恐怕不隻是因為血。”她冷靜地分析,“如果血液就能讓亡魂有實體,那麽生死的界限未免太過模糊。”  就是那個“以血養魂”的法子,也是有條件的,要麽是要千萬人的血源源不斷地澆築魂體,要麽同時兼以靈氣養護,且費時千年。  都不是能輕易做到的。  而她昨天隻給了小歌一杯血液,這樣就讓她能有四十五秒的實體,這未免太容易了。  她這一說,顧樹歌覺得也對,倘若這麽容易,那陰間恐怕要空了,小鬼都留在陽間,被親人飼養著了,這世間再也沒有死別。  但她隱隱又不服氣,寫:“那不一樣,那是你的血。”  又不是隨隨便便什麽人的血。沈眷的血液對她很特殊,是她唯一能碰到的物質,對她來說,可寶貴了。  沈眷眼中含笑,卻沒說什麽。  到底是因為什麽呢?顧樹歌雖然不服氣,但還是很認真地思考,血液一定是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了,那還有沒有別的條件?養魂佛大概也有作用,隻是不知道起了什麽作用。  目前知道的信息就這兩個。還是太少了,沒辦法推測出原因。  “所以,你到底碰到我哪裏了?”沈眷冷不丁地繞回了原地。  顧樹歌一呆,怎麽,怎麽又繞回來了。  沈眷就沒有說別的話了,隻是等她回答,她雖然沒有很堅決的語氣,但顯然是必要得到她的回答的。  顧樹歌知道躲不過了,糾結著在沈眷的手心寫:“臉、眉心。”她漏了一個唇角,臉與眉心,已經夠具暗示性了,再寫唇角,就真的掩飾不住了。  沈眷低眉淺笑。  顧樹歌被她笑得臉紅,又急忙補了一句:“不小心碰到的。”  沈眷笑意更深了。  顧樹歌臉頰赤紅,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幸好沈眷適可而止,沒有問“你是用什麽碰我臉的”,很給顧樹歌留了顏麵,說:“我們繼續翻書找辦法吧。”  顧樹歌頓覺解脫,連忙在她手心寫:“好!”  寫完,就要走開去忙。忽聽沈眷又說:“小歌今晚還和姐姐睡嗎?”  顧樹歌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該答要,還是不要,接著她就對上了沈眷笑意滿滿的眼眸,她頓時明白過來了。好壞,捉弄她!  她在沈眷的手心寫了一個大大的不,然後跑了開去,到藏經閣裏尋書去了。  她在書架間飄蕩,劃分了一下還沒查閱過的那一部分區域,走過去尋找。她找了一會兒直接穿過地板,看了一下沈眷在做什麽。  她已經坐在桌前翻書了。顧樹歌又穿過地板回到樓上。  其實最開始,沈眷是想讓人把整個藏經閣都影印一份的,多派些人,多弄幾台機器,也就兩三天的功夫。但這個要求,白龍寺堅決拒絕了,甚至不允許拍照,理由是會損壞書籍紙質。  這理由倒是正當,也合理的,畢竟許多博物館為了保護文物,也是不允許開閃光燈的。可他們轉頭就答應了沈眷進來住五天的要求。  那麽他們之前的顧慮就很虛偽了。  分明是覺得影印陣仗太大,讓人知道了,會招來謾罵,而沈眷獨自住進來,架勢就小多了,隻要不宣揚,就沒人知道。  這一天還是沒什麽收獲,倒是知道了很多跟地獄有關的東西。地藏菩薩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因此地府也與佛門淵源極深。  也提到了陰差依靠陰煞尋找陰鬼,將它們鎖拿到地府進行審判一生功過,判定是懲是獎。  還提到陰鬼不懼陽光,也不懼月光。但月光會生陰煞,所以會招來鬼差,沒什麽法門,又比較弱小的鬼,就會晝出夜伏,避免被月光照到。但厲害的鬼,不害怕被鬼差勾走,反而會利用陰煞增強修為。  於是一整天下來,唯一的收獲就是,顧樹歌發現了自己是個沒有法門的弱鬼。  差不多到下午六點,她的存在感才消失。  現在她能被感覺到存在的時間,已經比不能被感覺到的長了。沈眷心情愉快。  顧樹歌倒是因為毫無進展而心情低落。她與沈眷嘟囔了一句:“不然,就把白龍寺買下來,那藏經閣就是我們的了,我們能找人一起翻查。”  她嘟噥完,還把這句話寫了下來。  沈眷無奈:“說什麽傻話,白龍寺是第一批入選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你要向誰買?”要不是因為這一層,白龍寺哪兒敢跟他們顧家討價還價。  顧樹歌一聽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就什麽都不說了,老老實實地繼續努力翻找。  到了晚上,沈眷去休息的時候,她很嘴硬地拒絕了沈眷,不和她一起,用的理由是,她不需要睡眠,要抓緊每分每秒去把剩下的書翻一遍。  沈眷也沒有執意,畢竟最要緊的事,還是小歌的肉身。  但她睡著後,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身邊躺了個小鬼,那小鬼睡姿端正,一動也不動,繼續用波浪線淹沒她。沈眷安心地又入夢中。  她做了個夢,夢見那一年,她大學畢業,小歌端著相機,給她拍畢業照。她站在陽光下,背後是圖書館,小歌的笑容比那天的陽光還燦爛,跟她說:“姐,你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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