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茶麵咯!香噴噴的油茶麵!”


    江棉城的早上,是生機勃勃,是人來人往。天氣逐漸轉冷,百姓們裹著厚厚的棉衣,走在街上各自奔忙。街道兩側,早點攤子早已經支了起來,熱氣蒸騰如霧,夾雜著幾句吆喝,為這繁榮的棉江城增添了一絲煙火氣息。


    “油茶麵!”


    “大爺,來兩碗油茶麵。”


    吆喝油茶麵的大爺抬頭一瞧,卻見是個高高的漢子站在攤子前頭。這漢子衣著簡單,臉上還有一處結痂了的傷疤。大爺笑了一下,拿出了兩個巴掌大的碗道:“好嘞!”


    褐色的陶釜之中,正熬著香氣撲鼻的油茶麵。大爺用幹幹淨淨的勺子舀了一碗,捏了一點葡萄幹、芝麻碎、紅綠絲和炒果子灑在了碗裏,穀物的香氣和油茶麵糅雜在一起,頓時讓人食指大動。


    商自柏端著兩碗油茶麵來到了桌前,道:“大人,來了。”


    金淩燕應了一聲,卻沒動作。


    他手中捏著一顆珠子,這珠子顏色很特別,像是翡翠卻又比翡翠通透,中間閃著一道金黃色的光芒,看起來好像是貓眼一樣。


    商自柏道:“大人,您看什麽呢?”


    金淩燕把玩了一下這珠子道:“上次不是收了一箱東西麽,這玩意就是那箱東西裏頭的。”


    商自柏瞪大了眼道:“您說是齊……”


    “噓。”


    商自柏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是那位送來的?”


    “是啊。”


    商自柏端著碗,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啥。


    他家大人啊,真的是記吃不記打。


    上次因為和世家勾勾搭搭鬧出了那些小九九,結果咋樣?不是被沈將軍給盯上了嗎?商自柏本來覺得,經過了準丹這一戰,金淩燕被調來了平州當校尉,好歹是能收斂一點,改掉手腳不幹淨的毛病。


    然而現在看來,他沒改。


    商自柏無奈歎氣,就著碗邊嗦了一口油茶麵。


    ……香!


    金淩燕歎了口氣,把珠子收進了懷裏。他看了看眼前的油茶麵,皺眉道:“怎麽又是甜食?”


    商自柏道:“您知足吧,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您要的鹹豆腐腦。”


    金淩燕憤怒。


    他已經吃了一個月的蜜豆葡萄幹豆腐腦了!他真的要忍受不下去了!


    啥時候能回九邊啊?


    金淩燕恨恨地夾起了一隻小籠包。


    商自柏吐露吐露地喝下了半碗的油茶麵,感覺整個身子都暖了。金淩燕一邊翹起了二郎腿,一邊道:“你說那箱東西能值多少?”


    商自柏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頭道:“少說這個數。”


    “你可拉倒吧。”


    金淩燕搖搖頭。盡管他口中嫌棄商自柏端來的所謂的甜食,卻還是把這碗油茶麵幹幹淨淨地喝了下去。被降職了的金淩燕少了幾分從前的官僚氣息,更接地氣了,就是因為這樣,商自柏才自願跟著金淩燕不遠萬裏穿過了大半個大淵來到平州。


    金淩燕道:“我看他的誠意也就那樣。”


    商自柏無奈道:“大人,人家是王爺,願意給咱們好臉色看就不錯了,您怎麽還挑三揀四?”


    金淩燕剜了他一眼。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風卷殘雲地把早點用完,便帶上了家夥準備去當值了。倆人正要往城門口走呢,沒動彈幾步,就看見前頭告示板前頭站著幾個百姓,指指點點互相交談。


    金淩燕背著手上前,墊著腳看了看。


    他看到告示板上頭貼著幾張通緝令,排列整齊,每一張上頭都繪著一個人物的大頭畫像。金淩燕心中想了想,這是哪個團夥作案被人給發現了啊。於是他抻著脖子看了看,然後就皺了皺眉。


    怎麽有點眼熟呢?


    中間是一個女子,能看出來那女子眉眼還可以,就是臉有點圓了……旁邊的是個男人,那男人濃眉大眼的看起來倒是像個老實人,可怎麽就這麽眼熟呢?


    金淩燕看了半天,一拍腦袋,道:“我日。”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完了,完了。


    他收錢被發現了,沈承聿要來抓他了。


    金淩燕轉念又一想,不對啊,這人來了怎麽還莫名其妙跑通緝令上去了?這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少百姓被金淩燕這一聲吸引了注意,紛紛側目。商自柏含著笑對左右抱拳道:“抱歉抱歉,各位請繼續請繼續……”


    他看了看金淩燕,卻見他的臉色奇怪得很,於是低聲道:“大人,怎麽了?”


    金淩燕拉著商自柏道:“沈將軍來了。”


    商自柏也下意識地道了句髒話。


    他撓了撓臉:“年關將至的,他不在京城,怎麽還跑平州來了?”


    “這他娘的就很奇怪了,”金淩燕也不是個傻子,他立刻就想到,既有人敢膽大包天地通緝沈承聿,那他必然不知道沈承聿的真實身份,所以沈承聿很有可能是微服前來。金淩燕摸了摸腦袋道,“不會是因為齊王……”


    “不會吧……?”商自柏懵了。


    兩個人站在街上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金淩燕捅了商自柏一下,道:“你,趕緊去把我那箱東西給還回去。”


    商自柏“啊”了一聲道:“大人,你不是說要賣錢麽?”


    “賣啥啊賣啊,我也得有那個命啊!”


    金淩燕的心裏苦啊。


    原本以為離開了沈承聿的視線,好歹是能得點孝敬,在平州的小日子也能舒服一點,但是沒想到這位爺居然馬上就跟來了,這叫個什麽世道!


    看來他是注定沒這個富貴命。


    金淩燕歎了口氣,背著手就往城門去了。


    承元五年,一月,冬末。


    徐向哲帶領的人馬終於開始接近平州。因為徐向哲走的是官道,所以要比宋明珂等人的速度慢上一些。眼見著平州就在跟前,但是徐向哲卻遇到了貫穿他官涯中最危險的事件之一——被刺殺。


    一般來說,一個朝廷大員,尤其是文臣之流,是很少能遇到威脅生命的大事的。徐向哲自然也是如此,當然了,他的經曆倒是比平常的文官要多上那麽一點——畢竟宋傾嵐也總叫囂著要拿掉他的腦袋(雖然沒動真格)。


    所以徐向哲也算是見過世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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