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霜並沒有聽出來,江九鳴話裏話外的試探之意裏,還包含了無盡的情意。


    她真的以為他隻是在問她,對成親一事有何看法。


    於是她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啊,修煉很有意思,也不是非得找個人陪。”


    她這話,帶了十二分的真心。


    起碼當初從家鄉遠路來到太墟宗時,她沒想過要結道侶的事。


    大道漫長,獨身可行。


    江九鳴怔了一下:“確、確實挺好的。”


    “你呢?”孟遠霜反問,“你問這個,是家中父母催你成親嗎?還是說看小羽,十一他們都成親了,你也想娶媳婦?”


    “沒有,我就隨口一問。”


    江九鳴下意識瞥向別處,掩蓋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那便沒有說的必要了,免得給彼此徒增煩惱。


    餐後不久,孟遠霜就又回到了天閣。


    臨走前,她放了一枚竹哨在江九鳴手裏:“天閣的結界會攔住外來的傳音符,再加上我有時候會進入陣法,收不到乾坤令的消息。”


    “這是我請師父打造的傳音器,是寒竹做的,可以穿透陣法。”


    “你再想同我說話,就往這個裏注入靈力,不論何時我都能聽見,也可以回應你。”


    她的脖子上,也掛著個一模一樣的。


    江九鳴將那竹哨握得緊緊的:“好,你照顧好自己。”


    “那我走了。”


    她方才走出去幾步,就又被他叫住:“遠、遠霜!”


    孟遠霜回頭,便見暮色之下,少年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滿目不舍,似乎有很多話要同她說,但又一言未發。


    她忽地冒出個想法。


    他很像師父養在洞府的那隻沒心沒肺的獅犬。


    但每次師父出門,讓她去照看時,它都是這般可憐又可愛的眼神,趴在洞府門口,望著那個方向,一動不動。


    唔。


    他現在也是一個人住。


    很孤獨吧。


    孟遠霜走到了他麵前,忽地伸出手去,在他頭上輕輕摸了摸。


    “我有空了就會回來看你的。”


    “等我哦。”


    說完這話,她才離開。


    天邊紅霞掩蓋下,她沒看到某人爆紅的臉頰。


    自那之後,江九鳴的修煉堪稱瘋狂。


    他雖然每日也可以通過竹哨跟孟遠霜說話,但還是希望能陪在她身邊。


    所以他愈發勤奮,想考入天閣。


    好在他天資並不差,幾年後,太墟宗又一次迎來天閣考核時,江九鳴如願參加。


    當孟遠霜又一次從陣法裏參悟出來後,被通知去迎接天閣新弟子。


    她方才到門口,就看到了衝她傻笑的江九鳴:“遠霜,好久不見!”


    孟遠霜也露出個笑:“恭喜你,江九鳴。”


    於是,他笑得更燦爛了。


    孟遠霜覺得他這樣子,更像看到師父回洞府的獅犬了,頓時生出慈愛之心,幫著他忙前忙後的布置東西。


    天閣的弟子每個人都有單居的院落,江九鳴沒有任何意外地選擇住在了孟遠霜隔壁。


    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他們住在小院裏的時候。


    得知江九鳴考上了天閣,王十一派人送上了禮物。


    他遊曆四方終於回來時,領著未婚妻來到了太墟宗,介紹給他們兩個認識。


    王十一的未婚妻蘇文奚,是個很知禮的女孩子。


    她雖然出身大族扶風蘇氏,卻沒有那般嬌縱,對待孟遠霜及江九鳴極其溫和。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同王十一非常像。


    王十一也不免好奇,悄聲問江九鳴,同孟遠霜發展到哪一步了。


    得知他的進度後,王少爺震驚了


    “得有五六年了吧,你竟連心意都不曾表明?!”


    “遠霜說自己一個人挺好的,那我還說這些做什麽。”


    江九鳴歎口氣,但又很快振奮起來:“沒關係的,大不了我守著她一輩子。”


    好吧。


    王十一深知,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男有情,女無意。


    這事兒,難辦。


    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原本,王十一是這麽想的。


    他們幾個人茶餘飯後,江九鳴因為太過高興而喝的酩酊大醉,連路都走不動,他正準備讓家仆把人扶進院子,卻被孟遠霜搶先了。


    她親力親為照顧他。


    王十一頓時覺得,這事兒也未必如江九鳴說的那般,沒有周旋的餘地。


    這傻小子,福氣深厚著呢。


    到底是不忍心看好兄弟如此蹉跎歲月,王十一眼眸深沉一轉,決定從中攪和一番。


    在他將蘇文奚送回無極宗之前,特意尋了孟遠霜:“遠霜,九鳴有話同你說,讓你去太墟宗靈湖邊等他。”


    又在江九鳴下課後,告訴他:“好兄弟,你原先說要守著遠霜一輩子,我看你是守不住了,她剛突破了出竅期,前途不可限量,修真界很多子弟,都想求娶呢。”


    這倒也不算瞎話。


    如孟遠霜如此厲害的人物,雖出身平凡了些,但架不住她自己有能力。


    考入天閣之後,更是有不少人明裏暗裏陳情訴愛。


    不過都被她拒之門外就是了。


    王十一接著道:“從前的遠霜倒是都拒絕了,不過我方才看到同她往來密切的陣修師弟,約著她去靈湖邊了,那姿態,分明是想求娶。”


    江九鳴猶如遭了晴天霹靂:“遠霜不會答應的吧?”


    “怎麽不會?她方才已經去了靈湖邊了,我看那地方擺滿了奇花異草,大概是那個師弟布置的吧。”


    王十一歎息:“說起來,他好像還是遠霜的老鄉,兄弟,這回你是真一點優勢沒有,徹底輸了。”


    “說起來,也怪你自己,憋了這麽多年不敢說,你看看人家,才入學沒多久,就敢表明心意,說不定遠霜會被他這份勇氣感動,然後……”


    “唉唉唉,你去哪兒啊?”


    不過瞬間,江九鳴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你這樣真的不是害他嗎?”


    蘇文奚從旁看著,隻覺得有些擔心:“別弄得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到時候便是你的罪過了。”


    “阿奚放心,我有數的。”


    王十一摟過她,在發間落下一吻:“這感情一事,就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你信不信,過不了多久江九鳴還得來謝謝我。”


    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那天,整個太墟宗的弟子都聽到了來自靈湖邊的動靜。


    據說是天閣一位符修弟子表白時過於激動,用了擴音符,連掌門都被驚動了。


    “孟遠霜,我喜歡你。”


    “江九鳴這一輩子,都隻喜歡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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