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群蛇紛紛衝破浮冰遊上了yamal號的船舷,再從不同的舷窗鑽進船裏。


    如果從天空裏看下去,黑紅色的yamal號上暗青色的群蛇遊動,就像是一塊樹莓黑森林蛋糕上爬滿了蟲子。


    滿船都是它們的嘶嘶聲,寒風卷著它們身上那股濃烈的腥氣依次到達不同的船艙,那些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的船員都覺得毛骨悚然,從各種不同的地方抽出他們的ak47來。


    酒德麻衣在走廊中狂奔,目的地是她和芬格爾住的那間船艙。黑船出現得很突然,她隻來得及帶上射繩槍和兩支手槍,其他的武器都丟在船艙裏。


    推開艙門的瞬間酒德麻衣愣住了,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聲,船艙裏彌漫著某種沐浴液的花香氣。


    難道說她離開船艙的時候忘記關水了?但她洗澡已經是一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黑船出現的時候她頭發都幹透了。


    “你回來啦!”有人從浴室裏探出頭來,笑容燦爛問候親切。


    以這種親切程度來判斷,就算不是親老公親兒子,至少也是她的同居男友。


    酒德麻衣一個旋踢,把一個渾身肥皂泡的裸男從浴室裏踹到了沙發上。


    “搞清楚搞清楚!”芬格爾大喊,“是我剛剛救了這條船上所有人的命!就算不以身相許,也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打臉?”


    “什麽時候了你他媽的還有心情洗澡?”酒德麻衣把浴巾丟在他腦袋上,從衣櫃裏拎出沉重的武器箱來,箱子打開,支架自動升起,帶著各式輕重裝備。


    酒德麻衣飛速地武裝著自己,片刻之後“冥照”的黑霧散去,她已經是人形自走作戰平台了,渾身上下任何一處都能抽出武器來。


    “你緊張些什麽呢?已經沒事兒了!本來是很危險沒錯,但是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從船長手裏接過舵輪,還有他那瓶伏特加……”芬格爾拿浴巾擦著滿頭亂毛。


    他覺得腦袋有點癢,在頭發裏摸索了片刻,摘出一隻北極蝦來。他被那個衝進舵機艙的浪頭衝出舵機艙,渾身濕透,還掛滿北極蝦,所以就直接跑回船艙洗澡換衣服了。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狹路相逢勇者勝嘛,我拿yamal號當一柄快刀來用,刀越快,刀身越穩定,切斷目標的機會就越大!當時整個舵機艙的人都看著我啊……”芬格爾嗶嗶到這裏忽然停住了。


    酒德麻衣用一根紅繩把長發紮成一個高高的馬尾辮,款款走到芬格爾身邊,摟著他的肩膀,跟他並肩看著窗外,“仁兄,不需要我解釋了吧?你的暝殺炎魔刀帶了麽?”


    落地窗外,是一顆巨大的暗青色蛇頭,赤金色的蛇瞳如汽燈般明亮,大得能映出芬格爾和酒德麻衣的影子。


    雙方之間就隻隔著一扇窗,好在巨蛇的視力並不好,玻璃又阻隔了他們兩人的熱信號,這間船艙是不多的玻璃還沒有損壞的船艙。


    這條巨蛇隻是恰好遊動到這裏,正在尋找入口。酒德麻衣進門的時候就意識到有東西在外麵,玻璃上掛著已經凍住的黏液。


    酒德麻衣伸手拖住芬格爾的下巴,往上輕輕一鬆,好讓這家夥閉上嘴巴。


    芬格爾扭過頭來,哭喪著臉,“沒帶……”


    酒德麻衣驟然翻臉,一把抓住芬格爾的浴巾,她本該抓住芬格爾的衣領,但無奈這個男人現在還是光著的,“該你上場了你他媽的跟我說你刀沒帶?”


    她曾親眼見過芬格爾“一刀砍斷高架公路”的豪邁,那種威力對付蛇群當然不是問題。她直到此刻還算淡定,就是因為這條船上有敗狗、愷撒這些人,屠龍對這些秘黨精英來說是工作……結果敗狗兄居然說他沒帶刀。


    而且這很可能是真的,因為她剛把手搭到敗狗的肩上就發現敗狗哆嗦得厲害。如今大家是互相看過底牌的人了,芬格爾大可不必在她麵前裝慫。


    “那你呢,你的天羽羽斬帶了麽?”芬格爾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外麵的巨蛇聽到,但yamal號的窗戶都是三層抗低溫玻璃,這種擔憂其實大可不必。


    這回輪到酒德麻衣神情窘迫了,“我也沒帶……”


    沒帶刀隻是一種簡單的說法,以暝殺炎魔刀和天羽羽斬的長度,都不是可以隨身攜帶的武器,使用的時候更像是從虛空中拔出刀來。但酒德麻衣並非天羽羽斬的主人,她是從某人那裏借用了天羽羽斬的力量。由此推斷芬格爾可能也是相同的情況,暝殺炎魔刀是他在某種外部力量的加持下才能使用的武器,遭遇奧丁的那一夜這敗狗是帶刀赴約,而遭遇這群巨蛇則確實是意外情況。


    “現在怎麽辦?”芬格爾緊張地咽了一口吐沫,“我跟你說我有點怕蛇,從小就怕,看見蛇就走不動路。”


    “怕有什麽用?人家連蛇窩都搬到你家門口了,你能不請人進來坐坐?”酒德麻衣一把推開芬格爾,這家夥可能真是有點怕蛇,當然也可以是趁機揩油,正小鳥依人地靠在酒德麻衣肩上。


    她從大腿上的槍套裏拔出格洛克來,連續射擊,在玻璃上打出一圈彈孔。超低溫空氣立刻就像箭那樣射進船艙裏來,發出尖利的嘯聲,而酒德麻衣和芬格爾的熱信號也通過那些彈孔傳給了巨蛇的溫度感應器。正在尋找入口的巨蛇立刻興奮起來,蛇瞳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殺機,那麽巨大的一雙眼睛,殺機湧現的時候簡直像是大潮撲麵而來。


    巨蛇甩動蛇頭,狠狠地砸在窗戶上,玻璃立刻粉碎,血盆大口和長矛般的利齒從玻璃的碎片中突出,那蛇口張開的時候,簡直就是上下開啟的兩扇大門!


    不過酒德麻衣早就準備好了,她的另一隻手裏抓著一枚白磷手榴彈。這種堪稱恐怖的手榴彈會釋放出大量的白磷粉末,遇到氧氣就會劇烈燃燒,可以把人體包括骨頭都燃燒殆盡卻留下死者的外衣,燃燒的過程中還會釋放出劇毒的氣體。巨蛇衝破玻璃的那個瞬間,酒德麻衣順勢把白磷手榴彈丟進了它嘴裏,而且是準確地丟到了喉嚨眼裏。


    異物忽然入口,巨蛇立刻就有反應,它不再繼續攻擊酒德麻衣和芬格爾,而是開始嘔吐。由層層疊疊的軟骨組成的喉嚨蠕動著,青綠色的酸液往外湧出,就要把卡在喉嚨裏的白磷手榴彈吐出來。酒德麻衣臉色巨變,她低估了這些巨蛇的智商,巨蛇顯然意識到這東西是危險的必須吐出來,而白磷手榴彈因為其恐怖的威力所以引信時間較長,給了巨蛇這個機會。如果它成功了,白磷手榴彈反而會把她和芬格爾燒得骨頭都不剩。


    就在這時芬格爾大步上前,擋在巨蛇和酒德麻衣之間,高舉著某個極其巨大的東西,細看的話竟然是他們的淋浴間——船上空間有限,即使一等艙,用的也是節約空間的一體式淋浴間,而芬格爾竟然把整個淋浴間給拔了起來——這一幕就像是神話中赫拉克勒斯對上九頭蛇海德拉,迎著浩蕩的海風,赤裸的赫拉克勒斯,腰間浴巾飛揚!


    酒德麻衣不得不掩麵回避,因為外麵吹進來的風太大,那張浴巾飛得有點太高……


    芬格爾把淋浴間丟進了巨蛇的嘴裏,成功地阻止了這次嘔吐。兩秒鍾之後白磷手榴彈爆炸,密集的白煙從蛇嘴中噴出,都是致命的白磷煙霧。


    更多的白磷粉末則是沿著消化道衝進了巨蛇的體內,劇毒和火焰瘋狂地吞噬著這怪物的血肉。它痛苦地掙紮著,竭盡全力想要爬進船艙裏來,它的大半截身體還在外麵,靠著鱗片的摩擦力掛在艙壁表麵。嚴重退化但還有些殘留的四肢使勁地擺動,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憐。但白磷火焰隻會越燒越猛,自內而外的劇痛終於瓦解了這條蛇的求生意誌,它緩緩地滑出了船艙,從艙壁上脫離,向著茫茫的冰海墜落。


    酒德麻衣探身出去,看著那條蛇狠狠地砸在冰麵上,濺出的血染紅了整塊浮冰和周圍的海水。這個時候還有十幾條巨蛇沒有進入yamal號內部,它們盤踞在船舷的各處,整齊地扭頭俯瞰,像是葬禮上的凝視。酒德麻衣被那些蛇眼中的神情驚到,她隱約覺得這些怪物是有智商和情感的,它們出現在這裏必然不是單純的獵食,那麽,它們為什麽而來?


    但這個念頭隻是在腦中一閃而過,她沒時間想了,下一刻,船舷上的巨蛇都如閃電般射向了他們所在的船艙。


    “跑慢點行不行?腿長了不起麽?”芬格爾提著褲子在走廊裏狂奔,“我還得穿褲子呢!”


    但顯然不是跑慢點的時候,四麵八方都傳來尖利的嘶嘶聲,這條走廊裏到處都是濃鬱的腥氣,不知有多少條巨蛇正在靠近。他們拿下了首殺,也激怒了蛇群。


    這時密集的槍聲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想來是分開在船上各處的船員們已經跟巨蛇們開戰了,偶爾還有手榴彈和步兵反坦克火箭炮的聲音。


    海員們應該不至於帶著反坦克火箭炮,但裝備部的瘋子們會。施耐德的行動隊需要裝備部的支持,而裝備部的精英們顯然不準備光憑什麽血統和勇氣跟利維坦對抗,如果不是時間有限,yamal號可能會被裝備部改裝成一艘戰略巡洋艦……


    這群巨蛇選錯了獵場,這艘船上的人類和普通人類,有著很大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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