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秘書頓了頓:“遲暖……” 遲暖:“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想……想問問,我聯係不上顧寧姿,明天就要上課了,我一直在等她,她……” “遲暖”,蘇秘書打斷她:“你在哪裏?方便見一麵嗎?” “……”遲暖聽見自己倉皇的心跳聲,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她張開嘴,過了好久,才回:“見麵?現在嗎?……是有什麽事?” 蘇秘書:“關於阿寧,我想我們可能需要見一麵。” 從主城區到遲暖家,開車要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裏,遲暖梳頭換衣服,走去樓下,安靜地等蘇秘書的到來。 她想起去年中秋那天晚上,下著雨,顧寧姿撐傘站在這裏。遲暖抬頭,像顧寧姿一樣看向自己的房間窗口。窗戶緊緊關閉著,出門時燈也關了,那裏黑漆漆一片。 心裏翻江倒海地難受。後悔,後悔自己應該對顧寧姿再好一些,本來能做到的,卻偏偏浪費了幾個月的時間,彼此折磨。 她們明明那麽喜歡對方。 蘇秘書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車燈照在遲暖嬌小的身影上,她看見遲暖側過頭,避光。 蘇秘書歎了口氣,關燈,熄火下車。 “本來你不聯係我,我也會去學校找你的。”她用了這樣的開場白。 遲暖:“顧寧姿她……” 蘇秘書說:“我在阿寧這邊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承家要處理阿寧之前住的那套房子,為了清理裏麵的東西,我昨天去過二樓。” 遲暖潛意識想要逃避蘇秘書話中隱含的深意,她遲鈍地反複呢喃:“二樓……二樓?啊,二樓!” 她如夢初醒:“那些畫……” 蘇秘書:“是的,畫都毀掉了。” 路燈光線下,遲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她暗想,這是什麽殘忍的話?顧寧姿耗費了那麽多心神畫的畫,為什麽要毀掉?怎麽可以毀掉!?那是她用手指一點一點描出來的啊! 遲暖的表情,仿佛再聽多一句就會哭出來,蘇秘書不忍道:“……很抱歉,遲暖,我也隻是按吩咐做事。” 她把下車時就抓在手上的銀行卡塞進了遲暖的外套口袋:“這是阿寧姐姐的意思,你留著吧,密碼是阿寧生日,你應該知道。” 遲暖恍恍惚惚地問她:“她家裏知道我們的事了,因為她來雲城找我?……是嗎?所以我聯絡不到她?……可是還要上課的啊?” 蘇秘書看著她:“具體的經過我也不清楚。隻是你別等阿寧了,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她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已經有了預感,信息不回,電話關機……顧寧姿那麽疼她,除非受到外力阻撓,否則她不會這樣。 遲暖睜著水蒙蒙的眼睛:“她現在在哪裏?您方便告訴我嗎?” 蘇秘書沉默不語。 遲暖輕聲:“求您了……” 蘇秘書:“我實在幫不了你們什麽,你也不要試圖去找她,沒有用的。” 眼眶無法再承載更多水汽,淚珠終於滾落,遲暖哽咽道:“……那、那她好嗎?” 蘇秘書遲疑了,最後還是點點頭:“她一切都好。” 蘇秘書走後,遲暖費盡力氣才爬上六樓。可是雙手抖得太厲害,眼前又是模糊的,鑰匙幾次都對不齊匙孔。 樓道裏有人罵罵咧咧地接著電話上樓,遲暖聽出那是對門男主人的聲音。 更遠的地方,好像有一兩道爭執,不知道出自於哪棟樓。 這個凡塵俗世,每天都有不如意的事情在上演。有些可以解決,有些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發生,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遲暖進屋,摸黑換鞋,扶著牆,慢慢走回房間。 她不敢開燈,怕燈光照得自己周圍空空蕩蕩。心髒的部位疼得要命,她努力深呼吸,卻沒有任何緩解。 她知道蘇秘書在騙自己,顧寧姿怎麽可能會好?怎麽可能?被強行分開的痛苦,顧寧也在經曆著。……不,顧寧姿所承受的,肯定比她還要難熬千百倍。這麽雷厲風行的手段,她家裏很生氣吧?她的父親會怎麽對待她?關禁閉?還是其他更嚴酷的手段? 遲暖恐懼又心痛,低低的,壓抑的哭泣,徹夜未歇。 天亮以後,遲暖精簡了行李,提著箱子坐車去學校。 一上車,她就把書包放在了身邊的座位上。乘客陸陸續續上來,有人過來問座,她衝對方說:“不好意思,這裏有人了。” 那人看她滿臉憔悴,雙眼又紅又腫,不由道:“……你沒事吧?” 遲暖:“沒事,謝謝。” 車子搖搖晃晃開動了。遲暖往身側傾斜,把頭磕在了旁邊的座椅上,像是幾天前,依偎著顧寧姿一樣。 ……我沒事。 我們分開在感情最濃烈之時,我相信這隻是短暫的無法相見。但凡有機會,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像你說的,明天見。第57章 時間滴答滴答往前走, 開學快兩周了。 遲暖讀書本來就用功,外人來看, 她除了比以前沉默了些, 好像也沒有什麽變化;至於顧寧姿,大家對她一開學就缺席這回事更是見怪不怪, 畢竟人民幣玩家。——直到陳思帶來在英語組辦公室裏聽到的隻言片語。 “老師們都在說顧寧姿不來了!” “什麽什麽?” “什麽叫不來了?” “為什麽不來了?她又轉校了?” “……” 徐丹聽了一耳朵, 問遲暖:“暖暖,這件事你知道嗎?” 遲暖在整理收上來的語文作業, 她假裝沒聽見徐丹說什麽, 離開座位去辦公室交作業。 何麗雯在備課, 她是六班的班主任, 肯定早於英語老師那邊得到顧寧姿不會再來一中的消息。 遲暖放下作業,何麗雯鏡片後的眼神猶豫不定,幾番欲言又止, 還是什麽都沒說。 遲暖轉身回教室。 教室裏一如既往地喧鬧,她習慣成自然,與以前的每一次一樣, 先去看顧寧姿的位置。 顧寧姿的椅子空著,桌上卻被周達茂堆滿亂七八糟的課本。她不來,她的課桌立刻就被他霸占了。 上學期這種情況也很常見, 但這次卻說不出地紮眼。遲暖直直走過去, 把周達茂占在顧寧姿課桌上的書全掃到了他自己那邊。 書本撞書本, 好幾本書都被推飛出去, “啪啪”數聲, 砸到地上。 “……”周達茂懵頭懵腦:“班長,你幹啥?” 遲暖:“你別占她位置。” 周達茂:“她都不來了這個位置我占怎麽了?惹到你?” 遲暖:“對,惹到我。” 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同學全部麵麵相覷,趙菁菁立刻拉著遲暖回座位,杜敏撿起周達茂掉落的書本,數落他:“你幹嘛?嘴這麽賤,會不會好好講話?” 周達茂忍了忍,沒忍住:“靠!……班長好凶。” 遲暖在位置上坐下,徐丹要說什麽,可是看到她沉沉的表情,什麽都沒敢說。 晚自習,周達茂給遲暖帶來一杯熱奶茶賠禮道歉。 “怨我,我做錯在先,班長大人消消氣唄?……不過大佬轉走,這事兒總不賴我吧?我給她當同桌,從來都是勤勤懇懇不敢得罪,供她差遣鞍前馬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再說了,她不來我們一中上學,我心裏還空落落的呢,她不罩著我,我學校裏走著都沒安全感。” 遲暖抬頭,瞥他一眼。 “……行吧”,周達茂撓著腦袋,“總而言之,她的課桌我不碰,我不碰總行了?” 遲暖把奶茶給了徐丹。 周六,薛玟來寢室接她們一起出去吃晚飯,這是除夕夜就定好的事情。 地點安排在一家私房菜館,環境和風味在雲城是數一數二的好,徐丹她們吃得讚不絕口,直說下次還要來。 薛玟聽了,隻是笑。 飯後五人沿著菜館後的護城河河堤散步消食。元宵節剛過,河堤上懸掛的燈籠還沒有撤走。徐丹磕磕絆絆地讀綁在燈籠上的字謎,杜敏哈哈大笑,笑她語文太爛,識字不清。兩人一言不合,廝鬧起來。 遲暖回頭,薛玟搭著扶欄在抽煙。 遲暖向她走去,薛玟聽見靠近的腳步聲,轉眼看見遲暖,條件反射去掐煙。 誰知遲暖卻問她:“能給我一支麽?” 薛玟:“……” “不吧。”薛玟彎起嘴角,“我們去猜謎比較好。” 後來薛玟把她們送回學校,遲暖和室友們一起走進校門。她從包裏摸出手機,照例給遲青川打電話。等待聲中,遲暖聽見薛玟在喊她名字。 她回過頭。 薛玟在車上說:“再見啊。” 遲暖向她揮揮手,薛玟笑了,然後車子就帶走了她。 遲青川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電話,遲暖隻聽見那端小梧桐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她聽得揪心:“小梧桐怎麽了?” “我剛給他洗衣服,他從床上滾下來了,我看看……額頭摔紅了。”遲青川說著,出聲哄小梧桐。 遲暖:“嫂嫂沒在家嗎?” 遲青川:“嗯。” 他沒說嶽芸去哪裏,也沒說她去做什麽,隻是一個“嗯”字,遲暖直覺不太對,又不知該怎麽問。 和室友們回寢室後,各自洗漱,遲暖看書到夜深,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趴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徐丹在床上尖叫:“不會吧!薛玟真的出國留學了!?” 大家的瞌睡都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驚散,遲暖和杜敏趙菁菁一樣摸出手機。五人群聊裏,淩點過,有薛玟的信息。 一張飛往國外的登機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