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若是打了韓小長史的名號,林濾就算再借口不適,某人也逃脫不了參加鬥花會的命運。  讓韓蘇吟詩無妨,講趣聞也無妨,但關於花麽,韓小長史大約隻能講出:叫什麽不知道,但很好看,而且吃起來也很不錯這種大煞風景的話來了。  而掛花箋則又俗稱賞紅,或是“護花”。  “春到花朝碧染叢,枝梢剪彩嫋東風。蒸霞五色飛晴塢,畫閣開尊助賞紅。”說的便是這件事情。  掛花箋講究在各種紅色的小箋上,寫上少女愛戀期望,然後將其掛在花枝上,或是會開花的樹上,花神便會降下福緣保佑少女們夢想成真。  據說在大昭,每年都有各家姑娘的花箋被春風吹落到少年手上,促成不少良緣,在大昭民間,便有花神送姻緣的說法。  當然,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好青年,沐浴在科學的光輝下長大,韓小長史才不相信封建迷信的那一套。  哼哼,趁著眾人不注意,長史大人偷偷的拽下林濾的花箋揣到懷裏,又不放心的拍了拍,少女愛戀什麽的,我接收了,花神大人啊,請放心吧,絕對是良緣沒差的。  之後的活動,林濾便沒有再參加,對於大大方方牽著長史大人的公主,大家都報以明了的目光,而隆裕及永淳也沒有一同打道回府。  今天可是七皇姐的生日,兩位小公主都十分上道的給長史大人留出了空間。  用長史大人的話來說,就是此刻不能做電燈泡。  “《隋寄夜宴圖》、《八封字帖》,哇,這個是一整匣子的東珠……”  “嗬……”林濾笑了一聲,揶揄的說道,“長史大人定是愛那匣子的東珠咯?”  韓小長史頓時紅了臉,《隋寄夜宴圖》與《八封字帖》一個是名畫,一個是名帖,要真說價值,可是實實在在的有價無市,而且身為讀書人,那啥,追求上到底不該那麽膚淺不是。  長史大人收起口水,放下東珠,訕訕的說道:“哪有,隻是視覺衝擊太大,驚訝了一下。”然後轉移話題的拿起另一本書,“這個是慶王妃送的賀禮吧?是什麽?”  即是林濾的生辰,各家親貴們自然都準備了禮物,像是大手筆的,便直接拿了韓小長史所說的那種名畫古譜等送了過來,不過也有情分好,所以送禮不求貴重,隻求心意的。  譬如永淳便送了花神廟在花朝節的當天才開放的第一枚靈符。  花神廟每年隻放出一百枚符,而第一枚靈符,便是供在花神龕前正中央位置的那個,這一百枚符會受整整一年的香火,保佑女子諸事順遂,福緣加身,據說及其靈驗。  每年這些靈符都及其搶手,而花神廟更是誰的麵子也不賣。想要搶第一個更是難上加難,也不知這個一早就呆在林濾身邊,後來又隨著林濾去慶王府的永淳,到底使了什麽法子,遣了什麽人弄來了這個搶手的東西。  當然,還有人送禮又求心意、又求貴重的。  譬如隆裕小狼送的乃是一對兒玉佩,叫做“千裏姻緣一線牽”。  兩塊兒玉佩乃是由一塊兒玉雕成,並不是普通的左右一對便合在一起,而是兩者相疊,上下一扣,兩塊兒玉佩便合成一塊完整玉石,玉石上有一根淡淡紅線,相互纏繞,旖旎繾綣,纏而不亂,縱貫整塊玉石,好似月老紅線。  隆裕小狼的意思不言自明啊。  而結合了兩位小公主送禮風格的,則是慶王夫婦。  慶王送的是自家的畫。  韓小長史終於有幸見到這位數十年如一日練畫,卻依舊被林濾取笑不入流的天才王爺的作品了。  慶王送了兩幅,一副寫意山水,一副工筆。  但說工筆,還有那麽一絲味道,但依舊有那麽一點怪怪的感覺,而當韓蘇看到那副寫意山水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了。  前世受正規文科生教育,沒碰過畫筆,今生做了書生,考到進士,為了所謂的君子六藝,長史大人也有練過那麽一年、半年的國畫。  可是,就那麽一年、半年的功夫,韓蘇就自認為比這位王爺強。  而看到這裏,韓蘇終於知道那副工筆哪裏怪了,慶王不是沒有天分,可惜的是,他的天分不在國畫上,起碼不在寫意風格的國畫上,慶王更適合西方寫實的,或者幹脆說,畫建築結構圖大約更有前途。  這位王爺意外的是一個觀察仔細,作畫認真的人,但似乎不適合浪漫畫風。  而慶王妃送的,便是韓蘇手內拿著的了,一本沒有封皮的書。  林濾微微一笑:“這個就給你了,要好好的學。”  給自己?韓蘇眨眨眼,翻開封麵,竟是今日百花宴的食譜。在古代,這可是可以傳家的秘傳,正是如此,至今百花宴隻有慶王妃一家呢,直接送人沒關係嗎?  林濾不以為意:“十三嬸嬸的心意,無妨的,反正又不用來做生意。”  說的也是。  雖然百花宴的確獨具匠心且很好吃,但韓小長史的注意力顯然不在此上,偷偷瞄了林濾一眼。  “咳。”韓蘇右手放到唇邊,咳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說道:“我也有禮物要送的。”  林濾好笑的瞧著她,自己當然明白她肯定要送了,隻是,等了一整天,終於舍得出手了麽?  “好呀,拿出來看看。”林濾逗道,“若是不好,我可是不要的。”  韓蘇當然知道林濾在玩笑,但公主殿下難得的撒嬌語氣直把長史大人的心融的軟軟的,撓的癢癢的,長史大人紅了臉,眼神閃爍的點點頭:“你一定會喜歡的。”  從琅福地把東西拿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隻是讓韓蘇那麽自信的禮物便是一株花嗎?而且還是一株沒有開花的花。  林濾好奇的看向韓蘇。她可不信一向稀奇古怪的韓小長史會弄這麽普通、這麽莫名其妙的一株沒開花的花來敷衍自己,花的品相雖然不錯,但是公主殿下及其懷疑長史大人究竟懂不懂賞花。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傳說……”  “傳說?”林濾笑了,“是沽蘭縣?還是華江縣?”  呃……是中國啊,中國。韓小長史當然知道被調查個底兒朝天的自己,借口比較蹩腳,但是要不要這麽早就如此敏感的拆穿啊。  林濾忍住笑,“好吧,你繼續。”  長史大人調了一下情緒,厚著臉皮繼續:“傳說在花朝節之前,誠心誠意向花神許願的話,花神會送給許願者一株花。”  林濾笑了笑,不語。長史大人臊的麵皮發紅:“於是,我就在花朝節前一直誠心許願,嘛,就是這株。”  “恩,然後?”公主殿下及其配合。  韓蘇眼神遊移了一下,然後強忍羞澀,看向林濾:“隻要我對著這株花許下願望,而願望對象也願意接受的話,願望就能成真,花神便會降下福祉,保佑咱們。”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長史大人。  公主殿下微微訝異的看向一向膽小害羞的韓小長史,你這是紅果果的調戲啊。  不過長史大人難得鼓起了勇氣,而且看起來壓根沒有意識到,最主要的是,林濾心內並不排斥韓蘇千方百計的親近。  “那你的願望是什麽?”  韓蘇頓時滿臉通紅,她當然知道林濾早就明白自己在騙人,可是……看看花朵,時間已經不等人了。  韓蘇心內對自己握了握拳頭,加油!抬頭便要開口,忽然一怔,林濾的笑意並沒有直達眼底。  不,不如說是,在笑意之下,掩蓋的是疲倦以及憂心。那是因為慶王妃的美意,以及自己的心意,而掩蓋起來的憂慮。  一瞬間,滿心的期盼化為濃濃的心疼,到底是什麽事讓最會掩蓋自己心意的林濾顯露情緒都不自知呢?  而韓蘇不知道的是,不如說,是林濾在不經意間越來越不願在她麵前戴上那副嫻雅淡漠的麵具。  此刻,無論是精心準備的浪漫,還是自己的小心思,對於長史大人來說,都不重要了。  “我的心願,就是求花神保護你諸事順遂,化開你所有憂慮,一生都不再有煩憂。”  林濾忽然一愣,她當然知道,這並不是韓蘇原本的願望。  韓蘇俏皮一笑:“你願意接受嗎?”  林濾的笑容從臉上淡淡研開,就如同韓蘇願望一般,這笑容衝淡了公主殿下心內的焦躁與不安:“我願意接受。”  “不過……”林濾撫上長史大人的臉頰,“對花神撒謊是不行的啊。”林濾傾身向前輕輕的吻向長史大人的唇角。  雖然這蜻蜓點水的親吻甚至連青澀都說不上,但是,對於情欲如同白紙一般的林濾,或是對於已經呆愣的韓蘇來說,這份心意,已經滿足了。  公主殿下與長史大人的情誼向來都不濃鬱,卻又總是無時無刻散發著淡淡的芬芳,就如同長史大人帶來的花一樣,也許並不顯眼,但在重要的時刻,卻忽然綻放,散發出自己獨有的幽香。  “咦?”林濾驚訝的看著這一瞬間開放的花,她當然不相信韓蘇的花神許願之說,但是卻忍不住驚歎,湊前一看,竟有一枚指環臥在花蕊中央。  韓蘇從呆滯中醒來,看到林濾拿著指環,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的意外親吻,還是因為即將做的事情,心內的激動讓長史大人的手忍不住顫抖,說話也不利索起來。  “幼、幼月……”韓蘇伸手抓住了林濾正要套上指環的右手,深呼一口氣,咬了一下嘴唇,克製住自己的衝動。  接過指環,韓蘇故作鎮定的傻笑:“這個不是這麽戴的,我來幫你啊。”  輕輕的執起林濾的左手,鄭重且慎重的將指環套在對方的無名指上,韓蘇終於鬆了口氣。  林濾隱隱有所覺察,讓韓蘇這麽鄭重其事、仿若儀式一般的舉動大約有什麽用意吧。但是公主殿下大約永遠也不知道,在她眼中老實溫厚的小長史此刻到底做了什麽。  不過,韓蘇此刻燦爛幸福的笑容不是比什麽都好麽?  這樣想的林濾無意深究。  “說起來,你竟然還會戲法?”林濾看向原本含苞待放而此刻已經完全盛開的花朵,若有所思。  “也算是吧。”長史大人此刻沉醉於自己所知的幸福瞬間,之前準備的浪漫反而並不重要了,而這種瞬間開花的把戲按說應該屬於花藝,隻是在魔術上也有應用就是了。  “怎麽了?”  “若是將一個人忽然變沒有,這樣的障眼法你會嗎?”  大變活人?韓蘇怔住了,林濾對這個有興趣?  “也不是不知道,不過……殿下你要做什麽?”☆、87冠蓋滿京華  漠北刀勒。  在大昭已是百花爭妍的花朝之際,盡管同樣進入了初春,漠北卻依舊是一副嚴酷蕭瑟的景象,整整一個冬季的雪災幾乎壓垮了所有不怕嚴寒的植物,甚至被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還有著似乎永遠也無法被融化的冰雪。貧瘠幹硬的土地上甚至還有未被徒有光亮、卻缺少溫度的太陽融化的冰渣,在那之下,掩蓋著稀稀拉拉的青色草皮,剛剛冒頭的雜草,給人一種脆弱卻又頑強的生命景象。  這正是獨屬於漠北民族的殘酷與頑強。  同大昭不同,刀勒雖以國家自稱,實際上卻是幾十個部族的聯合,如今被之前淩駕於所有部族的王之上的、有著大王尊稱的察汗大王所在的部族所統治,同時,察汗大王所領導的部族烏察族也正是刀勒最強大的部族。  雖然並未有說明,但是漠北的部族都遵循著一個法則強者為尊。  在察汗大王死後,刀勒一時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沒有任何一個勇士能如同察汗一樣的驍勇,同樣,也沒有任何一個部族的王能做到察汗一樣有利於刀勒各部族的功績。  察汗大王過世之後,沒有任何一個部族的族長能夠服眾,而麵對依舊是漠北最為強勢的烏察族,於是,自然而然的,還是共同推選了察汗大王的獨子,年僅十歲的阿夏王子繼任刀勒大王。  同時,昭華太後攝政,察汗大王的弟弟,大將軍王蘇裏輔政。  由此,刀勒的大王已是連續三代都出自於烏察族。  雖然因為特殊的政治體係,刀勒並沒有所謂的國都,然而隨著烏察族眼看將要統治刀勒百年,其部族所在的最大的城昭華城因為其繁華便利,被默認為漠北上京,已是不爭的事實。  說來也算是一段浪漫佳話。  刀勒前身雖是遊牧民族,然而自從第一任大王統合諸王建立刀勒以來,因劃分地域,諸部族的王各自為政,由大王聯絡各部族的王統一戰力一致對外,各部族之間雖然做不到完全的同盟,但起碼做到了即便有爭鬥,也不過小有摩擦而已。  漠北貧瘠,部族之間的廝殺搶掠能值幾何?與聯合起來搶掠中原的物資財富相比,足夠讓民風彪悍、酷愛爭奪的各部族自律。  於是各部族的首領都不約而同的在各自地域內建造了如同中州之地一般的都城,就好像兩隻共睡一窩的刺蝟,和平相處的同時卻依舊防備著對方身上的尖刺,不可謂不是諷刺。隻是他們技藝低劣,資源不夠豐富,造出來的都城大多粗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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