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身邊路過的其他班女生，竊竊私語議論她。 遲暖換下睡裙，一口氣跑下樓。 她停在顧寧姿身前，喘著氣說：“對不起，顧寧姿，對不起，我去洗澡了，才剛看見你的信息。” 顧寧姿額頭浮著薄汗，遲暖見了，又多此一舉地問：“你熱不熱的？” 顧寧姿抬眸，慢聲說：“豈止熱，還有蚊子。” 遲暖：“……” 遲暖咬了咬唇：“對不起啊……” 顧寧姿站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讓你等這麽久的……”遲暖礙於身高壓迫，往後退了一步，低聲繼續：“也沒想到你會來……” 顧寧姿輕“嘖”了聲，打斷遲暖接二連三的道歉，切入正題：“你要對我說什麽？” “顧大佬！上來坐坐啊？”徐丹從四樓窗口裏探出腦袋，往下麵喊話：“嗬！暖暖你不夠意思了啊，大佬來了你都不跟我們講的！？” 另外兩顆腦袋也蠢蠢欲動地探出窗外，三位室友擠成一排，六隻眼睛居高臨下落在遲暖和顧寧姿身上。 遲暖仰頭：“……” 顧寧姿沒理會樓上那三個人，隻對遲暖說：“先找個地方坐下。” 說著就往校外走。 樓上的徐丹：“？？？” 杜敏：“估計還是為了之前教室裏說的事，暖暖對顧大佬的學習一直挺上心的，不然期末也不會給她準備那麽多複習材料——那麽厚一遝知識點呢，整理出來多費時間精力啊。” 徐丹：“不得了了，我暖這班長當的，該頒獎狀啊。” 三個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打鬧成一團。 …… 顧寧姿推開甜品店的門，按遲暖喜好，給她點了一杯奶茶，末了對店員補充：“要常溫，謝謝。” 遲暖臉上一熱。她的經期不穩定，幾乎每個月都會往後延遲，她自己都還沒摸透規律，顧寧姿怎麽會猜得這麽準，知道她今天不能喝冰？ 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務生把她們的飲品送過來，遲暖吸了幾口奶茶，遲疑地開口：“顧寧姿……” 顧寧姿看她。 遲暖攪動杯子裏的吸管，垂頭坦白：“其實我之前，不是想跟你說學習的事……” “哦。”顧寧姿問：“那你想說什麽？” “就是……這幾天，我覺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遲暖說著就咬住了吸管，斷斷續續連啜幾口，把思路捋順了，才接著說下去：“我不知道怎麽了，你好像不太願意跟我說話……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近半年的相處，遲暖相信顧寧姿不會無緣無故地疏遠自己。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趁著這次把話說開，或許就好了。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遲暖雙眼中波光粼粼，一秒、兩秒……顧寧姿轉頭看向窗外。 外麵的路燈都亮了，大街上車流如織，雲城一中的校門蟄伏在盛夏的夜色裏。 …… 顧寧姿又把視線轉了回來。 “那天，我聽見了，薛玟說的話。”第30章 思路全部被打亂，遲暖擔心過無數次, 又自我推翻過無數次的情況, 終於還是發生了。 不想被顧寧姿看穿，隻能用上揚的嘴角來偽裝自己的慌亂：“……你聽見了？” 顧寧姿解釋道：“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 移門是鏤空的，我在找你，剛好就……” 遲暖點頭, 表示理解。 如果是因為這件事，顧寧姿產生了態度上的轉變, 遲暖想，這不能怪她。每個人的接受度都不一樣，性取向這種事, 有人可以平常心看待, 甚至覺得很酷, 但有人卻避如蛇蠍。就算是她自己，早幾個月，也無法相信會有喜歡同性的可能，這太不可理喻了——直到遇見顧寧姿。 如果可以, 她也想隻把顧寧姿當做關係親密的同學；如果知道顧寧姿會因為這個而疏遠自己，她一定在兩人認識的最初就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動心。 但是沒有這樣的“如果”…… “可能喜歡女生”這件事就已經讓顧寧姿退避三舍，那“喜歡的女生是顧寧姿”這件事, 則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知道。 心裏憋悶得難受, 遲暖用力吸了口氣：“……我不是想隱瞞你什麽。顧寧姿, 對不起，讓你因為這個感到不舒服。” 顧寧姿：“所以你和薛玟現在是……？” “同學，朋友，……沒其他什麽。”遲暖不敢細講，怕越說顧寧姿越反感，隻能這麽語焉不詳地回答。 顧寧姿的聲音可以稱得上是沒有起伏：“我猜你是不是一邊拒絕她，還一邊在想著怎麽才能不傷害到她？” 遲暖：“嗯……” 顧寧姿再次轉向窗外。 幾分鍾後。 “我以為你會和她保持距離。”顧寧姿忽然轉過頭，神情間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遲暖怔住。下一秒，所有的消極情緒都被按了暫停，她發現兩個人的思維根本沒有走在一條線上！ “……難道你是因為我對薛玟的態度……顧寧姿，你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意和我說話的，是嗎？” 遲暖想到西汀島上，她和薛玟一同進餐廳時遇見顧寧姿，以及當眾說和薛玟一整個上午都在廚房看料理食材時，顧寧姿做出的反應。 難怪！難怪！原來不是因為性取向，從來不是！ 身體不知不覺往顧寧姿的方向傾斜，遲暖說：“我和薛玟當晚就說清楚了，薛玟也是很直爽的人，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麽的。” 顧寧姿頓了頓，沉默。 遲暖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不相信：“顧寧姿，我說真的！不管是散步還是吃早餐，都不是刻意約的，在後廚我們也是各挑感興趣的去觀摩……” 顧寧姿慢慢的，揉了揉額角。 遲暖：“顧寧姿……” “我……”顧寧姿略低著頭，猶如雲開霧散，小小的酒窩若隱若現：“我信。你說我就信。……是我誤會你了，遲暖，我向你道歉。” 顧寧姿的道歉帶著些微妙的尷尬與羞澀，混在她清冷的美貌裏，異樣迷人。 “不用道歉，不用的。”遲暖臉上沁出一層薄薄的紅暈：“朋友之間不就該這樣嗎，你認為我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提出來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顧寧姿：“……” 遲暖把披垂的長發撩到耳後，無意間紅紅的耳尖也露了出來，動人的臉蛋上，目光灼灼：“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包括我自己，……也不欣賞拖泥帶水的處事風格。顧寧姿，謝謝你這麽坦誠。” 顧寧姿：“…………” 顧寧姿認真地點頭：“嗯。” …… 症結解了，飲料喝完，兩人又在甜品店裏坐了會兒，顧寧姿看時間不早，提出要送遲暖回寢室。 “你還有作業要寫。” 遲暖跟在她後頭出門，外麵酷熱的暑氣一股腦襲向她們，顧寧姿忍不住退了半步。 遲暖撞在她身上，顧寧姿低頭對她說：“……太熱了。” 遲暖問她：“你是不是很怕熱？” 顧寧姿：“有誰會不怕熱？” 怕熱，還在樓下等了半個多小時。遲暖想著，心裏甜澀交加。臨別前，終於鼓起勇氣問：“顧寧姿，我和薛玟都是女生……女生之間這樣……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也喜歡女生，你和我相處起來會不會覺得不自在？” 月光很亮，照得地麵皎潔一片。 顧寧姿反問她：“那你喜歡女生麽？” “……”遲暖不想撒謊，又沒有勇氣一口承認。 顧寧姿抬起手，很嫻熟地彈她額頭，輕輕的：“瞎擔心。” 遲暖的眼睛越睜越大，那裏麵蘊含的光芒比月色更亮，但是很快，那抹亮色又黯淡下去……那是你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啊。 …… 遲暖回到寢室沒多久，顧寧姿發來信息：“到家了。” 遲暖：“[ok]” 顧寧姿：“給你看小暖。” 隨即藍貓的照片傳了過來，它肥嘟嘟地躺在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 遲暖客觀評價：“它又大好多了。” 顧寧姿：“嗯。” 遲暖：“不過這個角度……你躺在它旁邊的嗎？” 顧寧姿：“熱化了啊。” 遲暖在心裏尖叫了一聲，顧寧姿也太可愛了吧！？ ——不行，要收斂…… …… 那之後，遲暖與顧寧姿的關係比之前更加親近。這在徐丹幾人看來，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顧寧姿竟然開始用功讀書了。 徐丹拿書墊著下巴，說：“你們能信？” 這是最後一節自習課，又被顧寧姿霸占了座位的徐丹正坐在周達茂旁邊，嘖嘖稱奇。 周達茂沉迷遊戲，撥冗聊天：“是遊戲不好玩還是覺不好睡？大佬學什麽習唷，想不開。” 徐丹深有同感。 顧寧姿正和遲暖挨在一起寫作業，顧寧姿演算，遲暖檢查，有時候她想不出要怎麽解題，遲暖就會稍作提醒，給她些思路。 下課前顧寧姿把數學寫完了，遲暖說：“暑假也要複習啊，不然會忘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