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眾人頓時被她噎了個半死。 魏王心道:稱呼不重要,你快點行不? 長史大人繼續說:“我、我沒想騙殿下,嗚……那時候不認識……嗚……” 眾人心中一動,啊,難道是之前有婚約?或是根本成過婚?好機會啊。 林濾可知道下麵是什麽意思,眼神微閃,有點不妙啊,還真是要酒後吐真言了啊。 於是公主殿下果斷拿出帕子給韓蘇擦眼淚,擦的那叫一個緩慢、那叫一個仔細,一邊擦眼淚一邊還不忘記妨礙韓小長史說話。 眾人那就一個心急,但心急也不能不讓公主殿下照顧情郎啊。大昭沒這條律令,帝君來了都管不著,雖然畫麵看起來的確挺礙眼。 拖上那麽一會兒,林濾公主估摸著,這到底也不是辦法,阻的了一時,阻不了一世啊,宴會雖然沒有一世,但一時半會兒肯定結束不了。可再擦一會兒別說擦臉,洗澡都快夠時間了。公主殿下幹脆捏捏韓蘇的小臉,心道:今天閨譽真是被你毀幹淨了,將來一並算吧。 韓蘇在這裏不妥,可要下酒宴完全可以吩咐讓侍從扶,但如若那樣,難保這小醉貓不會把真相一路嚷出去,林濾殿下想了半天,也隻有自己親自扶回去才安心。 可這麽一來,“林濾公主殿下心疼麵首,竟然不假人手,無視尊貴的身份、柔弱的身體,親自扶其下去一同休息。” 簡直不用想,就知道今日之後帝京會有什麽傳言出現。往日最多也就同乘馬車而已,之前去燕州城的私奔傳言有帝君出手壓製,並沒有傳開,可今日過後,就的確真沒什麽閨譽可言了。 林濾殿下說道:“你酒醉了,咱們回去休息好不好?” 魏王剛要開口阻撓,吳王殿下掃了他一眼,魏王乖乖閉嘴坐下。襄城公主向著自家妹子,林濾不願被人知道,她便也不做聲阻止。隆裕與永淳一向向著長史大人,早就巴不得酒醉的長史大人下去休息了。而周陸君子之道,不屑趁人之危。 “不如叫人扶韓大人下去休息就好。”有人提議,比起聽八卦,公主殿下要“親自”扶長史大人“一同”去“休息”更重要好吧? 眾人點頭。 誰知韓蘇一聽,腦袋又往林濾殿下懷裏一撲,嘴巴一嘟,繼續哭道:“不要,嗚……我想抱著殿下。” 噗!在場士子差點沒集體吐血三升,誰不想抱著林濾殿下!可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自重點好不好! 惡心、太惡心了!眾人被她膩歪了個夠嗆,竟然對著林濾公主殿下撒嬌耍癡,還嘟嘴裝可愛!你還是個男人麽你!斯文掃地啊!在場士子們看著抱著公主殿下拉拉扯扯不放手的韓蘇,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將其塞進去,再使勁踏兩腳,同為讀書人,真是羞與之為伍。 林濾也不生氣,好模好樣、好商好量的溫柔勸道:“好啊,我摻著你走,咱們不要在這裏,這裏人多,咱們回琅福地好不好?” 韓蘇愣了會兒,茫然的點點頭。倒是也不用林濾吃力的攙扶,反倒是她歪歪扭扭的拉著公主殿下沒頭沒腦、耍著貓步的向自己園子走去。 魏王看著稀奇,砸吧砸吧嘴:路線挺對,就那樣兒還不倒。 餘下的士子們卻鬱悶個半死。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以為這是要酒後吐真言,估計要把往日隱瞞的錯處通通倒出來了。 可如今看來,這哪是懺悔認錯,這分明是撒嬌吃豆腐嘛! ☆、63真言、謊言 雖然之前死纏爛打,但是韓蘇的酒品似乎相當不錯,並沒有一直不消停,也沒有嘔吐難伺候,回到琅福地之後,隻是往床上一躺,之前還把整個茶會的人折騰個人仰馬翻的長史大人,竟然乖乖的睡著了。 如果不是確認眼前的人的確是醉酒了,林濾簡直要懷疑韓蘇是不是故意戲耍眾人了。 看著熟睡的韓小長史,睫毛細密,唇角紅潤,肌膚晶瑩白皙,乖巧安睡的模樣簡直如玉雕娃娃般可愛。 林濾摸了摸對方安詳舒展的眉眼,喃喃自語道:“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啊,為什麽就沒有人看出來呢?可惜現在還不能暴露你的身份,男子的裝扮,隻能遮掩住你的美麗啊。” 空曠的室內並沒有其他人,空氣之中僅隻是微微的,婉轉的回響著公主殿下的呢喃私語。 “殿下,我欺騙了你……”熟睡的韓蘇忽然皺著眉頭喊了出聲,打斷了公主殿下的沉思。 林濾起身,對著慌亂之下睜開眼睛,尚且茫然的長史大人輕聲安慰道:“長史大人,你喝醉了,睡吧。” 隨著公主殿下的聲音,韓蘇的視線一點一滴的聚集在林濾的身上。茫然的長史大人並沒有入睡,而是失神的堅持道:“不,殿下,我並沒有喝醉。您若是不聽完今天我說的話,一定會後悔的。” 然而,林濾並沒有給她坦承的機會。 “長史大人,你已經很困倦了,睡吧。” 如潮的睡意從淋濾仿如帶有魔力的手中襲來,韓蘇再也抗拒不了此時、此刻、此種溫柔,緩緩的陷入沉睡。 我不會後悔的,韓蘇。無論你要說什麽,無論你是否真的清醒或是沉醉,我想聽到的,從來都隻有在你帶著幹淨的微笑,專注、認真、隻看我一個人時所說的話啊。 如果韓蘇此刻知道,林濾公主殿下是帶著怎樣莊重而又寵溺的溫柔表情看著沉睡的自己,大概,一定會後悔的邊扔酒壇邊哭泣,發誓此生再也不碰酒了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室內已經空無一人。 韓蘇手捂著腦袋,愣愣的坐在床上。按著太陽穴的拇指無論怎麽使力,似乎也無法減輕宿醉之後的頭疼。 然而她現在管不了這些,因為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等著她。 “……我對不起你……” “……那時候不認識……” 如果說酒醉之後想不起一絲一毫那絕對是騙人的,可要說完全記得也根本不可能,然而任憑韓蘇絞盡腦汁也都無法確認自己到底都說了什麽,都說到了什麽程度。但是僅憑目前能夠回憶起來的零碎片段,卻已經足夠讓韓小長史臉色發青了。 似乎……有些不妙。 韓蘇微微苦笑,然而立馬又警醒起來。 低頭查看衣物,沒有動過,掃視四周,周圍也並沒有監視看管自己的人。 那麽,是沒有被發現,還是……被誰將事情壓製了下來。 韓蘇皺緊了眉頭,如果並沒有吐露實情,也沒有被人發現,她自然可以如以往一般。可若是後者,她又如何麵對曾暴露自身秘密、坦誠對待自己的林濾? 一時之間,韓蘇的臉色越加難看起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無法麵對,被林濾公主殿下看破的難堪,還是被發現真實身份的那分慌亂,及對某種一直想斬斷的感情卻貫徹的並不徹底,而今終於被動斬斷的絕望。 “長史大人,酒醒了?”隆裕公主殿下從屋外邁了進來。 盡管神色之間是這位公主殿下一向獨有的驕傲及尊貴,然而手中小心翼翼端著的碗碟卻暴露了對方心內的善良溫柔。 琅福地向來沒有侍從,而來此的小公主殿下們也似乎默認了這項不成文的規矩,來這裏遊玩的時候都將侍從留在了外院。 平日,還有韓蘇領頭兒動手,如今,為了給韓蘇準備東西,沒想到這位大昭最為尊貴的公主殿下竟然親自動手。 縱然韓蘇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向最瞧不起這裏尊卑分明的規矩,然而,卻正由於對方在這種社會之中,還能做到這個地步,才更讓韓蘇感到窩心與溫暖,更讓韓蘇覺得,自己付出的感情並不是沒有回報。 因為起碼在隆裕心中,韓蘇並不隻是一個有趣的大臣,並不隻是一個與自己關係良好的大臣,而是自己的朋友。 韓蘇不由自主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點頭:“是啊,殿下給我帶的什麽好吃的?” “當然是解酒的湯藥。” 作為在皇宮長大的孩子,隆裕公主殿下雖然不像永淳一般,曾經不受寵愛,而見識更多的人性黑暗,但是也懂得最起碼的察言觀色。 所以,驕傲的公主殿下並沒有如以往般,麵對沮喪之人言語斥責,而是笨拙生硬的忽然說道:“長史大人並沒有說出什麽。” 韓蘇頓時錯愕的抬起頭。 “並沒有說什麽,”隆裕認真的看著長史大人的眼睛,鎮定的說道,“七皇姐就把長史大人帶了回來了。” “而且,之後看七皇姐的神色,也並沒有任何不對。” 韓蘇麵色複雜的鬆了一口氣。 但是卻不知為何,簡直沮喪的想要哭泣。 她當然記起自己曾經說出過有所欺瞞,所以無論剩下的秘密有沒有說出,都肯定了欺騙的事實。可是,林濾不在,隆裕也沒有問,如今還要開導自己。 韓蘇自己都不肯定,如果有人問起來,無論是林濾公主殿下,還是隆裕、永淳這些小殿下們,自己到底是要再編造一個謊言掩蓋,還是和盤托出? “殿下,我曾經撒了一個不得反悔的謊。”韓蘇落寞的看著隆裕公主,“所以,殿下,請千萬不要對自己重要的人說謊話。” “長史大人的謊言被戳破了嗎?”隆裕並沒有追問,反而反問道。 “如今看來,似乎沒有呢,如果被戳破,我大概……,”韓蘇眯眼笑道,“我到時候大概要去贖罪,而不是在這裏陪著公主殿下了。” “那麽不戳破不就好了,如果有要幫忙隱瞞的,你一定要告訴本宮。”想要顯示自己的實力時就會忍不住用本宮自稱,隆裕公主對自己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韓蘇笑了,眉眼間說不出的開心,她真誠的看向隆裕。 “殿下,萬一你將來知道小臣撒了什麽謊,請一定不要失望,因為臣和殿下的友情絕對是真心的,韓蘇不會因為殿下是隆裕公主才喜歡與殿下交朋友的,所以,如果我不是長史大人,殿下也一定不要因此就覺得被欺騙。” 隆裕並沒有絲毫遲疑,點點頭,將手中的小碗遞給長史大人。 兩人並沒有發現,房門屏風之後,歸來的林濾殿下正站在那裏。 “不會讓你的謊言被戳破的。”隱身在門後的林濾殿下喃喃自語,“隻要你一直是我所認識的韓蘇,便絕不會有謊言被識破的一天。” 林濾公主的聲音極低,唯一聽到了大概內容的澤蘭女官吃驚的看向自家的公主。她以為之前的種種曖昧,不過是壞心眼的公主殿下,在想方設法拒婚並實行某個謀劃良久的計劃的同時,又找到的一種樂趣。可如今看來,似乎是真的動心了?且明知對方是女子的情況下?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啊,殿下。您真的明白接受這些代表什麽嗎? 然而忠於職守的女官還是將擔憂隱藏在了沉默之下。☆、64她是真正的喜愛感激你 韓蘇韓小長史的煩惱顯然並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雖然茶會之上,林濾公主府上的長史大人,公主殿下的現任麵首,似乎在某些地方對公主殿下有所隱瞞。 然而這件“大事”還是被諸多士子們拋諸於腦後。 因為現在帝京還發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以賢名著稱的吳王殿下,竟然做出了要娶右相祿博叮之女祿希川祿姑娘為繼室的決定,並且為表赤誠,竟然在朝會之上,上達天聽,懇求聖上禦旨賜婚,以報祿姑娘的深情。 朝堂之上頓時嘩然。 大昭朝廷首次出現了世家大臣與寒門大臣的對立與統一。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以往朝堂之上,分為以左相嚴趨為首的世家,及以右相祿博叮為首的寒門,雙方雖說時常互有妥協、並不是各不相讓,但到底也算是立場分明。可如今,因此事,這些本來立場分明的臣子們,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章法,而全部憤怒暴動起來。 如今此事乃是關乎天下士子們的門麵,堂堂一國首輔的嫡女,一非出身不好,二無德行問題,三無暗疾,四非名譽有失。反而算得上是無可挑剔的,大昭名士悉心教導下的帝京名門女子第一人。 這樣的出身,這樣的身份,竟然被皇室王爺作為填房!豈不是瞧不起士族! 士族階層,並非出身就能分離的,即使是寒門子弟,在身有功名的那一刻,雖對世家依舊不滿,但卻也已經認定了自己不再是平民可比,將自己也定位在社會地位較高的“士”的層麵,而同時認定了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在麵對共同的榮譽之時,他們並不分世家還是寒門,隻有整個的士族階層。 於是朝堂之上,竟然無論出身寒門還是出身世家的大臣們均表達了強烈的反對,並言辭激烈的對吳王殿下進行了彈劾。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均如此,同樣認為祿姑娘心有所屬,吳王殿下求旨賜婚的舉動也算誠意回報的臣子們,依舊不分出身寒門還是出身世家的進行了維護。 對於並非世家與皇族的利益牽扯,而僅僅是從麵子等問題上的爭執,使得大昭朝堂出現了詭異的一麵:本分屬不同陣營的臣子們,因此次並沒有過多的利益牽扯,所以難得沒有眉眼間交流意見,然後勢力角逐,而是麵紅耳赤、不分敵我、各抒己見起來。 但到底衝動不滿的居多,吳王殿下的親事竟然一時之間連帝君都難以委決起來。 “那祿相是怎麽個說法?”韓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