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沒有再繼續睡,但也沒有立刻起來,她想就這樣子,什麽都不做地躺著,隻有她和小歌兩個人。  躺了大半個小時,沈眷感覺到餓了,才起身梳洗。  季管家送了早餐來,沈眷吃了一點,她現在好多了,沒有那種一咽東西就反胃的劇烈反應。於是她就知道了,這些症狀都是情緒上的,小歌回來,自然也就消失了。  顧樹歌就在她身邊,看著餐桌上一碟碟豐盛精致的早點,顯得很想吃,但又苦於吃不到,麵上的神色很糾結。  沈眷就加快了速度,很快解決了早飯,把剩下的食物都收了起來。顧樹歌看不到了,顯出小小的遺憾來,讓沈眷看得莞爾。  “等你以後有身體,想吃什麽我都陪你。”沈眷安慰道。  顧樹歌點點頭,但情緒沒怎麽好轉,還是怏怏的,神色間有一種得不到的耿耿於懷。沈眷沒辦法,小歌碰不到食物,吃不了,而且,哪怕她碰得到,處於魂體的狀態下,她也不敢隨便喂她東西吃。  沈眷又安慰了她兩句,就去收拾東西,打算出門。  顧樹歌見她想要出去,問:“我們去哪裏?”  “去看看他們查得怎麽樣了。”沈眷把手機放進包裏,一抬頭,就見顧樹歌神色間有些漠然,仿佛對查案這件事漠不關心。  沈眷隱隱的有種輕微的怪異感,小歌不關心案情進展嗎?  “不行,你得先去醫院。”顧樹歌說道,“先檢查一下,你太瘦了,我擔心。”  原來是擔心她的身體。沈眷釋然,那種怪異感消了下去。  “前天才檢查過,沒什麽大問題,慢慢休養也就回來了。”這是實話,人體有一個恢複適應的過程,哪怕天天住在醫院,醫生也沒辦法讓她立刻恢複原狀。隻是沈眷輕描淡寫地說出來,淡化了嚴重程度。  “那就哪裏都不去,營養師呢?還有醫院沒有給什麽建議嗎?”顧樹歌說道,她的語氣很堅決,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意味。  “營養師和季管家一起,我的每頓飯都是他們搭配的,醫生的建議也告訴他們了。還有一些藥,我在吃。”沈眷清清楚楚地說明白,然後道:“你別擔心。”  她說著話,剛剛的怪異感竟又回來了,這一次她知道原因,因為小歌太過強勢。她的語氣帶著不容拒絕。  小歌當然關心她的身體,可她性子綿軟,哪怕是關心,也隻會軟磨硬泡地要她答應不出門,或者是碎碎念到她妥協為止。不至於這麽強勢地自己做決定。  沈眷眼中透出疑惑,是因為魂體受過重創,所以比較敏感?  “那也要注意一些。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體。”顧樹歌說完這句話,語氣柔軟下來,望向沈眷的目光裏滿是擔憂,“別的什麽都能放一放,可是你難受,我會很擔心,你都瘦了這麽多了。”  沈眷心軟:“我已經沒事了。你回來我就沒事了。我保證如果累了,就休息,行嗎?”  顧樹歌顯出思索的模樣來,可她的眼神裏依舊透著不讚同。  固執了好多。沈眷想,卻沒催促,等著她自己想好。  顧樹歌想了有一分鍾,才不大情願地點頭:“好吧。”眼神軟軟地看著沈眷,“不能逞強的。”  沈眷點頭:“不逞強。”  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季管家坐在副駕駛座上,他代替了林默的角色,以貼身管家的身份堅韌了特別助理。幸好他在顧家多年,對顧氏的產業了解得很清楚,做起來也沒什麽困難。  他們是去酒店,看案情進展。  路上,季管家順便把這幾天堆積的事務向沈眷請示了一下,說到接到的各種邀請函時,季管家特別提了一個人:“英國子公司的負責人兩次致電詢問,能否與您共進晚餐,是不是要給予回應?”  沈眷想了一下,說:“過兩天看我們的事情是什麽進展,再給他回應。”  季管家懂了,意思是會與那位負責人見麵,但場合她來定。兩個人共進晚餐是不可能了,多半是一些正式場合裏碰個麵。  季管家見過這位負責人幾次,是個四十歲剛出頭的英國人,會說一口流利的漢語,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最重要的是,他還未婚,私生活方麵也從無不好的風評,非常潔身自好的一個人。  季管家接到這個邀請就知道,如果董事長答應了,是不可能隻談公事的。  這也很正常,畢竟顧先生過世兩年了。  沈眷心裏有數,她答應見麵,是應酬社交的需要,不在私人場合見麵,就是明確拒絕的態度。她轉頭看了看坐在她身邊的顧樹歌。  從上車,小歌就沒說過話,這時她眼睛看著窗外,用後腦勺對著她,整個人都傳達出她正在生氣的情緒。  沈眷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眼她的腦袋上方,沒有發現小檸檬。她有些遺憾,隻是車裏還有別人,她不好和小歌說話。  到了酒店,沈眷想到房間裏都是人,短時間內恐怕找不到和小歌說話的機會,於是她讓季管家帶著保鏢先上樓,自己落在後麵。  等到他們走沒影了,沈眷才看向身邊的顧樹歌,顧樹歌也在看她,一見她看過來,馬上轉開頭,望向別處。  沈眷眼中浮現笑意,說:“小檸檬。”  這個稱呼之前用過幾次,從第一次,顧樹歌就欣然接受,承認自己酸酸的,是一顆酸檸檬,甚至她有時候還會很喜歡沈眷這麽叫她。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反應。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出現了,沈眷很敏感,尤其是對顧樹歌。過了三秒鍾,顧樹歌才有反應,轉過頭,皺眉道:“不要叫我小檸檬。”  她說完與沈眷對視了一眼,停頓了一會兒,又添了一句:“這一次是大檸檬。”  她表現得很在意。沈眷想,是因為她沒徹底拒絕讓小歌生氣了嗎?  但顧樹歌沒有接著說下去,她低下頭,看著地磚,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上去吧。”  沈眷沒有反對。  他們借用了酒店的大會議室,並且場地清空,擺上了各種儀器。隨行的辦案人員有五十多個,是沈眷從各地挖來的最好的團隊,用到的設備都是最先進的。她自己組了一個高效警隊。  進到會議室裏,裏麵的人都忙碌,他們分工明確,有條不紊,各自忙著手上的工作,又相互間交換信息。  劉國華昨天已經跟沈眷報告過了,但一晚上加一個早上的時間,案子又有了新進展。  現代社會,當鎖定某一個人,要查她的蹤跡,日常活動場所,個人現金流,這個人手段再高明都會留下痕跡。  祝羽留下的痕跡還不少。  “我們查到去年三月份,她開了一輛跑車……”劉國華調出一組錄像,找到畫麵,暫停,指著裏麵一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豪車,說,“這輛車不像是租的,但那段時間她也沒有巨額資金支出。”  “借的?”沈眷道。  “查了一下,這輛登記在一個叫莫盈的人名下。”劉國華借著調出一張護照的彩色照片,“這個人,所有的資料都是真的,但是我們去查了,發現她已經有三年沒有社會活動痕跡。”  也就是這個人三年,沒有繳納水電費,沒有通過移動支付買過東西,沒有出行記錄,包括飛機票、火車票和出租車,沒有住過酒店,也沒有被任何一處的攝像頭拍到過。  “但她的銀行賬戶有過幾次巨額資金的流入與流出。其中一筆,就被支付了這輛跑車的費用。”劉國華說道。  沈眷仔細地看了看那輛車,紅色的,很張揚,車型也很浮誇,是那種開在大街上一定會引來整條街的目光的車子。她看向顧樹歌,顧樹歌也在看照片,但她顯得漫不經心。  “這個莫盈屬於社會邊緣人物,三年前十九歲,很小的時候,和父母一起移民到英國的,但沒幾年,她的父母就因為意外過世了。隻剩了她一個人,過得很拮據,她做過很多低薪水的短工,經常一天打好幾份工。雖然很努力肯吃苦,但也勉強維持溫飽而已。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人生,她一直用她微薄的積蓄,去學習技能。”  劉國華說到這個人,語氣裏有著明顯的讚許:“到她失蹤前,她的生活已經好了很多,因為學到的手藝,讓她從打短工,到有了正式的工作,雖然薪水依舊不高,但跟之前比,已經好了很多。直到失蹤前的那段時間,她還是在不斷地充實自己,學的東西也越來越多,看她的學習方向,應該是打算考個大學,獲得一個學位。”  劉國華的這些都是從莫盈的履曆還有她的一些資金流向上查出來的,用這些查出來的片段,拚出了一個人簡單卻不屈服的人生。  沈眷問:“她為什麽消失?”  劉國華搖了搖頭,神色複雜起來,繼續道:“三年前,她在警局有一條失蹤人口報案,但是沒幾天就被以失蹤人口自己回來的理由撤銷了。”顯然這個理由是假的,她沒有回來。但由於沒有親人,她忙於生活,大概也沒什麽朋友,失蹤就失蹤了,沒有人在乎,於是過去了三年,都沒人發現。  三年時間,毫無音訊,大概率是沒了。  一個努力生活的女孩子,在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些氣色,或許她還擁有了自己的夢想,並且在為夢想還奮鬥,可是厄運降臨在她身上,所有向命運做出的掙紮都白費了。  沈眷默然,她下意識地看向顧樹歌,顧樹歌也在聽,但她的神色間沒有任何動容的跡象。  大概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了,顧樹歌對上沈眷的眼睛,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想到留學生失蹤案了。”  沈眷也想到了。  這個線索她和警方詳細地說過,劉國華也知道。他也聯想到了。  “我們準備接到報案的警局查一查撤銷報案的人是誰。才三年,肯定有記錄。”他說道。  案子已經清晰起來,有了深挖的方向。  劉國華說完,就去安排人手。  沈眷也就沒有打擾他們。  “累了嗎?”顧樹歌問道,關心地看著她。  大家都在忙,沒有人注意這邊,沈眷回答:“不累。你呢?”相比自己,她更擔心小歌的狀況,“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既然被吸納到養魂佛裏,說明小歌的魂體是受了重創的。才一個多月,她完全好了嗎?  顧樹歌就有了些笑容:“我完全好了,甚至必之前還要好一點,養魂佛很強大。”她停頓了一會兒,隱隱有著得意,“沒有人趕得走我。”  “那就好。”沈眷安心了一些。  雖然她說不累,顧樹歌還是想要她去休息,於是吃過午飯,沈眷就在酒店裏午睡。  顧樹歌飄來飄去地看了一會兒,然後飄到沈眷身邊,靠近她,想抱她,可她辦不到,顧樹歌就有了惱怒的神色,沈眷安慰了她兩句,她也不見得好轉,委屈地看著她:“以後,要把現在碰不到的,都補回來。”  沈眷笑了一下,答應了。  她合上眼睛,心裏卻沒有了昨晚小歌剛回來時的喜悅和滿足。不知道為什麽,小歌明明就躺在她身邊,她卻感覺到一種侵蝕到骨子裏的孤獨。  “小歌。”她在心裏喚了一聲,孤獨的感覺近乎煎熬。第七十三章   午後的這一次睡眠。沈眷從頭至尾都沒有睡著。  這是一個特別晴朗的日子,倫敦的太陽很不直白,總像是隔了一層玻璃照射下來,帶著似有若無的隔膜感,以至於穿過酒店的玻璃窗,照在厚厚的地毯上時,即便是好看的金色光芒,也總使人覺得是冷的。  沈眷閉著眼睛,她試圖感受到顧樹歌的存在。她從一開始就是依靠感知到顧樹歌的存在,確定她還在的。到後來,她能被她看到以後,她依舊可以不用眼睛,隻憑借感受,就確定她的存在。  可是這一次,她感覺不到。  小歌就躺在她身邊,可她的存在感卻無法被她感知。  沈眷不死心,又一次感受,這一次她的心徹底靜下來,所有的意識都收斂集中到身旁的那一處。  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睡不著嗎?”顧樹歌的聲音響起,隻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帶著一股顧樹歌才有的柔軟意味。  沈眷睜開眼睛,恰好對上顧樹歌擔憂的目光,她的眼睛很幹淨,當這雙清澈的眸子中布滿對她的關心時,沈眷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顫了起來。  “有心事?”顧樹歌又問。  沈眷看著她,目不轉睛。她眼睛裏的纏綿像是春日江中的水草,能將人纏到水底,卻使人心甘情願地生出眷戀,哪怕在水中窒息,都不忍心掙紮一下。  顧樹歌起先有些不自在,漸漸地情不自禁地沉迷到沈眷的眼睛裏,感覺現在被沈眷這樣深深愛戀著的人,是她。  “沒什麽心事,”沈眷笑道,“昨晚睡得好,中午就睡不著了。”  她說罷,一絲不漏地留意著顧樹歌的神色。顧樹歌隻是點點頭:“那就好,不累就好。”她看了眼時間,又說,“你該起來吃藥了。”  醫生配了藥,主要是補充血氣的,還有治療失眠之類的,但她現在睡得好了,這個藥就可以停一停。顧樹歌對沈眷的身體格外上心,沈眷早上吃藥的時候,她就把藥的種類,還有每日服用次數、服用劑量還有服用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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