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姿:“……” 遲暖:“……” 到了顧寧姿家,小梧桐興衝衝地跟著遲暖鑽進廚房。他左等右等,然而遲暖除了煮粥,並沒有顯露出要做點什麽其他好吃的的跡象。他失望地找到正在冰敷的顧寧姿:“顧阿姨,原來讓人幸福的事,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會發生……” 麻藥已經散了大半,痛感逐漸凸顯。顧寧姿的雙唇不太張得開,她對小梧桐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跟著小梧桐一起走出廚房的遲暖無奈道:“小梧桐,要不要捏雪人?” 她把小梧桐帶去院子裏,免得他打擾到顧寧姿。 兩人在雪地裏捏了一排小雪人,整整齊齊擺放在石階上。 “好可愛呀!”小梧桐高興地拍手。 麻藥效果全部消失後,顧寧姿忍痛用最小號的勺子,慢騰騰地喝下了半碗溫粥。 喝完粥,吃下消炎藥,遲暖對顧寧姿說:“還有止痛藥,疼得厲害可以吃,關醫生給你開了兩天的劑量。” 顧寧姿:“嗯。” 小梧桐這時候已經明白顧阿姨的拔牙和自己的拔牙並不是一回事了,有些羞赧地站在遲暖身後,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充滿關心。 遲暖:“關醫生說不排除今晚會有發燒的可能,如果燒起來了,你一定要告訴我啊。” 顧寧姿:“嗯。” 遲暖帶著小梧桐回家,車子開出院落,她轉過頭,顧寧姿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三樓的落地窗後。 窗簾開著,燈光似水,暈染了樓下覆蓋薄雪的地麵。 那天晚上,遲暖睡不踏實,怕顧寧姿疼,怕顧寧姿半夜燒起來,手機一直抓在手上,音量開到最大,生怕錯過顧寧姿的任何訊息。 零點過後,手機鈴聲驟響,遲暖被驚醒,看見屏幕上“顧寧姿”三個字,睡意全消:“怎麽了?發燒了嗎?” 顧寧姿的聲音很輕緩:“沒有。你手邊有沒有書?” 遲暖提起來的心慢悠悠地落回了原處。把燈打開,第一眼看見小梧桐的注音故事書:“……有《格林童話》。” 顧寧姿:“讀給我聽。” 啊?…… 雖然不明白顧寧姿的意思,但遲暖還是拿起《格林童話》,書簽夾在《睡美人》那一頁,她開始逐句讀:“從前,有一位國王……” 窗外白雪紛飛,遲暖柔婉的嗓音,在房間裏靜謐地流淌。 在她讀故事的過程中,手機那端一直很安靜,《睡美人》的故事讀完,顧寧姿沒有再提出新的要求。 遲暖等了會兒,才出聲輕喚:“顧寧姿?” 沒有人回答。 鶴南山,開著免提的手機就在耳邊,因為疼痛而輾轉了半宿的顧寧姿,終於閉上眼睛睡著了。 樓下院落裏,支著一柄透明的雨傘。可愛的小小雪人們躲在傘下,圓滾滾的腦袋上都頂了一頂色彩豔麗的紙帽子。第71章 雲初麵臨著複雜的人事變動和龐大的翻新升級, 哪怕術區還疼,顧寧姿也依然每天忙碌。 時間差不多過去一周,關洛約顧寧姿和遲暖一塊兒吃飯。這個消息是顧寧姿用短訊的形式通知遲暖的,當時遲暖正在辦公室裏批閱試卷, 身旁的窗戶玻璃上,攀附著大片大片潮濕的霧氣。 顧寧姿:“關洛今晚請吃飯,有空?” 遲暖:“有。” 顧寧姿發過來一個定位:“五點半之前到這裏。” 那是周醫生心理谘詢室的地址, 顧寧姿現在應該在接受財經期刊的專訪才對, 她臨時變更了行程? 時間上綽綽有餘,遲暖回說:“好的。” 不多久, 又收到關洛發來的餐廳信息。遲暖對著餐廳名字,怔了好久。 鵝毛大雪之後,雲城到處都在融雪, 溫度極低。遲暖緊了緊大衣衣領, 打開車門下去。 小洋房一樓的咖啡館裏客流如織。 遲暖沿著露天樓梯去往二樓,這是她第二次來周醫生的谘詢室, 上次還是六年前那個跨年夜。 走進玻璃門, 她條件反射地回頭。 仿佛還能看見那一夜, 顧寧姿獨自離去的背影和她留在雪地上的腳印。 ……過去的回憶留給她太多遺憾。 顧寧姿和周醫生一起走出診療室, 遲暖忙收起情緒, 向周醫生問好。周醫生和她閑聊了幾句, 臨別, 又叮囑顧寧姿:“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你已經恢複地很好了。” 顧寧姿點頭, 和遲暖離開了這裏。 道旁樹枝上的積雪被寒風一吹,白絮般飄散在半空中。正要上車的顧寧姿忽然停住,疑惑地轉頭。 映著雪色,天色將暗未暗,路燈照著吹散的白雪,樓梯的盡頭,是燈火通明的谘詢室。 遲暖問她:“怎麽了?” 顧寧姿不答,看了好一會兒才坐進車裏。 車子往關洛預約的餐廳駛去。山上白雪覆蓋,山腰的餐廳裏燭光點點,從山腳看去,整個餐廳就像一個金光瀲灩的寶匣。 這個場景曾無數次出現在遲暖的夢境裏。 “這裏的菜色一般,也就勝在氣氛好吧。”關洛撥弄燭火,狡黠一笑:“這麽好的氣氛,我們顧總有沒有一點點動凡心?” 顧寧姿慣例不去理會關洛無聊的玩笑。 關洛笑了兩聲,難得正色:“啊,對了,你品品,這酒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是不是你要找的那種?” “遲暖?”有道驚喜的男音突如其來地插入她們這桌的談話。 一直充當背景的遲暖轉頭,男人走近兩步:“真的是你啊……好久沒見!” 遲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顧寧姿和關洛,站起身:“……好久沒見,鍾瑉。” 有個女孩子挽著鍾瑉的臂彎,鍾瑉向遲暖介紹說:“這是我阿姨家的妹妹,她今天生日,吵著要來這裏。” 遲暖:“你好。” 女孩子說:“哥,這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遲老師啊?” 遲暖:“……” 關洛支著額角,忍笑去和顧寧姿找共鳴,顧寧姿舉起酒杯,送到鼻下輕輕一嗅。 鍾瑉清秀的臉上寫滿尷尬,他對遲暖說:“沒什麽,就是在這裏遇見你,挺高興的……不打擾你和你的朋友聚餐了。” 他們走後,遲暖重新坐下,關洛衝她擠眼睛:“前男友?” 遲暖:“不是。” 顧寧姿:“不是。” 關洛:“……” 顧寧姿放下酒杯,輕彈了一下杯壁。 關洛反應過來兩人說的不是一碼事,有些心痛自己高價收來的紅酒,她不死心地問顧寧姿:“你不喝一口試試?” 顧寧姿:“不用,不是那種。” 關洛攤手:“你確定你在現實裏喝過那支酒,而不是做夢?” 顧寧姿認真思索她的話,回答:“我不確定。” 關洛拍桌笑道:“我簡直同情死何真了,從她給你做助理開始,為你找的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你竟然說不確定?——助理小姐,你前男友還在往這邊看。” “……”正在喝水的遲暖嗆得咳嗽連連,臉都漲紅了,餘光不由自主去尋顧寧姿,嘴上解釋道:“真的不是,我和他不熟的。” 關洛逗她:“你急什麽?我們又不介意。” “我們”之一的顧寧姿輕輕轉動桌上的酒杯,遲暖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發燙的臉頰逐漸降溫。 ……是啊,顧寧姿不會介意的。 關洛吃了一半接到青青的電話,兩三句之後她就站了起來:“她孩子不舒服,我現在陪她去醫院。抱歉抱歉,我們下次再約。” 說著人就匆匆走了。 餐廳裏有人在拉小提琴,愛意繾綣的旋律,襯著鮮花與燭光,氛圍很濃。 一桌桌情侶們,喁喁低語,時不時親吻,遲暖和顧寧姿對坐著,誰都沒有說話。 晚餐結束之後,兩人準備離開。有人輕叩駕駛座的車窗玻璃,遲暖看去,又是鍾瑉。 “好巧,我就停在你旁邊。”鍾瑉指了指自己的車。 “……是啊。”遲暖說。 鍾瑉的妹妹“噗嗤”笑出聲,鍾瑉也笑,晃著手機:“那遲暖,我們再聯絡。” 顧寧姿的視線掠過他們,望向覆蓋山體的白雪。 時間已經不早了,遲暖先去托班接了小梧桐。小梧桐從書包裏拿出一幅畫,掩去右下角的字,興高采烈地問遲暖:“媽媽,你猜,我畫的是誰?” 稚嫩的線條,不成比例的五官,說不上像誰,因為誰都不像,隻能看出畫的是個女孩子,腦袋後麵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 遲暖說:“我猜是你的同桌?” 小梧桐:“噢……” 小梧桐坐在顧寧姿身邊,失望地移開手指,顧寧姿看見這幅畫的名字:我的媽媽。 顧寧姿:“……” 過了幾分鍾,顧寧姿從小梧桐的筆袋裏拿出一支鉛筆。對著小梧桐的那幅畫才落了幾筆,小梧桐的眼睛就越睜越大:“顧阿姨!” 顧寧姿伸指豎在唇間,小梧桐看了眼專心開車的遲暖,捂住嘴,懂事地點頭。 把顧寧姿送到鶴南山,遲暖載著小梧桐回到小區樓下,車子停妥之後,小梧桐才把手上的畫捧給遲暖看,大大的眼睛裏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原本的線條被全麵覆蓋,遲暖以為的小梧桐的那副同桌畫,被改成了她自己的模樣,畫中麵目柔和的她,正微微笑著。 氣質神.韻,抓得特別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