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科長趙聞秋揉了揉鼻子道:主任,昨天下班的時候,這個慶合書記找我談話,說計劃讓我去秀水鄉?


    秀水鄉?秀水鄉不是縣外經委副主任莫建溪去?


    莫副主任去秀水是當書記,我過去是當鄉長。


    趙聞秋是縣委辦有些資曆的科長了,論資曆也是副科級多年,按說去秀水解決鄉長,倒也是算是破格提拔了。畢竟當年的香梅縣長去安平當鄉長之前,已經是委辦的副主任,而劍鋒從縣委機要科科長到柳集的時候,隻是副鄉長。但是如果聞秋同縣外經委副主任莫建溪比起來,資曆不算差,但卻是一個當鄉長,一個當書記。


    在鄉裏,鄉黨委書記和鄉長,兩人中一個是黨委一把手,一個是行政一把手。但是在實際工作中,如果遇到了工作強勢的書記,這個鄉長的待遇就比大頭兵強不了多少。我聽說不少,個別資曆老的鄉書記批評鄉長和家長訓孩子一樣。雖然這是極端了,但是也能充分說明,書記的話語權在鄉鎮比鄉長是大不少。


    心裏雖然納悶,但是這嘴上卻是說道:秀水是省農業廳在地區推進農業現代化的試點鄉,每年都有專項的扶持,能去秀水當鄉長成為一把手,比在縣委辦耍筆杆子,從發展的角度看,是有好處的。


    趙聞秋略作點頭道:對農業我不陌生,從小都是在莊稼地裏長大的,對農民我也有感情,鄉長其實也是個農民。


    聽到趙聞秋有這樣的思想認識和準備,我倒是覺得聞秋到了秀水之後,說不定能幹成一番事業。


    趙聞秋出門之後,我心裏想著委辦副主任的人選,就想著去找縣人大黨組書記、組織部長張慶合張叔去溝通一下。畢竟聞秋是綜合科長,聞秋的位置關鍵,他走了之後,要馬上有人能把工作接過來。


    到了張叔的辦公室,人大的副主任錢亮洪正拿著資料和張叔討論工作,我到了門口,張叔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下。


    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了報紙,就看起了。耳邊卻是老錢在和張叔商量會議室幹部排序的事。


    張叔道:老錢,這套方案再修改一下,下午的時候我們去地區審核方案,如果沒問題,咱們下周就可以開會。


    老錢道:地區?老張啊,我就不去了吧,下午政協的王滿江還讓我一起去化肥廠講話,那邊的希望工程,化肥廠捐款捐了兩萬多。滿江要去現場給他們寫一幅字送給他們化肥廠啊。


    張叔把方案遞了過去道:這個老王,到處在寫字,我上次去餐館吃飯,人家牆上的菜單都是他寫的。


    閑吹了幾句之後,老錢與我打了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張叔端著杯子道:啥事啊?


    哦,這個,我想問下,咋就讓聞秋去秀水當鄉長了?


    張叔起了身走到門口,關上了門道:這個王震宇不爭氣啊。


    就是因為舉報了田嘉明?


    張叔笑了笑道:既是倒也不全是。他是黨員嘛,每個黨員都有如實向組織反映問題的權力,組織上肯定不會因為他舉報了誰就免去他的鄉長嘛!


    那是什麽原因?


    什麽原因,作為省農業廳農業現代化試點的重點鄉,紅旗書記問他二十四節氣,他都答不上來,這樣的同誌,幹了那麽久,連最基本的農業生產知識都是一知半解,他能帶領同誌們發家致富?


    聽到王震宇是因為不會背誦二十四節氣歌被調整,我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看了看關著的門就道:張叔,那個縣外經委副主任莫建溪,咋就能當書記,按說我們聞秋科長應該比莫主任年長兩歲,當副科的時間也不短了,當書記不是更合適?


    張叔手裏握著眼鏡,哼了一聲,咋,為聞秋來跑官要官來了,論年齡我和鍾書記、齊專員也差不了幾歲,為啥我就不是地委書記地區專員。小子,紅旗書記在用人上,是非常果斷的。說著又拿出一份材料看了看,用手敲了敲,這個趙聞秋是你推薦的吧,真是夠給你麵子啊。


    我笑了笑道:縣裏的幹部這麽多,沒人推薦,縣委書記哪裏能夠看到哪?


    張慶合笑了笑道:我說給你麵子啊,是因為我之前也推薦過趙聞秋,當時紅旗書記可是沒有這麽爽快啊。


    我忙補充道:張叔,您看啊這工作都是您幹的,我倒成了摘果子的人,正是因為有了您的推薦,這個才讓紅旗書記有了動一動他的想法。哎,張叔,聞秋走了,你可要給我配一個新的綜合科長。


    你是打算內部提拔還是從外單位調入啊。


    我想把安平的顧誌遠或者蔣笑笑調過來。


    張叔猶豫了下道:顧誌遠不能考慮,上次宣傳部的白常委調他他沒有來,如果縣委辦調他就來了,白常委那裏肯定會有想法。這樣吧,我考慮一下,如果條件成熟,可以考慮把蔣笑笑給你調過來。


    聽了張叔說到條件成熟就調人過來,我的心裏就已經有譜,這次蔣笑笑八成能來,畢竟當領導的說話都是留有餘地,從來不會把話說滿。


    從張叔的辦公室出來之後,恰好張雲飛從紅旗書記的辦公室出來。我就又去了紅旗書記的辦公室,將行署秘書六科打電話過問工業在鄉鎮企業設置的事給紅旗書記匯報。


    紅旗書記一聽,拿筆敲桌子的聲音明顯地重了些許。紅旗書記道:怎麽把這個王大領導忘得一幹二淨。朝陽,今天下午什麽安排?


    下午,下午去調研環高路鋪油麵和碎石的工作。


    鄭紅旗身體微微前傾,雙肘支撐在桌麵上,十指交叉,抵住下巴。他的目光凝視著桌上攤開的文件,桌上的茶杯空了,旁邊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一些隻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號和簡短的語句。我拿起了桌子旁的暖水壺就給紅旗書記添了水。


    紅旗書記用手敲了桌子道:下午我去調研的安排取消,由你代表縣委和友福同誌、慶合同誌一起去環高路現場,督促交通局務必在臘月之前完成環高路的建設,爭取讓環高路臘月前通車。然後讓小章準備幾份材料,下午我要去行署匯報!


    時間在忙碌起來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就到了下午的時間,從汽車聯營公司調來的中巴客車已經在樓下等候。


    幾位副縣長和建設局的書記田苗、計委的主任盧兆全、財政局長吳國純、農業局局長仇健都在樓下提前等候。


    正和盧衛東說著話,香梅縣長喊了我一聲道:朝陽主任,過來一下。


    剛剛走過去,吳香梅就斜著看了我一眼道:聽說你在打蔣笑笑的主意?


    看了看其他幾人都是各說各的,我就俯身道:梅姐啊,你這個說法讓你容易引起大家的誤會啊,不是我打蔣笑的主意,是縣委辦綜合科長馬上要調整。我覺得蔣笑笑一直在鄉鎮分管綜合工作,這不是想著,熟悉業務的同誌好上手嘛。


    吳香梅道:縣委辦這麽多的科長,你非得讓蔣笑笑來,這不是打她的主意是什麽?


    梅姐,這話可不敢亂說,要是被我們家曉陽知道了,可不得了。


    有多不得了,蔣笑笑是從我手底下的幹部,我自然是要對她負責,這樣吧,你想辦法給她解決委辦副主任我就讓她來。


    縣委辦實屬比較特殊,其他機構的內設部門都是股室,隻有縣委辦叫科室,科室的負責人既有正股級的幹部,也有副科級的幹部。而委辦的主任按說應該由縣委常委兼任,是副縣級。但委辦的副主任既可以是副科級,也可以是正科級。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講,蔣笑笑是可以做副科級的委辦副主任。


    我撓了撓頭道:梅姐,梅縣長,我這邊剛推了一個鄉長,蔣笑笑可能一時解決不了委辦副主任。畢竟紅旗書記不認識她。這樣,等紅旗書記熟識之後,我去推薦,等紅旗書記認識了解他之後,還是有把握。


    吳香梅道:這還差不多,不讓人進步,人家憑啥要來。


    正說著,友福和府辦主任盧衛東兩人就從大樓裏走了出來。皮鞋踏在大樓的地麵上,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帶著一種力量。友福身姿挺拔,脊背像一把直尺,雙肩寬闊而平穩,一股領導幹部獨有的氣場撲麵而來。


    縣委書記鄭紅旗不參加調研,代縣長孫友福自然是成了此次調研的核心。友福上了車之後,眾人也是上了車,雖然是沒有人指揮,但大家心裏都知道自己該排在誰的後麵上麵,坐在哪個位置。


    汽車發動,沿著兩高路很快就到了環高路的建設現場,儲伯祥帶著交通局的領導班子已經早早地等候,才一年多的時間,縣交通局就有了機械化的壓路機。儲伯祥一邊匯報,友福則是頻頻地點頭。大家不時點頭交流。放眼望去路麵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烏亮的光澤,那是一種深邃而純粹的黑色,如同夜幕中最濃重的墨色沉澱於此。柏油的表麵十分平整,看不到一絲褶皺或者坑窪,就像被最精細的工匠用巨大的墨尺精心丈量和打磨過一般。


    湊近了看,柏油顆粒碎石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偶爾有幾處細小的紋理,那是鋪路工具留下的痕跡,卻並不影響整體的平滑,反而像是給這單調的黑色增添了一些細膩的裝飾。


    孫友福點了點頭道:儲局長,路的質量能不能得到保證。


    儲伯祥雖然和友福、曉陽一起都是黨校同批培訓的同學,但此刻態度卻是極為恭謙,腰微微地一彎用腳用力地跺了跺路麵。說道:友福縣長,這路是沒問題,現在最為關鍵的是貨車拉得一天比一天重,咱們道路維護的成本太高了。


    孫友福拍了拍手道:儲局長,我也是搞交通的,現在的貨車是多拉的也重,但這個問題我們要辯證地看待。不要隻看到對路的破壞,還要看到對市場經濟的帶動作用。我們能做的就是把路修好一些,這就對路基、路麵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啊。不要僅僅從你們交通口子上算賬,要從縣裏整體算賬,車多了人多了才是市場嘛,有了市場就有了稅。修路幹什麽,不就是被壓的嘛、你有了錢還怕補不了幾個坑槽?給你們執法隊的同誌講清楚,對待貨車把標準放寬一點,思路打開嘛。


    儲伯祥聽完之後就道:你們,咱們一起參加培訓,怪不得您是縣長,這思路和境界比我們高了幾個層次。


    孫友福笑了笑道:好了,別拍馬屁了,現在有什麽困難?


    哦,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怕碎石供應不穩定。這一段城關鎮可以解決,但從整個環高路來看,這種供應關係還是不穩定。


    孫友福點了點頭道:那這樣,正好田苗書記也在,我們看完之後,就到你們建設局開協調會,盧主任,你通知城關鎮參加。


    看完了點位,汽車就朝著建設局駛去,田苗剛剛到建設局,友福就要帶著縣領導班子去建設局開會,這為田苗打氣站台的意味就十分明顯了。


    汽車到了建設局,汽車停穩之後,眾人就看了看建設局大院,一邊走一邊交談。


    田苗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匯報道:孫縣長啊,這個孫漢局長辦公室還在用,我現在啊臨時在會議室辦公。


    聽到之後,孫友福停下了腳步,會議室辦公?你們建設局誰分管辦公室,連個小小的辦公室都協調不來。


    會議室在二樓,上了樓梯拐角,就到了會議室門口。但看地麵上散落著些許的資料。田苗一看,正是自己的辦公用品和書籍。


    孫友福一看,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彎下身,撿了一本材料,翻看封麵,扉頁上就寫著兩個字,田苗。


    孫友福馬上明白,這是有人不歡迎田苗。正在這時,會議室裏有人打開了門,透過門一看,裏麵有八九個人正在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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