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於天地中央,又因道而演化萬象。


    世間有何可稱包容萬物萬象?


    唯天道二字也!


    世間萬物萬象皆遵循天道運轉。


    三千大道皆起於天道,終於天道。


    然。


    古往今來,萬物萬象有人悟,三千大道有人修,人人皆是天道的追隨者,可何人敢言自己悟透了天道二字?


    古之帝皇不敢,今之教祖不敢。


    一個連帝境都還未真正踏入的年輕人,又怎敢言自己悟出的天道?


    古夜當然不敢。


    麵對聖德帝君的驚疑,他搖了搖頭。


    “天道之所以無所不容,無需言證,眾生介於天地之間,自可見得。”


    “晚輩此道之所以無所不容,是因晚輩借天皇氏前輩留下的四季奧義,窺得的一縷天地之機。”


    “四季之變有跡可循,可言規矩之內,天地之機變化莫測,可言規矩之外。”


    “以一變曉萬變,自可通達規矩內外,此道便是基於此理開拓而出,學於天道,應時而變,所以無所不容。”


    他的話音落下,像是要為聖德帝君闡明理據。


    “學於天道,應時而變,所以無所不容……”


    聖德帝君畢竟是一位功參造化的成帝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番話的關鍵,卻仍有不明,遲疑道:“所以,古小友自言是天道的學生,開辟的這第六條大道,究竟是否就是天道?”


    他需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哪怕作為成帝者的他,也不敢妄自揣測。


    畢竟,這種事太過駭人。


    從古至今,人人都可以說在修持天道,可誰敢說自己能夠掌控天道?


    “此道差圓滿的天道遠矣。”


    “要論天道的學生,天皇氏前輩方是,晚輩不過是托天皇氏前輩的遺澤略有感悟,真要說起來,晚輩隻能算是天皇氏前輩的學生,也就是天道學生的學生。”


    古夜微微笑道:“不過,此道一出,算是明確了晚輩將來要走的路。”


    “什麽路?”


    聖德帝君蹙眉。


    “那就是努力成為天道的學生,讓此道不斷接近完滿的天道。”


    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古夜的目光也越來越明亮,仿佛擺在自己麵前的路不再是遍地荊棘與混沌,而是一片光明坦途。


    一直以來,他都在糾結,借由哪條大道成帝。


    而現在,他不再有這個顧慮。


    他已明確了方向。


    追尋天道,接近天道,成為天道!


    隻是這句話,他沒有直接說出口。


    原因無他。


    這種事太過誇張,在未證明之前,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但這確確實實就是他計劃要走的路,也是這四十年最大的成果。


    最終。


    聖德帝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依舊未能徹底明悟。


    這也不怪他,也並非是他的悟性不夠。


    四十年的感悟,怎是三言兩語便能闡明清晰的?


    但他卻知道,這對於眼前這位年輕道子來說,必然是一件好事。


    在這個年紀便明確了自己要走的路,不管方向如何,都難能可貴。


    於是乎。


    片刻的沉寂之後,聖德帝君露出了一縷笑容,期待道:“那本帝便拭目以待了,看看日後你能在這條路上走多遠。”


    對此。


    古夜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方向已定,前路如何,一切還未盡知。


    緊接著,他看向手中的時空獸骨,道:“前輩對這伏羲骨沒有興趣,不想拿去推敲一番?”


    “不必了。”


    聖德帝君搖了搖頭,“我等成帝者,自踏入帝境以來,一切已然定型,每個成帝者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有你的方向,本帝亦有自己要去之地。”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這伏羲骨流傳世間不知多少歲月,可他卻從未聽過,有人能如眼前這個年輕人這般的造化。


    隻能說,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機緣。


    即使他借去這伏羲骨,多半也難有什麽成果。


    聞言。


    古夜也不再多說什麽,將時空獸骨收了起來。


    接下來,他便和聖德帝君一道,回到了女媧神域。


    ……


    四十年過去,女媧神域依舊。


    媧皇山上媧皇宮。


    媧皇宮中。


    古夜再度見到了太歲四龍和九頭蟲。


    多年潛修,太歲四龍也都有了十足的長進,皆是踏足於不滅領域。


    九頭蟲也按照古夜的吩咐,以種道之法修成了水火大道。


    另外。


    風裏幽也出關了。


    自神朝古都歸來,她和古夜同一時間進入閉關。


    此番出關,亦有一番成果。


    七條圓滿大道,在風裏幽的腳下沉浮。


    見此一幕。


    古夜開口道賀,“帝女終究成就了七道圓滿,當真可喜可賀。”


    “托道子的福,多年前中央神朝遺跡一行,感悟頗多,經由這幾十年的潛修,才逐漸將這些感悟消化。”


    “倒是道子,越來越讓人看不穿了。”


    風裏幽好奇地打量著麵前的年輕道子。


    她總有種感覺,這個此前和自己朝夕相處多時的白發青年,似乎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好像……更為親近天地大道了。


    光是站在那裏,便時刻有縹緲道音回響,貫穿體內外,讓人心驚不已。


    對此。


    古夜並未過多解釋,隻是笑道:“既已七道圓滿,帝女接下來就該準備衝擊帝位了吧?”


    “不錯。”


    風裏幽轉頭看了一眼殿內帝座上的聖德帝君,“按照父君所言,閉關這幾十年,天下大勢愈加混亂,那位共工氏初祖複蘇出世之期臨近,早日成帝,對我自身和女媧神族都有好處。”


    “這樣也好。”


    古夜聞言點了點頭。


    先前他便從聖德帝君那裏得知,青牛祖師曾作出預估,此屆無塵天關閉之後不久,大致就是那位共工氏初祖複蘇出世的時間。


    而今算算時間,此屆無塵天開啟以來,也要臨近百年之期了。


    這也意味著,那位共工氏初祖不日就將重見天日。


    屆時,整個九天十地或許都會迎來一場盛大動亂。


    即使有著陰神兩界、三教萬族的成帝者應對,他們這些年輕一輩未必就能抽身於旋渦之外。


    其次。


    哪怕共工氏初祖這一劫過去,陰神兩界的爭鋒也會複歸依舊,此為九天十地的內憂。


    九天十地之外,還有那幫外道邪魔,時刻準備著入侵這一方廣袤天地,此為外患。


    內憂外患之下,未來的九天十地隻會越來越不平靜。


    到了那時,或許真的隻有成帝者的實力,才敢言有自保的可能。


    聖德帝君督促風裏幽盡早成帝,必然也源於此。


    “既帝女要潛心籌備衝刺帝關,我等不便再多留,也是時候離去了。”


    古夜看了一眼太歲四龍和九頭蟲,於這一刻表明了離去之意。


    “哦?如此著急?”


    這時候,聖德帝君的聲音從帝座上方傳來。


    他說道:“據本帝所知,現今無塵天還有一場盛會正在進行,乃是那仙殿的一幫小輩開啟,似言要擴招仙殿成員。”


    “仙殿擴招?已經開始了嗎?”


    古夜一怔。


    早在之前,他便知曉了仙殿的這個計劃,所以也沒有多麽意外。


    “嗯。”


    聖德帝君點了點頭,問道:“據聞這仙殿乃是傳說中的仙家至寶,你和幽兒都曾和仙殿諸王會麵,理應知曉拜入仙殿的機會難得,不打算去看一看?”


    “不了。”


    古夜搖了搖頭,“拜入仙殿要求苛刻,需舍去塵世所有,這並非是晚輩的路。”


    “哈哈……很好!”


    聖德帝君又豈會沒有從風裏幽那裏得知仙殿的要求?


    聽到眼前人的回答,他滿意地連連頷首,眼角似有稱讚之意浮現,始終不散。


    這時候。


    古夜則看向了風裏幽,“帝女也曾受到仙殿賊王的邀請,莫非也不打算去看看?”


    “身負父君厚望,族人期許,怎敢舍棄女媧神族,去追逐那高高在上的仙殿?”


    風裏幽微微一笑,刻意在‘高高在上’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仿若帶著幾分調侃。


    顯而易見,她和古夜做出了一樣的選擇。


    這同樣讓人欽佩,也讓人有些感慨。


    這或許也是貴為一方神族帝女的無奈。


    雖然背靠女媧神族這棵大樹,但作為帝女的風裏幽享受海量資源的同時,也會因此身受束縛,並不如世人想象中那般自在。


    回答了古夜的這個問題後,風裏幽再問,“道子既要別去,接下來是否便要回到龍墟?”


    “嗯,啟程返回龍墟,的確在我的計劃之內,但在此之前,距離登天古路關閉還有少許時間,我在無塵天還有兩個要去之地。”


    古夜回道。


    “何地?”


    風裏幽目露疑惑。


    “北寒神洲和大日神洲。”


    古夜道。


    “北寒神洲……大日神洲……道子去往那兩個地方作甚?”


    風裏幽蹙眉,“莫非是昔日我等和金烏帝子的恩怨?”


    “並非因此。”


    古夜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九頭蟲身上,“我此前命這九頭蟲效仿生死道尊的那位大弟子水火居士,修成水火大道,再轉修陰陽大道,而今他水火大道已成,卻對陰陽大道束手無策,並無頭緒。”


    “陰陽大道……所以,你是想要去太陰神族和扶桑神族,求得太陰之精和太陽之精,為這九頭蟲明路?”


    聖德帝君不愧為成帝者,輕易便推敲出了古夜的想法。


    “正是如此。”


    古夜頷首。


    九頭蟲畢竟比不得水火居士,雖靠著種道之法修成了水火大道,但卻難以更進一步,觸探道陰陽大道的奧義。


    而傳聞,太陰神族掌握的太陰之精和扶桑神族掌握的太陽之精,乃是天地間的至純陰陽造化之物。


    若是取來這二物,或許能助九頭蟲開啟通往陰陽大道的門戶。


    “嘶……今時今日的太陰神族和扶桑神族或許比不得女媧神族,但也都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古老神族,底蘊深厚,而太陰之精和太陽之精被這兩族視為至寶,想要從他們手中取來,並不簡單。”


    聖德帝君輕輕敲打帝座,而後大袖一揮,送出一旨帝諭,落在古夜身前。


    “太陰神族那裏好辦,和女媧神族關係還算不錯,你攜本帝的旨意前去,或許能讓太陰神族給上幾分薄麵。”


    緊接著,他說道:“不過,那扶桑神族向來高傲,自恃為古神帝太一的血脈後裔,行事乖張,一直和女媧神族並不對付,本帝的麵子在他們那裏恐怕不夠中用。”


    “多謝前輩好意,若能取得太陰神族的善意,已經算是解了晚輩的一個燃眉之急。”


    古夜接過帝諭,由衷感激道。


    如何從太陰神族和扶桑神族手中取得太陰之精和太陽之精,本來就是他一直在思索的難題。


    而今在太陰神族方麵,這難題迎刃而解,也算是減輕了他的壓力,怎敢多求?


    “可否要我一並同行?”


    風裏幽似仍有擔憂,提議道。


    “不必了,帝境難入,帝女當務之急還是籌備不日叩開帝關,怎能一直擾煩?”


    古夜搖頭拒絕。


    他實在不想再承受女媧神族的恩惠,恐難償還。


    “不必為古小友過多憂慮,以他如今的實力,扶桑神族恐怕無人能夠對付他。”


    聖德帝君也在這時安慰道:“再者說,他背後可是站著那位龍墟之主和青牛祖師,諒他扶桑神族膽大包天,也不敢傷他分毫。”


    聽到這裏,風裏幽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一點。


    “告辭!”


    自此,古夜不再多言,拱手作別之後,便帶著太歲四龍和九頭蟲離開了女媧神域。


    ……


    多日後。


    古夜一行人沿著中土神洲自南向北直上,出現在一望無垠的海域之上,最終來到了傳言中的北寒神洲。


    這是太陰神族的棲息之地。


    古夜的到來,很是低調,沒有大張旗鼓。


    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並非沒有一個熟人。


    雪妖老祖!


    這是昔日古夜第一次踏上中土神洲,於青帝城遇到的一位引路人,為他指引去往女媧神域的明路。


    而這位雪妖老祖,正是出自北寒神洲的雪妖一族,此族世代侍奉太陰神族。


    古夜一來到北寒神洲,便聯係上了雪妖老祖,通過其得到了拜訪太陰神族的機會。


    此行無風無浪。


    聖德帝君的麵子也確實中用。


    靠著聖德帝君的那一旨帝諭,古夜如願地從太陰神族手上得到了太陰之精,且並沒有付出什麽代價。


    當然,他也明白,這份人情是算在了女媧神族的頭上。


    此後。


    古夜一行人便沿著東南方向渡海而下,劍指大日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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