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誌的靈魂似乎還存有意識,他被接引官扶好站直的時候,迷茫的抬起頭。


    “這是……”


    “葉先生,您好!”接引官小姐姐一想到自己能賺到提成,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可愛純粹。“恭喜您,完整的走完了人生。”


    “我……死了?”


    “嗯。”


    葉長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飄渺又虛無,跟民間傳聞中的鬼魂無異。


    一瞬間,他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但那之後便是無盡的後悔。


    葉長誌本以為人死了便會清空記憶墮入輪回,這樣的話,忘記一切的他就可以逃避所有。


    而如今,當他沉默的死去,讓一切擔子自然而然的落在葉白薇身上的時候,他的心情卻萬分沉重。


    有句話說的好。


    ——事後諸葛亮。


    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可能會迷茫,但完成後回頭審視就可以發現最優方案。


    如今塵埃落定,葉長誌也終於認清了自己。


    相比於傳承,似乎……放手更適合?


    斷掉傳承固然對不起先輩。


    但對得起後輩。


    葉白薇以後也會結婚生子,孩子也有可能遺傳她的性格,喜歡自由,討厭在臉上掛著職業微笑。


    那這不就是自己的功勞嗎?


    功過相抵,有何不可?


    “等等……”葉長誌回頭看向自己的軀體。“我還有事情沒有交代,能否再給我一段時間?”


    “這……”女接引官低著頭,臉上閃過一絲歉意。“抱歉,您雖然功德無量,但這種事通融不了。”


    “……”


    葉長誌沉默的站在床邊,盯著自己的軀體久久不能釋懷。


    “葉老先生……”接引官提醒道。“魂魄不能在體外待太久,不然您會麵臨變成厲鬼的風險。”


    “您一生行善是有善報的,到達地府之後可以自選人生,還望您別在留戀人間,速速陪我去地府報道。”


    “善有善報?”葉長誌將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倘若他是血肉之軀,這力度已經足以刺穿手掌。“我倒不覺得自己算得上善。”


    接引官還以為葉長誌誤認為自己占了別人的功德,所以開口解釋:


    “功德值是不會出錯的,比如曾經,您在一對師徒的幫助下解決了瘟疫,但是大部分的功德值都算在了他們身上,因為他們是主力。”


    “您不用擔心占到別人的功勞,我們地府對這種事情可是明察秋毫的!”


    “……”


    她不好意思的催促著。“葉老先生,我等一會兒還有一單,能不能不耽誤時間了吖?”


    葉長誌的手臂微微抖動,彰顯著內心的不平靜。可是一切已成定局,即使他現在已經想通也無法改變做過的事。


    最終,他隻能滿懷遺憾的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理解!”接引官小姐姐鞠了個躬,隨後攙扶起老人。“那我們走吧。”


    就在這時,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耳邊,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傳來。


    “你不能走。”


    “……”接引官小姐姐一瞬間僵在原地,身軀都不由得顫抖著。


    嚴煩這時候對肩膀上的q版伊旅說道。“把隱身關了。”


    瞬間,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兩人……兩鬼麵前。


    女接引官的瞳孔一縮,冷顫直接從頭皮打到了腳尖。


    她驚恐的開口:“鬼啊!”


    嚴煩捂住額頭,顯然是沒想到地府工作人員還能被嚇到。


    他情不自禁的吐槽:“滾,你才是鬼。”


    “誒?對哦。”接引官這時候也反應了過來,順便瞟見了嚴煩的臉。


    刹那間,恐懼消散得無影無蹤。


    鬼如果能長這麽好看,被害一下也無所謂……


    “等等,不對……”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作為工作人員,在陽間工作的權限是相當高的,大家族的隱身陣法她都可以無視,麵前的少年卻能詭異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不是,你憑啥?


    還有,凡人哪來的權限直接摸到接引官?


    思索之間,葉長誌也回頭注意到了嚴煩,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愕。


    “你不是……回去了嗎?”


    “老爺子,逃避一生的感覺如何?”


    這句話仿佛尖刀一般刺中老人的心髒,愧疚和懊惱仿佛血液一般噴湧而出。


    “糟,很糟。”老人羞愧的低下頭。“我該了結這一切的,但我猶猶豫豫,死了才想通。”


    “所以……”葉長誌半透明的臉上浮現出祈求。“嚴煩,你能不能幫我轉告白薇,就說這醫館不要了,把醫館當掉,讓她追求自己的人生。”


    “您死在醫館內,而我和葉白薇一起離開了一次,如果我還能說出您的遺言……”嚴煩一邊說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手套,仿佛在預謀什麽似的。“您讓我怎麽給你孫女解釋?”


    “……”葉長誌知道嚴煩的話是什麽意思。


    解釋的借口很多很多,但嚴煩就是不幫。


    “你是對的……”老人似乎並不意外。“我這種人確實不值得幫,我有著幾十年的時間做出這個決定,但我非得死後才想通。”


    嚴煩將自己的話接上。“所以還得你自己說。”


    老人抬頭,死寂的眼神恢複些許清明。


    一旁的接引官小姐姐:“?”


    我為什麽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一把長劍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嚴煩威脅道:“我剛在地府官網查了一下,老死的人隻要靈魂不被取走,還能再活7天,對吧?”


    “你就虧個超時的錢而已,7天後再來取他的魂又不會給你降職。”


    “而且你這小官也沒職可降了。”


    接引官:“……”


    怎麽還人身攻擊呢?


    過分了啊!


    但她眼底毫無懼意,甚至雙手叉腰。“帥哥,能查到這個我知道您是地府vip啦,但陽間的劍斬不了地府的官哦。”


    “老人家的功德很高,相對應的,我的提成也高,訂單超時了扣的工資也多。”


    “還望你……”


    忽然,一縷秀發從她身後掉落,緩緩消散在空中。


    “自己動,否則就把你超度了。”嚴煩不耐煩的開口說道。“麻溜點,不然魂散了對你和我都沒好處。”


    “好的!”


    這劍被君守用血溫養過,砍砍地府的小官還是沒問題的。


    這位工作人員也不敢再廢話,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將老人的靈魂弄回了身體裏麵。


    隨後又是一係列的專業搶救。


    最終,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流出眼角的淚水,可憐兮兮的說道。“大哥哥,能把劍從我脖子上移開了嗎?”


    “我怕,嗚嗚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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