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斯茹又提她們平時玩熟了的那批人,顧寧姿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麽事雲雲。  遲暖一人占了紅湯鍋,她們的話題她加入不了,像個多餘的人,隻能埋頭燙她們不吃的菜。  顧寧姿聽得心不在焉,看遲暖辣的鼻尖都是細汗,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湯斯茹:“……”  遲暖:“……?”  三人吃到一半,顧寧姿的手機響了,“顧妙言”三個字在屏幕上閃爍。  湯斯茹習以為常地看過來,提醒顧寧姿:“姐姐電話。”  顧寧姿拿著手機站起身,走之前叮囑遲暖:“多吃點啊。”  遲暖:“好……”  顧寧姿去餐廳外麵聽電話。  湯底咕嚕咕嚕冒著泡,遲暖把肥牛夾進去,正默念起鍋的秒數,湯斯茹主動跟她說話:“我還以為雲城一中的人都不怎麽樣,原來還有你這樣的啊。”  “……”這句話怎麽想怎麽別扭,遲暖隻好禮節性地衝她笑笑。  湯斯茹聳肩:“也不能怪我先入為主,主要是那個誰……曹什麽的?不知道他長了什麽膽,來惹阿寧。害得阿寧雙手受傷不算,承伯伯還因為她打傷人,關了她禁閉,我對你們學校能有好感才是怪事。”  禁閉?什麽禁閉?遲暖連忙擱下筷子,麵有急色地問湯斯茹:“被關禁閉是什麽意思?”  湯斯茹說:“字麵意思咯,就阿寧被承伯伯關禁閉啊,整整四天,除了喝水,粒米未進,她沒有告訴過你?”  顧寧姿被關起來了?難怪她說不方便聯絡!……可是承伯伯又是什麽人,這樣對待顧寧姿?關禁閉,還四天,這在遲暖看來,簡直匪夷所思。  對顧寧姿生出一股說不盡的心疼,遲暖搖著頭道:“她什麽都沒說過。不過,承伯伯是……?”  “你不知道?”湯斯茹紅唇微張,充滿訝異:“阿寧和妙言姐姓顧,都是隨母姓,承伯伯當然是她們父親了。”  “……”遲暖不僅不知道顧寧姿是隨母姓,甚至她有姐姐的事,也是第一次聽說。  “承伯伯總覺得阿寧還會惹事,就不許她再回雲城啊,整個五月,家裏鬧得不可開交,為了氣承伯伯,阿寧還故意染了個誇張的發色,我真擔心承伯伯被她氣昏頭,直接押了她把頭發剃光!還是妙言姐從中調停,承伯伯才退了一步,我本來都以為阿寧不會再來雲城讀書了。”說到這裏,湯斯茹歎了口氣,“雲城有什麽好的呀,顧阿姨都不在了。”  酸澀的情緒在身體裏發酵膨脹,遲暖恍惚地想,要不是自己,顧寧姿是不需要經曆這些的,可她甚至沒有透露過哪怕一個字。  湯斯茹抬高下巴,若無其事的:“你都來這兒做客了,按理和阿寧關係應該不錯呀,難道阿寧從沒跟你提過她家裏的事?”  遲暖:“……沒有。”除了二樓那張畫著母親的油畫。  湯斯茹把卷發撥到一邊,撫著耳環,笑得嫵媚:“那是我多嘴了,你別告訴阿寧。”  湯斯茹處處表露出和顧寧姿間知根知底的熟稔,時時刻刻提醒著遲暖:這些都不知道,原來你和阿寧不熟啊。  人言好比尖針,在遲暖心頭狠狠紮了下去。  喜歡顧寧姿,潛意識裏對她存有一種期許,卻被湯斯茹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踩得粉碎。  ——哪怕顧寧姿因為她受過那麽多罪,哪怕顧寧姿已經超出想象地對她那麽好,哪怕知道應該感激、知足,遲暖依然還是嚐到了失望的滋味。  不了解她,也成為不了與她關係最緊密的人。  就像她對湯斯茹介紹自己時的說辭,同學。  餐桌底下,藍貓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用毛茸茸的腦袋蹭遲暖的腳踝,遲暖低頭安撫它,手指陷入它柔軟光滑的皮毛裏,心裏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湯斯茹看貓和遲暖親近,若有所思地問她:“你常來阿寧這裏玩的麽?”  遲暖悶聲道:“來過幾次。”  顧寧姿和姐姐的電話進行了很久才結束,她回來時遲暖已經停筷了。顧寧姿看她身前的菜碟,很多菜幾乎都沒怎麽動。  “不喜歡吃嗎?”她問遲暖。  遲暖扯出笑臉:“沒有啊,我已經飽了。”  顧寧姿狐疑地轉向湯斯茹,湯斯茹神色如常地招呼她:“阿寧,再來吃點兒。”  晚餐之後,遲暖提出要回學校:“東西都沒收拾呢,我還是早點回去吧。”  湯斯茹安安穩穩陷在沙發裏,對遲暖揮揮手:“那再見啦。”  遲暖:“嗯,再見。”  顧寧姿打開冰箱,從裏麵取了一盒新鮮的果切出來,拿袋子裝了,提在手裏,對遲暖說:“我送你。”  她們一起出門,到了院外遲暖就讓顧寧姿停步:“你還有朋友在,我自己回學校吧。”  顧寧姿隨手帶上院門,問遲暖:“湯斯茹是不是說什麽了?”  遲暖:“她沒說什麽呀。”  顧寧姿深深凝視她:“我事先不知道她會來。”  遲暖笑了笑:“沒關係的。”  顧寧姿執意要把遲暖送到學校,途中遲暖接到遲青川的電話,說向季先生請了個假,明天過來接她回家。  “你要來接我嗎?”遲暖說著看向顧寧姿,比著唇形告訴她:“是哥哥。”  顧寧姿搖頭,拉住遲暖的手腕,很堅決的:“我送你。”  遲暖回絕了遲青川,顧寧姿立刻跟她敲定了明天的碰麵時間。  到了寢室樓下,顧寧姿抬頭看著四樓那個沒有亮燈的房間:“……她們都走了,你把門鎖好了睡。”  遲暖點著頭:“好。”  顧寧姿把果切袋子給遲暖,遲暖接在手裏,和顧寧姿說再見:“到家了告訴我。”  顧寧姿:“好。”  遲暖回到寢室就開始收拾書本衣物,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又把寢室裏外打掃了一遍,衝完澡,濕漉漉地坐下吃顧寧姿給的切塊鳳梨。  這時候才拿出手機,顧寧姿的信息在很久前就已經發過來了。  “我到家了。”  遲暖把手機放去一邊。  過了一會,又拿起來,忽略滿心的低落,語氣輕快地回:“我剛忙完,鳳梨很甜,謝謝你唷。”  幾十秒後,回訊傳過來。  “阿寧去洗澡了~需要我進去跟她說一下嗎?”  口腔裏塞得滿滿的都是津甜的鳳梨,遲暖看著信息,沒來由的,熱流忽然湧到了眼眶邊緣。她忍著衝鼻的酸意,一點一點把鳳梨咽進肚子裏。第32章   晚些時候, 顧寧姿打來電話。遲暖已經熄燈睡下了, 顧寧姿聽她聲音, 睡意惺忪的,不忍心打擾她睡眠,隻說明天給她帶早餐就結束了通話。  第二天, 遲暖艱難地拎著行李箱,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幾分鍾下樓,躲在寢室門洞裏等顧寧姿。  這時候雖然才早上八點過,但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 依舊是驕陽似火的一天,光站著不動都能蒸出一身汗。  不多久接到顧寧姿的電話,說可能要晚到一會兒。  遲暖說:“沒事的, 你慢慢來。”  等了半個多小時, 顧寧姿來了。她開了去l市時的那輛黑色大奔, 遲暖認出了車牌,就拉著行李箱迎上去。  副駕的窗玻璃降了下來,湯斯茹今天化了個精致的妝麵,笑眯眯地和遲暖打招呼:“同學,早啊。”  遲暖沒想到湯斯茹也會跟來,調動渾身的熱情,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個字:“……早。”  顧寧姿接過遲暖的行李塞去後車箱, 遲暖很識趣地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上去。  湯斯茹回頭:“對不起啊遲暖, 我起晚了, 害得阿寧遲到, 你等很久了嗎?”  遲暖抹掉額頭的汗,說:“沒有,我也才剛下樓。”  湯斯茹鬆了口氣:“那還好。”  顧寧姿放好行李上車,對遲暖說:“美術館有個油畫展,順路送湯斯茹過去。……對了遲暖,餓了那裏有早餐。”  美術館距這裏也就幾個街口的距離,顧寧姿於情於理都應該載湯斯茹一程。  遲暖這麽說服自己,點頭:“好。”  她熱得胃口全消,等冷氣把身上的熱度吹得消退了一些,才拿起座位上的保溫桶。  顧寧姿給她準備了海鮮粥,粥裏飄著很細的芹菜碎,聞著很香。  前方是十字路口,轉向燈亮紅,湯斯茹舉著手機向駕駛座上的顧寧姿傾斜,腦袋依偎著她的胳膊:“阿寧,看這裏。”  按了拍攝。  湯斯茹拍完照片,放大縮小看了好一會兒,照片裏的顧寧姿戴著墨鏡,麵無表情的樣子也依然美到天妒人怨,她“哎喲”一聲:“阿寧,你為什麽能長這麽好看?”  顧寧姿踩下油門,沒理她。  湯斯茹自顧自笑出聲,想起了什麽:“誒,遲暖,我問你,你們一中有沒有人喜歡阿寧?”  遲暖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粥,聞言抬頭:“……不知道。”  顧寧姿從後視鏡裏看了遲暖一眼。  湯斯茹好笑道:“阿寧,你就說有沒有。”  顧寧姿:“無聊。”  湯斯茹見撬不開顧寧姿的嘴,隻好又轉向遲暖:“我跟你講,以前喜歡阿寧的人一層教室坐不下。她不知道怎麽會這麽招桃花,特別女孩子。”  遲暖一口粥嗆在嗓子裏,心都提起來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女孩子?”  “對啊”,湯斯茹掩唇笑,“各種各樣的,不過阿寧不喜歡。”  遲暖高高抬起的心,重重砸了下來。像是被人憑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顧寧姿對湯斯茹說:“美術館要到了,你準備下車。”  湯斯茹和遲暖道了別,又向顧寧姿撒嬌:“別忘了中午的電影時間,待會我把信息發給你。”  湯斯茹下車後,遲暖才覺得自己的呼吸順暢了一點。隻是再美味的粥,此時也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她合上保溫桶,輕輕放在一邊。  顧寧姿不喜歡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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