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蹈並不美,而是邪異,令人看上幾眼就會眩暈就想嘔吐。但整條街上的人們卻都如癡如醉,他們跟隨舞王的節奏一起搖擺,唱著海潮般的歌,千萬雙手有節奏地搖擺,仿佛一片手臂組成的森林在風中搖曳。


    巴西,裏約熱內盧,狂歡節之夜。


    夜空被焰火照亮,在節奏強勁的音樂聲中,彩車隊穿城而過,桑巴舞娘們踩著鼓點扭腰送胯,全世界都是飛舞的大腿和羽毛裙擺。


    有人說“巴西人是為了狂歡節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這話也許不假,每年的裏約熱內盧狂歡節,巴西人和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都像“狂歡完去死也無所謂”似的酗酒、歌舞、眉來眼去。


    今夜這座城被歡樂擠滿,不留一絲空間給悲觀情緒,你若是在街邊愁眉苦臉,立刻就會有人從酒吧裏竄出來拉你一起喝酒。


    但也有少數人例外,臨街的酒店頂樓,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們正手持望遠鏡,監視著整條街。焰火在他們的頭頂炸開,他們像是一群趴在屋簷上的梟鳥。


    “一號觀察哨,未發現目標。”


    “二號觀察哨,未發現目標。”


    ……


    他們通過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設備相互聯絡。這條街上共有七處觀察哨,每個觀察哨都安排了兩名臨時專員,沿街的酒吧裏還有執行部的十二名正式專員待命,他們都帶著槍,彈匣裏填滿了強力麻醉效果的弗裏嘉子彈。


    裝備部特意為這次行動製作了一批強化版的弗裏嘉子彈,麻醉性能強化到標準版本的三倍,因為今晚的目標非常棘手,也因為今晚參與行動的多半是一年級二年級的學員。在秘黨的戰場上,這是幫純粹的菜鳥。


    卡塞爾學院的慣例,新生入學的第一年必須參與一次執行部的行動,讓他們親眼目睹跟龍類或者死侍作戰的戰場。執行部也借機考察新生們的心理素質。


    “a+級的危險目標,狩獵這種怪物的活兒,交給我們這些菜鳥真的沒問題?”岡薩雷斯嚼著口香糖,俯瞰西方千萬條抓著熒光棒的手臂搖擺,仿佛一片瑩藍色的大海起伏。


    “你擔心什麽?要擔心也該我擔心才對,任務書上說。目標狩獵的對象都是美少女。我倆誰是美少女?”他的拍檔維多利亞漫不經心地挺挺胸整理頭發,執行部那身烏鴉般的黑衣也遮擋不住她的好身材。


    岡薩雷斯,西班牙籍學員,卡塞爾學院一年級生,血統階級c。


    維多利亞,英國籍學員,同樣是卡塞爾學院一年級生,血統階級b+。


    b+級別的血統在卡塞爾學院裏最多隻能算是二流,但維多利亞卻在入學第一天就出了名,因為顏值和出身。她是英國皇室的旁支,從祖輩上順下來,應該算是一位女伯爵。


    這次行動岡薩雷斯被和維多利亞分在一組,心裏還是蠻興奮的,忘了哪本泡妞手冊上說的,危險情形下女性會自然而然地對身邊的男性產生依賴感,這種依賴感往往是好感的開始。


    所以岡薩雷斯還蠻期待那個a+級的危險目標嚎叫著殺上來的,他後腰裏插著兩支滿彈匣的格洛克手槍,正好派上用場。唯一的問題是,如果維多利亞嚇得撲向他,而他正雙槍齊發……他就沒有手摟住這位校花級女伯爵的腰了。


    這麽想想當然可以,不過岡薩雷斯也清楚這是自己一廂情願,如果目標真的狂暴起來,應該是維多利亞保護他才對,維多利亞的血統級別高於他,偏偏還是戰鬥係天賦。


    “他如果進攻我們倒還好,可這裏都是平民,如果他想在人群裏殺出一條血路怎麽辦?有人群阻擋,想要阻止他可沒那麽容易。”岡薩雷斯有些憂慮。


    “這種事輪不到你和我操心,我們這些菜鳥的任務就是監視,動武的事情還是由資深專員來。”年輕的維多利亞女伯爵說。


    “我可信不過那幫什麽資深專員,他們麵對過幾個a+級目標?”


    “普通的資深專員確實不行,”維多利亞輕聲說,海藍色的眼睛裏透著異樣的光彩,“但這一次,他們出動了學生會主席!”


    岡薩雷斯微微一怔,心裏既向往,又有點失落。


    是啊,這次出動的精英中有學生會主席,那是尚未畢業就名列執行部精英的男人。關於他的傳說很多很多,精英血統、天生領袖、風度翩翩、揮金如土……如果隻是這些還罷了,傳說他還曾幾次對陣龍王級別的目標!


    龍王,那是幾百年都未必會出現的超級存在,卻在主席手中接連潰敗。這與其說是實力,不如說是命運了。


    岡薩雷斯入學剛剛半年,還沒有機會收到學生會聯誼舞會的邀請信,也就沒機會跟主席先生碰麵,這次跟主席先生出同一個任務,也許能見到這位“天命的屠龍者”的戰鬥姿態,心裏當然向往。可有那種絕世姿態的男人在,維多利亞和其他女生是絕不可能把多餘的注意力投注在他這種衰仔身上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多數女孩都向往著太陽般的光芒,恰如她們喜歡那些閃閃發亮的飾品,可成群的男孩中,往往隻有一個是太陽,而其他都是陰影。陰影原本也沒有那麽晦暗,隻是太陽太閃耀了,陰影就越發地晦暗了。


    岡薩雷斯不幸地就是這麽個陰影,並不幸地暗戀著女伯爵。


    “岡薩雷斯,維多利亞,聊天時注意關掉你們的藍牙耳機。”耳機裏傳來冷冷的聲音,這是負責他們的那位資深專員,學生們叫他“教官”。


    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趕緊捂嘴。狂風掃過屋頂,一架黑色的直升機高速掠過,教官正駕駛直升飛機在附近低空巡弋,經過時還向他們投下了冷冷的目光。


    學院為了這次行動可是下了血本的,各種戰術裝備全部出動,整個行動組超過120人,分部在裏約熱內盧的各個鬧市區,隻為狩獵“舞王”!


    “舞王”,這是個代號,因為沒人知道目標叫什麽名字。


    他是個神秘的街頭桑巴舞者,裏約熱內盧的傳奇之一。他是三年前開始出現的,穿著一身綴滿led光源的舞衣,在著名的科巴卡巴納海灘上跳桑巴舞。


    沒人能記住他的容貌,因為夜太黑而led的藍光太耀眼,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瑩藍色的光芒中;但也沒人能忘記他的舞蹈,他的舞蹈帶著無可名狀的魔性,令人血脈賁張,忘卻一切煩惱。


    有人說舞王出現的地方,就是狂歡節開始的地方,整個海灘的人都跟著他忘情地舞蹈,著了魔似的。


    這是座桑巴舞的城市,城裏有上百位桑巴舞大師,但大師們連模仿舞王都做不到,那奇怪的韻律感和不可思議的關節扭曲,每個定格都像是一幅抽象畫。


    很多人慕名而來,流連於科巴卡巴納海灘,渴望著見舞王一麵。但舞王的出現和消失都是毫無征兆的,一旦他出現,人們就會情不自禁地舞蹈,舞步停止的時候,仿佛從夢中醒來,舞王已經離去。


    舞王的名聲越來越大,可警方卻越來越不安。舞王的出現頻率,跟女性受害者的數字是成正比的。


    這些殘缺不全的受害者都是在舞王出現的第二天清晨被發現的,無一例外地穿著三點式泳裝、麵容姣好、身材性感、小麥膚色、金發,前一晚都去過科巴卡巴納海灘。


    非常詭異的是,死者分明遭受過酷刑般的折磨,臉上卻無一例外地帶著沉醉的笑容。


    最後是一個僥幸逃脫的受害者幫助警方揭開了謎底,清晨的時候,她在距離科巴卡巴納海灘兩公裏的地方被人發現,膝蓋骨折,神情呆滯。


    經過大約兩個月的心理治療之後她說出了那晚的經曆,那天夜裏她和朋友們想去科巴卡巴納海灘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舞王。舞王真的出現了,全海灘的人都像著魔那樣跳起舞來,她也不例外。跳著跳著她發現自己離人群越來越遠了,跟她一起離開人群的還有好幾個金發、小麥膚色的性感女孩,舞王在前麵扭動著,她們跟在後麵。她既不恐懼也不抗拒,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要去天堂。可她忽然崴了腳,膝蓋在石頭上撞骨折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舞王帶著那些女孩離開,她哭著喊著,伸手去夠他們的背影,可他們就這樣載歌載舞地離開了,根本不回頭,留下她孤零零地在海灘上痛哭流涕。


    聽完這個故事後,負責舞王案件的警長歎息著告訴她是骨折救了她一命,因為那天晚上跟隨舞王離開的女孩們都死了,第二天早晨,她們殘缺的屍體在一間廢棄的修理廠中被發現,簡直像是被一群野獸撕咬過。


    令人驚訝的是那位因斷腿而逃生的漂亮女孩根本不相信,她哭著說不不,她們是跟舞王去了天堂,我是多麽地不幸啊,為什麽是我摔斷了腿。


    “這是個對女性有著極強進攻性的惡魔!”警方最終得出了結論。


    因為案件涉及神秘學的領域,所以並未對民眾公布消息,警方幾次暗中監控科巴卡巴納海灘想要抓捕舞王,可再多的警力配置都沒用,舞王出現的時候,警察們也跳起舞來,甚至一位金發小麥膚色的漂亮女警因此殉職。


    警方還在焦頭爛額,卡塞爾學院執行部已經無聲無息地介入了。


    基於“一切神秘主義事件都跟龍族有關”這一基本前提,學院毫不懷疑舞王是個危險的混血種。他的血統中龍血比例很高,高得突破了“臨界血限”,龍血中自帶的嗜血基因已經牢牢地控製了他。


    這種人距離完全喪失神智的“死侍”隻是一步之遙了,是必須捕獲的高危目標。他應該擅長某種精神控製類的言靈,普通人類脆弱的精神太容易受他的影響,唯有混血種能夠抵禦。


    “他對於桑巴舞存在著極度的迷戀,而狂歡節就是桑巴舞的節日,正常人在那天都會為了桑巴舞而瘋狂,舞王也不例外。他很可能出現在鬧市區,尤其是遊行隊伍經過的路線上,那裏最容易找到他渴望的食物,金發、小麥膚色的年輕女孩。”


    執行部分析舞王的行為模式之後做出了判斷,抓捕的網也就此拉開。


    時間已經是夜間十點了,遊行進入了高潮,舞王還是沒有出現。岡薩雷斯開始嚼最後一片口香糖。


    舞王的傳說在裏約熱內盧不脛而走之後,很多舞者都會模仿他的裝束,把led光源縫在舞衣上,扭動起來也很炫目,這給監視工作增加了很多難度。


    但經過長時間的觀察,這些嫌疑對象一個接一個地被排除了。都是些拙劣的模仿者,舞姿顯然沒到蠱惑人心的地步,還有幾個跳累了就衝進街邊的酒吧裏買瓶啤酒狂飲的。


    “看得我也想去學桑巴舞了。”維多利亞忽然說。


    “為什麽?”岡薩雷斯隨口問。


    “有什麽為什麽?”維多利亞撅著嘴,“因為我有胸有腿不行啊?”


    真是個好理由,岡薩雷斯想,為什麽要去學桑巴舞?因為老娘有胸有腿。世界要都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兩人的注意力都轉到彩車上了。能上彩車跳舞的都是頂級的桑巴舞娘,都是有胸有腿的好姑娘,羽毛裙擺甩起來的時候,有種遮天蔽日的氣派。


    這些彩車都是當地的桑巴舞學校準備的。裏約熱內盧有幾十所桑巴學校,它們彼此之間相互競技,最隆重的競技就是每年的狂歡節。哪個學校的舞者能夠摘下“狂歡公主”的桂冠,明年就會是世界第一的桑巴學校。舞者們為此已經練習了整整一年,所有技藝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活力如火山般迸發,跳得渾身大汗,燈光下身體閃閃發亮。


    這些頂級桑巴舞者是執行部重點保護的對象,因為她們幾乎毫無例外的是小麥膚色,就算不是金發也染成金發,是舞王最感興趣的獵物。


    還有體積驚人的大胖子,他們也在彩車頂上跳舞,渾身肥肉水波般顫動,論技藝並不亞於那些身材纖細的舞娘。


    “喔!”岡薩雷斯很吃驚。


    “每年他們除了評選狂歡公主,還會評選狂歡王,狂歡王不僅得桑巴跳得好,還得體重在130公斤以上,那些胖子是來競爭狂歡王的頭銜的。”維多利亞說。


    作為女伯爵,從小就得了解世界,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她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哦。”岡薩雷斯漫不經心地應著,重又把望遠鏡轉向那些身材窈窕的舞娘,初看肥仔跳舞還比較有意思,可當然是有胸有腿的漂亮姑娘好看。


    可這一次舞娘們的身體總是無法完全吸引岡薩雷斯的注意,心裏似乎有道陰影,那道陰影像是小蟲子似的鑽啊鑽……鑽啊鑽……


    恐懼在心中爆炸,岡薩雷斯猛地站了起來,同時握著後腰的槍柄,“注意彩車上那些跳舞的胖子!舞王可能就在其中!”


    雖然沒有討論過,但在整個行動組的心裏,舞王的形象都是個肌肉結實體型消瘦的舞者,想來也隻有這種人的舞蹈才會顛倒眾生。他們一直以來也是把注意力集中在符合這一點的男性舞者身上。


    可為什麽舞王不能是個體重超過130公斤的胖子呢?根本沒有人見過舞王的真麵目,人們隻是看到舞衣上的led光源在閃動!一個胖子也可能穿上黑色的舞衣,用led光源拚湊出一個體型消瘦的舞者來!


    舞王毫無疑問是個酷愛“秀出自我”的瘋子,所以他才會搞出那種行為藝術般的事情來,很多殘暴對待女性的罪犯都有類似的心理問題,比如曆史上那位鼎鼎大名的“開膛手傑克”會在殺了妓女之後寫信挑釁倫敦警方!


    對於這樣一個人,最適合他的舞台當然不是街邊,而是高高在上、眾目焦點的彩車上!


    就在這時,整條街的燈都熄滅了,連那些自帶電源的彩車都熄滅了,隻剩下漫天的焰火。


    焰火之下,彩車之上,瑩藍色的人形緩緩亮了起來。就是那些競爭狂歡王頭銜的肥仔中的一個,是哪個肥仔並不重要,從這一刻開始,他不再是肥仔而是舞王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街邊看熱鬧的人、舞者們都停了下來,全世界隻剩下一個人還在狂舞,在沒有音樂伴奏的情況下,踩著魔性的節奏。


    對於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這種能夠抵抗精神控製的混血種來說,那舞蹈並不美,而是邪異,令人看上幾眼就會眩暈就想嘔吐。但整條街上的人們卻都如癡如醉,他們跟隨舞王的節奏一起搖擺,唱著海潮般的歌,千萬雙手有節奏地搖擺,仿佛一片手臂組成的森林在風中搖曳。


    這一幕令人想到古代瑪雅人的巫術集會,人們在毒蘑菇製造的幻覺下隨著巫師跳舞,群體無意識。


    一架直升機原本平穩地飛行在附近的海灘上,此刻毫無征兆地墜向海麵,起火爆炸。並非執行部出動的那架直升機,而是電視台派來航拍狂歡節實況的,毫無疑問,直到飛機墜海的那一刻,駕駛員和攝影師還在機艙中盡情搖擺。


    劇烈的爆炸聲也喚不醒舞蹈中的人們,他們跳著舞,就像到了天堂。


    岡薩雷斯的腳也下意識地打起拍子來,不過他好歹也是c級混血種,反手一耳光把自己抽醒。這時候維多利亞已經雙槍在手了。


    跟蛇岐八家的犬山賀一樣,維多利亞的言靈是罕見的“刹那”,長項是射擊。她的刹那達不到犬山賀那樣的極致高速,但跟精確射擊疊加,能夠製造出威力驚人的彈幕。


    “臨時專員全體退後!”這時藍牙耳機中傳來了教官的咆哮聲,“這不是你們的工作!”


    此刻那架黑色的直升機正從舞王所在的彩車上方飛掠而過,教官吊著繩索從天而降,撲擊的動作就像巨鷹掠食。


    短短的幾秒鍾教官就判明了當前的局麵,能夠讓整個街區徹底斷電,舞王顯然是有同夥的,而且很有組織。


    載著舞王的彩車在執行部重兵囤聚的街區出現,這可以視作獵物對獵手的挑釁,舞王知道執行部要捕獵他,但舞王不在乎。


    裏約熱內盧是世界上最浪漫多情的城市之一,也是治安最混亂的城市之一,大麵積的貧民窟和現代化的都市相鄰,高級餐館門口徘徊著小偷和劫匪,毒品消耗量頂得上幾個紐約,黑幫剿之不盡。一個身負龍血的瘋子,在這個城市裏完全可能得到某些黑幫的崇拜,成為惡人們的暴力教主。他們之前把舞王當作獨來獨往的暴徒,還是犯了輕敵的錯誤。


    這種情況不是臨時專員能應付的,必須他這種資深者出場。


    他沒有拔槍而是拔出了後腰裏的刺劍,執行部中擅長冷兵器的都是精英,而教官恰恰是其中之一。看舞王那身肥膘,加強版弗裏嘉子彈也未必能貫穿,還是冷兵器更可靠一些。


    必須一擊製敵,否則任這個暴虐的瘋子行動,不知道多少人會遭殃!


    教官和舞王擦肩閃過,體型巨大的胖子仍在翩翩舞蹈,教官卻驚訝地看著自己空空的右手。那一瞬間太快了,他看不清楚更想不清楚,他覺得自己刺中了舞王,卻被一股暴力奪走了手中的武器。


    畢竟是執行部的資深者,意外情況下教官隻遲疑了不到半秒鍾,落地時已經拔出了大口徑的“眼鏡蛇”左輪槍,轉身把六發子彈全都打了出去。


    弗裏嘉子彈撕裂了舞衣,肥膘如奶油那樣從裂縫中溢了出來,白得晃眼,油膩程度能讓人把過去一年吃的高油脂食物都給吐出來。


    單論體重的話狂歡王的頭銜非此人莫屬,他的體重何止130公斤,少說也有200公斤!他的舞衣是用某種高強度含碳纖維的材料製作的,就跟女人的塑形內衣一樣,把大量的脂肪緊緊地裹了起來。真不敢相信帶著這種的體重他還跳出那麽癲狂的舞步。


    弗裏嘉子彈對他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油脂層完全地吸收了子彈的動能,絲毫不見出血,能夠麻翻一頭大象的麻醉劑也被他的脂肪層吸收了。那柄劍刃長度超過75厘米的刺劍也被脂肪層咬住了,滑稽地插在他頸部的肥肉上。


    舞王冷冷地看了教官一眼,那是居高臨下、君王般的怒目,眼瞳是熔岩般的赤金色!龍血正在他的身體裏沸騰,極大地提升著他的體能和精神控製力,麵對那雙眼睛,連教官的心中也生出了“逃”的念頭。


    但已經來不及了,舞王用肥大的右手拔出那柄刺劍,像丟一根稻草那麽隨手丟出,貫穿了教官的肩膀,把他死死地釘在地下。接著他從彩車頂上躍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教官。


    被那堆沉重的肉碾壓,不死也是全身性的骨折,教官畢竟是執行部的資深者,a級精英,強忍劇痛,伸手握住劍柄將劍掰斷。在舞王,或者說超級肥男落地之前翻滾出去,隻留下一截帶血的劍身,深深地插入地麵。


    肥男的舞衣全部撕裂了,黑暗中那身白肉蕩漾著水波般的紋路。可他的腳步卻輕靈得像是踩在水麵上,他緩緩逼近教官,細小的眼睛裏燃燒著黃金火焰,表情如一位君王那樣高傲。


    執行部的其他資深者都被人群擋住了,而受傷的教官單獨麵對舞王,絕對是被碾壓的下場。岡薩雷斯急得跳腳,維多利亞已經展開了行動。


    他們所在的位置不被人群阻礙,他們的觀察哨距離舞王最近,隻有他們能救教官。格洛克轟鳴,維多利亞在幾秒鍾內把所有子彈都打了出去,言靈“神速”疊加精準射擊,槍槍命中舞王的後腦。


    他的脂肪層似乎有著不亞於凱夫拉防彈衣的效果,教官近身射擊都沒效果,維多利亞遠在幾十米之外,子彈威力肯定不夠,但你總不能腦袋頂上也堆滿脂肪吧?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舞王的頭皮上濺起,子彈打上去竟然是金屬轟鳴般的巨聲。


    “骨骼強化!”岡薩雷斯驚呼。


    舞王的血統比執行部想的還要可怕,龍血已經令他的身體產生了嚴重的異變,混亂的激素分泌令他長出了那層能夠抵擋子彈的脂肪,同時也把他的肌肉強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甚至將他的骨骼提升到接近高強度合金的硬度。


    到了這個程度,他很可能已經擁有了龍類的超高速細胞分裂的能力,不管受什麽傷都能迅速複原,而下一步,他的尾椎會繼續生長,進化出尾巴般的機構來,甚至長出龍翼!


    但這麽一坨肉長出翅膀來真的好麽?那不是一塊會飛的豬排麽?


    舞王http://.99lib緩緩地轉過身來,黃金瞳中閃過熾烈的怒火,那種怒火造成的威壓仿佛實質,壓得岡薩雷斯喘不過氣來。


    “回來!”岡薩雷斯伸手想把維多利亞拉回煙囪後來。


    但維多利亞不躲,她脫下執行部標配的黑風衣,放手讓風把它帶走。風恰好是從維多利亞這邊吹向舞王,舞王如憤怒的公牛般對著那件風衣發動了攻擊,將它撕得粉碎。清掃了這個障礙之後,他發現了屋頂上的維多利亞。


    風衣下維多利亞穿著白色的緊身皮衣,曲線畢露,她昂首挺胸,麵無懼色,當著舞王的麵拔出了硝煙彌漫的彈匣,再把新的彈匣塞進去。


    她不是不怕,但她是堂堂的女伯爵,麵對一個瘋子露出懼色,跟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不符。況且她的本意就是吸引舞王的注意力,看清楚了!攻擊你的是個女孩!你喜歡的那種、漂亮性感的女孩!有種你就過來!


    她把自己用作了誘餌,唯有這樣才能給教官一線生機。


    岡薩雷斯拚命地想要控製自己的身體,他必須穩定下來才能給自己的槍上膛,可他的每根肌肉都在痙攣每根骨頭都格格作響,連槍柄都握不住。


    真可笑啊真可笑,這不是你英雄救美的時候麽岡薩雷斯?用膽量的話就該從煙囪背後走出去,擋在維多利亞前麵啊!趁著學生會主席不在場,你才有這樣的機會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這時候慫了,一輩子也別想打動那個驕傲的女伯爵……


    可他就是控製不住。原來人在內心深處是那麽畏懼死亡的,平日裏想幾千遍你可以為那個女孩去死,真到能為她死,你卻連步子都邁不動。


    “快走!快走!快走!”維多利亞低聲說,語氣急促。


    舞王正高速地接近他們,他直線前進,在不可思議的巨力下,前方擋路的人們如海水那樣分開,這場麵既詭異又搞笑,一個肉山般的男人仿佛踏波而行,輕盈靈動。


    沒有人能阻止他撲向維多利亞,他就像一輛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坦克,一切障礙物都可以碾過去。


    此時此刻,維多利亞能夠憑借的地理就隻有他們腳下的這座建築了。建築名為聖多明戈旅館,是老牌的豪華酒店,早在葡萄牙人殖民巴西的時代就有這座建築了,堅固的大理石牆壁,樓高四層。以舞王的身軀,無論是走樓梯還是坐電梯都不容易上來。


    維多利亞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但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叫岡薩雷斯走,誘餌隻要一個就夠了,舞王沒有看到岡薩雷斯,岡薩雷斯現在走還來得及。


    舞王衝到了聖多明戈旅館樓下,並未急於去尋找酒店的入口,而是輕盈地躍起,抓住了二樓露台的鐵欄杆!這個體型接近馬熊、河馬、大懶獸的大白胖子竟然像是猿猴那樣貼在大理石外牆上,抓著一層層欄杆往上爬。


    他的動作是那麽地輕巧,但他抓過的鐵欄杆全部變形,他踩過的大理石磚紛紛碎裂,可以想見他用於攀爬的力量是何等驚人。


    維多利亞忽略了一件事,馬熊、河馬、大懶獸這類動物也隻是外表上看起來笨拙,其實行動起來不亞於那些身形矯健的動物。超標的脂肪對舞王來說並非負擔,因為他的肌肉力量更加驚人!高度對他來說根本不是障礙!


    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舞王已經晃動著渾身的白肉,如同一輪圓月那樣升起在她麵前。那張肥肉堆疊的臉上毫無表情,黃金瞳深陷在肉縫裏幾乎看不見,可即便這樣,維多利亞還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那是雄獸的狂喜!


    維多利亞握著兩支填滿子彈的格洛克,可她連槍口都抬不起來,在舞王麵前,她覺得自己是被貫穿在羽箭上的鳥兒,無從掙紮,隻能垂死呻吟。


    槍聲震耳欲聾,執行部的資深者們來不及救援,隻能遠距離火力支援。但那根本就是徒勞的,彈頭在舞王肥厚的背肉上打出一個個漣漪,仿佛掉進了黑洞。


    舞王從天而降,張開懷抱,無疑是想把女伯爵狠狠地擁入懷中。


    被幾百公斤肥肉裹住是什麽感覺?也許是油膩也許是窒息。可被幾百公斤能抵擋子彈的肥肉裹住是什麽感覺?隻能是全身粉碎性骨折,碎骨片和肌肉內髒被他像捏橡皮泥似的捏在一起!


    維多利亞聽見了清晰的骨裂聲,原來一個人的全身骨骼碎裂是這樣的聲音啊,就像一張挺括的打印紙被人粗暴地揉成了紙團……鮮血濺了她滿臉,粘稠地往下流。


    “維多利亞……維多利亞……快走……快走……”岡薩雷斯的聲音把失魂落魄的維多利亞喚醒。


    被舞王抱住的並非維多利亞而是岡薩雷斯,最後一刻,這個小個子的西班牙男生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量,像是一顆炮彈那樣撞在舞王的胸口,代替維多利亞承受了那致命的擁抱。


    維多利亞呆呆地看著岡薩雷斯,已經不成人形的岡薩雷斯。岡薩雷斯也回頭看她,他隻剩最後一口氣了,可眼神還是清亮的,他說,“快走……快走……”每說一個字,就有粘稠的血塊從他的嘴裏滑出。


    憤怒和世襲的自尊心幫維多利亞克服了恐懼,兩柄格洛克頂在舞王的胸口,維多利亞吼叫著扣動扳機,子彈撕裂的白色的脂肪,槍火把周圍一片燒得漆黑。


    舞王也怒吼起來,這是今晚他第一次受到讓他覺得疼痛的傷害。他鬆開了懷中的岡薩雷斯,跌跌撞撞地後退。維多利亞趁勢奪回了岡薩雷斯,閃電般地後退。


    但她沒退幾步就失去了平衡,抱著岡薩雷斯摔倒。其實不摔倒她也逃不掉,她心裏很清楚,舞王的血統優勢是壓倒性的,即便是在這傾斜的屋頂上奔跑,他的速度也遠勝於體態輕盈的維多利亞。


    何況維多利亞還抱著岡薩雷斯,拋棄岡薩雷斯的話還有一線生機吧?反正是個救不回來的人了……可此時此刻她怎麽能拋棄岡薩雷斯?


    “所有人支援三號觀察哨!所有人支援三號觀察哨!”資深專員們的聲音在耳機中回蕩,幾十個人正拚盡一切力量穿越人群靠近維多利亞和岡薩雷斯。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他們想要爬上聖多明戈旅館的屋頂還得穿越人海人山,而舞王則隻剩幾步了。他一步步地接近維多利亞,每一步都踏碎瓦片。剛才他的眼神還是雄獸接近雌性的欣喜,此刻已經轉為受傷雄獸的暴虐。


    維多利亞低下頭,撫摸岡薩雷斯的臉,第一次認真地端詳這個西班牙來的小個子男孩,“沒想到還蠻帥的……”


    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帶著微笑,仿佛一叢怒放的蘋果花。連舞王也在這無暇的麵容前遲疑了一瞬,這時耳機裏傳來了陌生的男聲,“所有人退後,由我接管戰場!”


    “學生會主席?”垂死的岡薩雷斯睜開了眼睛。


    “學生會主席……”維多利亞死死地按住藍牙耳機,要聽清那個男人發出的每個音節。


    “學生會主席在哪裏?”執行部的資深者們不約而同地大吼。


    眼淚劃過了維多利亞的麵龐……最後一刻,學生會主席終於抵達了戰場!那個號稱即使對上龍王級目標也能鎖定勝利的男人,終於來了!


    引擎聲如同暴雷,黑色的摩托車高速逼近聖多明戈旅館。


    人山人海,執行部的資深者們死死地陷在其中,但學生會主席完全不受阻礙,因為他的摩托車是跑在屋頂上的。


    他在有幾個世紀曆史的屋頂之間跳躍,留下曲曲折折的白色尾氣。巨大的裂縫跟著他的車輪前進,要是現場有考古學家是清醒的,非得心痛得捶胸頓足。


    舞王霍然轉身,這連子彈都毫無畏懼的怪物似乎覺察到某種巨大的危機正在逼近,雖然他不可能知道學生會主席是誰。


    摩托車越過兩座建築之間大約七八米的間隙,落在了聖多明戈旅館的屋頂。舞王本能地擺出了警戒的姿態,雙臂交叉在胸前,肌肉繃緊,層層疊疊的脂肪隆起。


    此時此刻,維多利亞、岡薩雷斯、執行部的資深者們在他眼裏都不算什麽了,舞王的黃金瞳中,隻映出那輛黑色的摩托車、和摩托車上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


    雙方距離還剩下不到10米,騎手忽然騰起在空中,無人控製的摩托車繼續轟鳴著衝向舞王。


    他竟然把摩托車用作了武器!從執行部的資深者到第一次出任務的學員,所有人都在心裏為學生會主席的隨機應變喝彩,手邊的一切東西都可以用作武器,這才是真正的戰略高手。


    手槍彈頭,就算是加重型彈頭也隻有十幾克重,而學生會主席騎來的那輛杜卡迪pikespeak摩托車應該有上百公斤,這樣一個高速運動的物體,動能是彈頭的幾千倍!舞王再皮厚總還是血肉之軀,他敢跟鋼鐵對撞麽?


    但舞王紋絲不動,摩托車撞上來的瞬間,他一個虎撲,抓住摩托車,把它舉過頭頂。巨大的自身重量、驚人的肌肉力量加上極其準確的時機判斷,讓他輕而易舉地“擒住”了摩托車。


    這時學生會主席還在空中沒有落地,但他已經抽出了銀色的沙漠之鷹。雙手沙漠之鷹都是三發點射,六顆子彈的彈道幾乎是平行的,全部命中摩托車的油箱!


    爆炸聲震耳欲聾,摩托車在舞王的手中分崩離析,油箱幾乎是滿的,燃油一邊傾瀉而下一邊燃燒,火雨籠罩了那肥白的巨大身軀。


    所有人都看呆了。學生會主席竟然早已預料到舞王能夠空手止住那輛杜卡迪,他放出杜卡迪,根本不是要以它為一件動能武器,而是要把那缸油送到舞王手裏去!


    這遠遠不是結束,在人們來得及喝彩之前,學生會主席已經拔出了雙手刀,反手握刀,雙刀藏在風衣的衣擺裏,落地就向著那熊熊燃燒的舞王發動了衝鋒。


    他圍繞舞王高速地閃動,雙刀在舞王的身體上一觸即走,每一刀下去,舞王的皮膚就裂開一道小口子,可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白花花的脂肪。脂肪也燃燒起來,舞王身上的火勢越來越猛。但他的凶性不減反增,大幅度地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身邊閃動的影子。他的手臂看起來肥蠢甚至有些可愛,但若是被那雙手臂掃到,正常人甚至是體質較差的混血種都有脊椎折斷的風險。


    但他連學生會主席的衣擺都碰不到。學生會主席的速度太快了,戰術也極其精準,他劃出的每一刀都隻留下細小的傷口,刀和人的軌跡都行雲流水全無滯澀,絕不貪圖一刀製勝,也就不會給舞王抓住自己的機會。


    舞王越來越狂躁,撲擊的動作也越發地凶猛,但這樣隻是把更多的空檔留給學生會主席,仍憑他一刀接一刀地剝奪自己的體能。對於舞王這樣的厚皮怪物,細微傷口的疼痛幾乎可以忽略,但很多傷口累積起來呢?


    傷口中流出的白色脂肪已經變成了粉紅色,舞王開始失血了。


    “所有人遠離聖多明戈旅館!所有人遠離聖多明戈旅館!你們過去沒用!”執行部的資深者們對著藍牙耳機下令。


    附近觀察哨的學員試圖跳上聖多明戈旅館的屋頂,搶救重傷的岡薩雷斯,資深者們是要喝止他們。學員們太高估自己了,連執行部的資深者們都沒有試圖上到屋頂去和學生會主席並肩戰鬥,因為這樣很可能會反過來拖累學生會主席。


    究極混血種之間的戰鬥,人數優勢往往沒用,再多的人衝上去,如果沒有學生會主席的高速和奇詭的運動方式,都是一照麵被舞王抓住丟下樓而已,甚至成為舞王用來要挾學生會主席的人質。


    舞王忽然轉過身,拚著讓學生會主席的雙刀在自己背後連斬,撲向了維多利亞。


    他並不是低智商的凶獸,沒有別的人質,他就用維多利亞!學生會主席自身是沒有弱點的,但岡薩雷斯和維多利亞是他的弱點,這兩個低年級學員不幸地身處在究極混血種們的作戰圈內。維多利亞剛剛努力把重傷的岡薩雷斯藏在了煙囪後,自己還沒來得及藏起來。


    遠處觀戰的資深者們都傻了,這種情況之下,拚著把自己暴露在舞王的攻擊範圍內去救維多利亞,顯然是不值得的,但誰又能下令讓學生會主席放棄弱者呢?即使這是在戰場上。


    維多利亞閉上了眼睛,所以她沒有看見那個鷹一般的身影浮起在舞王的頭頂,那是學生會主席,他踏著舞王的後背起跳,搶先不到半秒鍾落在維多利亞麵前。


    男士香水特有的鬆柏木味籠罩了維多利亞,她有種騰雲駕霧般的失重感。學生會主席把她橫抱了起來,高速地前衝。但他的速度終究是被維多利亞拖慢了,舞王鬥牛似的撞在他的背心,他離地飛起,狠狠地撞在前麵的煙囪上。


    維多利亞吐出一口鮮血,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位了,這還是學生會主席用身體為她擋下了大部分衝擊力的結果。她真是懊惱,懊惱自己拖累了學生會主席,但也有些欣喜,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竟然是在這種傳奇人物的懷裏。


    她睜開眼睛想近距離看看學生會主席,卻隻看到了那對懾人的金色瞳孔,學生會主席吐出了威嚴的詞句,仿佛神諭般籠罩了她。


    “不要死。”


    維多利亞本以為學生會主席要動用什麽高階言靈,可他竟然是讓自己不要死……她隻是重傷而已,並沒有奄奄一息的地步。


    但這句話好像真的產生了某種效果,不知從哪裏來的暖流在維多利亞的身體裏流淌,血流加快疼痛降低,維多利亞覺得自己甚至能聽見身體裏的細胞在快速分裂、修複傷口。


    學生會主席緩緩起身,他的手中已經沒有雙刀了,雙刀插在舞王的兩肩肩胛下方。從舞王頭頂越過的瞬間,他用腳把刀踹了進去,這次終於貫穿脂肪層,插入了肌腱。


    舞王奮力地扭動著,想要擺脫插入肩胛的異物。疼痛對他來說倒不是大事,可他關鍵的肌肉被那兩柄刀鎖死了,雙臂無力地下垂,渾身力量都使不出來。但他實在是太胖了,屬於那種連自己肚臍都摸不到的身材,又怎麽能摸到背後的刀柄?


    學生會主席低沉地咳嗽幾聲,吐出一口血之後,緩緩地逼了上去。他每進一步,舞王就退一步。輪到這個龐然大物戰栗了,在舞王眼裏,那個黑衣飛揚的瘦長身影被放大了無數倍,帶著巨大的威嚴籠罩了他。


    這個野獸般的凶殘獵食者終於意識到,這次自己才是獵物!


    他忽然轉過身,不顧一切地狂奔出去,兩條肥大但無力的胳膊在身體兩側甩動。


    “照顧好他。”學生會主席說完這句話,如影隨形地跟上了舞王,手中銀光閃動,他再次動用了那對銀色的沙漠之鷹。


    維多利亞呆呆地看著那兩個追逐著遠去的背影,空氣中還殘留著鬆柏木的香氣……她忽然聽見旁邊的煙囪後傳來了低低的呻吟聲,那是岡薩雷斯發出的,不久之前他還處在瀕死的狀態,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現在竟然能夠發出聲音了。


    維多利亞衝過去摸他的脈搏,驚訝地發現岡薩雷斯的心跳正在恢複,像是有一股不可思議的生命力注入了他的身體,把這具瀕臨破碎的軀體暫時補好,以這樣的狀態,岡薩雷斯應該是可以撐到救援的到來了。


    原來那句“不要死”其實是對岡薩雷斯說的,自己隻是連帶的受益者……維多利亞撫摸著岡薩雷斯的麵龐,想著那個風一般到來的男人,和那居高臨下的三個字,像是在對這個世界下命令,而世界……就真的服從了他的命令!


    這個時候學生會主席和舞王正在裏約熱內盧的老樓間跳躍,舞王的彈跳力堪稱驚人,七八米寬的間隙一躍而過,沿途遇到的一切東西都被他撞碎。學生會主席則是利用樓頂的高低變化,緊緊地跟在後麵。


    幾十名專員在街麵和空中尾隨,街麵上的專員們騎著搶來的摩托車,還有一個家夥居然開著一輛送奶車,而空中的專員則是乘坐那架直升飛機。


    “他們正接近有軌電車!讓電車停運!別管什麽辦法!我要那列電車停運!”


    “前方鬧市區,通知警方疏散人群!”


    “醫療組!醫療組在哪裏?學生會主席應該受了傷!”


    “該死!那死胖子還在跑!拚體能的話學生會主席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狙擊手!狙擊手有開槍的機會麽?”


    “狙擊手報告,沒有開槍的機會,他們移動的速度太快,障礙物太多!”


    奔逃中的舞王已經無力對周圍的人群施加精神控製了,他們穿行的區域又恰好是鬧市區,於是從世界各地趕來觀賞狂歡節遊行的遊客們都看見了這神奇的一幕,體重幾百公斤、給煙熏得漆黑的肉山越過一棟又一棟建築,身穿黑風衣的男子緊隨在後,直升飛機在空中盤旋,一群身穿黑衣的外國人騎著踏板小摩托甚至開著送奶車,大呼小叫地追趕著。


    “距離貧民區還有多遠?”騎著踏板小摩托飛奔的負責人神情異常地嚴肅。


    “兩公裏……不!1.4公裏!根據他們的速度,隻要五分鍾就會到達貧民區的邊界!”直升飛機上的專員立刻給出了數據。


    負責人的臉色很難看。行動展開之前他們分析過裏約熱內盧的地理環境,鬧市區的人流當然是阻礙,但如果舞王出現在貧民區,那麽抓捕行動成功的概率幾乎為零。


    裏約熱內盧有著喧鬧奢華的一麵,也有貧窮危險的一麵,幾百萬沒有房屋的貧民將他們的住所搭建在城市裏的山上。那裏盡是屋簷相連的鐵皮窩棚,很多窩棚甚至連窗戶都沒有,道路狹窄而且錯綜複雜,簡直就是一座迷宮。


    一旦舞王到達貧民區,就像一隻肥大的蛤蟆跳進了湖裏,再想尾隨他就太難了。而且如果真的在貧民區激戰,很有可能造成大量的無辜者死傷,那裏的人口密度太可怕了。


    “交給我!”耳機裏再度傳來學生會主席的聲音。


    此前他一直和舞王保持距離,不敢過於接近,但隨著這句話他陡然加速,淩空躍起,穩穩地落在了舞王的雙肩上,沙漠之鷹咆哮起來,一尺長的槍口焰連續吞吐,每一槍都對準舞王頸後的肥肉,每一顆子彈都從同一個位置鑽入。


    舞王驚恐地咆哮起來。他的頸部正傳來驚人的劇痛,沙漠之鷹的大口徑子彈重複撕裂傷口,脂肪開始是白色的,然後是粉紅色的,最後變成了濃腥的血紅色!


    “精彩!”看到這一幕,行動負責人忘乎所以地振臂高呼,踏板小摩托幾乎失控。


    舞王最難纏的地方是那身子彈都鑽不透的脂肪層,但一顆子彈打不穿,整整一盒子彈呢?學生會主席用的是實彈,每顆鋼芯彈都撞擊在前一顆子彈的底部,彈頭層疊起來,向著舞王的脊椎骨推進!


    一柄由子彈組成的匕首緩慢地推向你的脊椎骨,這是何等恐怖的感覺,連舞王這種凶獸都忍受不了,他在那棟廢樓的樓頂上瘋狂地搖擺,想要把學生會主席晃下來,但學生會主席死死地扳著他的下頜,穩定地繼續往傷口裏灌入子彈。


    “殘酷、冷靜、高效、沉默……還在學員階段就能達到這樣的程度,等他真正進入執行部,豈不是要統治這個部門了?”負責人輕聲歎息。


    執行部的資深者們集體停車在距離那座廢樓幾百米的地方眺望,學生會主席已經完全控製了局麵,現在趕過去幫忙已經沒意義了。


    “那是學院花費了巨額成本培養出來的利劍啊,他真正出鞘的時候是對龍王級的目標。”另一名資深者輕聲說。


    與資深者們的感慨神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神情陶醉的女生。她們都聽過學生會主席的傳聞,但很少有人跟他照過麵,所以他在新生們的心目中往往是個籠罩在光暈中的、遙遠的人影,今天她們卻能親眼見到他作戰的英姿。他對待舞王時候的手段強橫到令人心驚膽戰,保護維多利亞時的溫柔同樣讓人印象深刻,如果說人類都是上帝製造的,那麽這種人一定是作為傳奇而被造出來的吧?


    整整一個彈匣打完,舞王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學生會主席一拉槍栓,卸掉空彈匣,同時把一枚深紅色彈頭的子彈插入槍膛。


    最後一槍,彈頭還是從那個創口進入,毫無阻礙地命中了舞王的脊椎。就在這一刻,彈頭爆成一團鮮紅色的霧氣,融入脊椎骨周圍的血肉。


    舞王停止了掙紮,搖搖晃晃。幾秒鍾之後,他那沉重的軀體仰天倒下,砸在廢樓的屋頂發出“砰”的巨響。


    學生會主席同時落地,戒備著接近肥男,俯身下去摸他的脈搏,心跳居然很平穩,被槍擊被火燒被刀砍之後,這怪物的生命力並未明顯下降。他之所以倒下,隻是因為最後那顆強效麻醉的弗裏嘉子彈。


    學生會主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向著遠處圍觀的同伴們比出戰術手勢,意思是“行動完成”。這一刻夜風撩起他的風衣和額發,他提著銀色的沙漠之鷹獨立風中,瘦長的身體看上去就像一支裹著黑色戰旗的黑矛。


    “師兄是最棒的!”有人情不自禁地高喊。


    “師兄是最棒的!”所有女孩都興奮地尖叫起來。


    資深者們相互看看,神色有些尷尬,這架勢更像是明星見麵會的會場。執行部自從建立之日起就是學院最驕傲的部門,今夜卻在尚未畢業的學生會主席麵前下了半旗,在這些女生心中,他們都是學生會主席的跟班吧?


    就在歡呼聲仿佛潮湧的時候,學生會主席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非常難看……倒不是舞王又站起來了,而是腳下的樓板傳來了明顯的斷裂聲……


    “我靠!沒有一次能帥到最後……”學生會主席嘟噥。


    濃煙騰起,舞王和學生會主席從五層樓的樓頂砸穿層層樓板,墜入廢墟。


    忽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傻了眼,幾秒鍾後,沒等資深者們下令,全體學員都撲向了那座樓的廢墟。


    滿地狼藉,數以噸計的碎磚和腐朽的木質骨架堆在一樓的地麵,一呼吸就仿佛被灰塵堵塞了鼻腔。這座樓也有上百年的曆史了,已經到了不堪使用的地步,裏麵的住戶早已搬走,正等待拆除。它那脆弱的結構能沒承受住肥男最後的狂暴,終於坍塌。半棟樓都倒了下來,殘留在一層大廳裏的廢棄家具也都被砸得粉碎,看起來找到幸存者的幾率幾乎是零。


    “天呐……”資深者們麵麵相覷。難道這樣就失去了學院精心培養準備對付龍王級目標的利刃?這回去可怎麽交待?


    學員們還沒放棄希望,用手電筒照在在廢墟中摸索。


    “舞王!是舞王!”一名男生高喊。


    他們首先發現的是廢墟裏一條白胖的腿,搬開一塊朽木房梁後,舞王那巨大的身軀靜靜地躺在灰堆裏,像是一塊肥白的大餅平攤在地麵上。


    堅韌的脂肪層被擦得傷痕累累,可即便這樣舞王的呼吸和心跳仍舊平穩,龍血把他的身體強化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主席……主席被舞王壓在下麵了!”


    舞王的身下露出黑色風衣的一角,從高空墜落,被幾百公斤的胖子壓在身下……死亡方式慘不忍睹,更別說匹配一位英雄的身份。


    受不了這個打擊的女學員們猛地掩麵,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路明非主席……路明非主席!”在場的學員中就有學生會的新會員,他們圍成一圈,手拉著手,神情悲愴,下意識地說出了主席的名字。


    在他們眼裏,這個曾經跟龍王對陣的男人是不會死的啊,便如屠龍的聖喬治那樣,閃爍著永恒的光芒。


    這時肥男身下傳出了虛弱但鎮靜的聲音,“我想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片刻的震驚和沉默之後,悲戚的人群中爆出了巨大的歡呼聲。男男女女相互擁抱,連執行部的資深者們也被卷了進來,大家抱在一起蹦蹦跳跳。


    幾百公斤的肥肉下方,路明非虛弱地歎口氣。他能活下來跟最近一年來的強化訓練有關,也有很大的僥幸成分,在下墜過程中他緊貼著舞王,用這個胖子屏蔽了大部分撞擊,而落地的時候,舞王砸在一座壁爐上,壁爐沒有完全砸塌,路明非落在角落的空隙裏,沒有被舞王砸成全身粉碎性骨折,隻是頭很暈,想來腦震蕩之類的是免不了了。


    通過舞王那臭烘烘的胳肢窩,他能看見師妹們相擁流淚、哭得梨花帶雨,心說你們這些小娘們好歹也長長心啊!沒死歸沒死,幫我叫救護車可以麽?叫起重機來把這個死胖子從我身上吊走可以麽?哎喲喲我的老腰誒都快斷了,我都三年級了,可不像你們都是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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