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功並沒有直接回應莊陌提出的問題,反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這麽說來,你對那神念有所了解?”莊陌微微一笑,回答道:“算是吧,不過……”他的話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然後繼續說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那個孩子身上沒有任何修煉的痕跡,也不是你雷家的血脈,卻能夠進入雷池進行煉體,而且還能讓你雷堂主放下身段,跑到我這裏來詢問可能存在的隱患,他和你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呢?”雷功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生性傲慢的他一向隻說上句,從不回應下句,既然莊陌這麽說,他也就不再多問。然而,那位閻君許是被囚禁得太久,感到有些寂寞,又或許他對風塵真的感到好奇,總之,當雷功轉身準備離開時,他又開口問道:“這個孩子身上似乎有聖靈的氣息,還有神壺的氣息,應該是風家的小輩吧?”雷功的身形微微一頓,背對著牢籠說道:“的確,他是風老弟的遺孤。”“果然是這樣,難怪你……你是說……風萬霖死了!!”莊陌驚呼出聲,站在原地,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不甘,似乎他和風萬霖之間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和情感。“他……誰能殺得了他?”“三年前有人破了誅魔大陣,他和他的妻子與九幽一同歸於盡。”“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莊陌聽完,似乎有些回憶,又似乎有些恍然大悟。雷功並沒有理會他,隻是淡淡地說了聲告別,然後就準備離開:“半年後再來接你,到時生死兩判,看你自己的造化。”“雷堂主,請稍等一下!!”莊陌見他要走,再次開口。“有什麽事?”雷功隻是停住身形,並沒有回頭。莊陌猶豫了一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輕聲問道:“阿離她……她過得還好嗎?”“她已經嫁人了。”雷功回答道,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嫁人了?”莊陌愣了一下,接著喃喃自語:“嫁人了也好,嫁人了也好……”“那麽,她的夫家是誰?”“寒門七王之首,妖王貓妖。”“是他?”“也好,也好……”


    “總算能活動活動了。”風塵艱難起身,又在高台上緩了緩,直到周身的痛楚稍加褪去,他才探出神念察驗起傷勢。“真不是人扛的東西。”神念下,風塵不禁苦笑。他周糟百骸幾乎沒有完好,或多或少都已被雷霆灼傷,連府內七賢也是隱隱焦敗。看來要沒有龍鐵心的三分定元珠護持,恐怕他已是七賢有傷動及了根本,不過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就必然有得。這一記六成天威的紫霄神雷,雖將他本體肉身波及灼傷,可帶來的益處也是匪淺。原本不盡完善的元神之軀,阻礙間竟有了些貫通的意兆,幾道血脈斷竭運轉不暢之處,正漸漸嚐試著勾連彼綴,連一身傷結血痂下,也開始著新生複得。這一切無不表明著此番所過,正在向預期的軌跡前行。“看來這煌煌天威雖具毀滅,可也獨伴生機,想那物極必反當是如此,罷了,再看看那魔怨如何。”風塵察完一身,又將元神之力小心翼翼的滲進魔氣,這麽做,是怕其中的怨念自絕反撲。那樣的話,外有魔怨內蟄詭咒,二者為禍為患再相引相難,隻怕用不了片刻就得再入心魔。到時魔象當中,不僅損耗心神,連元神之軀也會遭魔氣蠶食,這點風塵早就領教,他之前陷入心魔雖不由己,可自身的狀況還是有些察覺。


    在那個時刻,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隻覺得自己的元神之力不斷地被附體的魔炎所吞噬。這種吞噬是如此的隱秘,以至於連他一身的血脈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流失。顯然,這是一種魔怨在作祟,它試圖將他完全吞噬,以壯大自己的力量。畢竟,先天之靈的元神之力是無法通過普通的修真手段獲得的。


    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他的一身元神之軀充滿了奧妙,如果被吞噬,那股本能的魔怨或許會因此而生出靈智。這樣一來,他的血脈已經遍布全身,再加上靈性,再加上一道上古魔氣,簡直就像是一個上古魔族的衍生體。即使這魔氣是來自臣帝魔淵死後所化,將來可能會被殘魂收回,但這絲毫不會影響他最終淪為嫁衣的命運。


    “如果不是雷伯伯想到了這個辦法,我可能已經成為那魔怨口中的食物了。”風塵在檢查自己的身體時,不禁感到慶幸。然而,在慶幸之餘,他又不免感到擔憂:“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魔怨已經被神雷灼傷,現在還在顫抖,將它煉化隻是時間問題,這一點無需多慮。但是,那個隱患卻不能小覷。”


    他清楚地記得,這難纏的魔氣是由許亦通過一道勞心咒勾引出體外的。風塵不相信許亦會好心地幫助他。再加上之前那詭異的聲音,雖然很輕,但確實響在他的心底,伴隨著一道神念。這兩點都是巨大的隱患,非常危險。一個未知的隱患,或者一個無法辨識的隱患,都可能導致他被人算計。


    在這種萬分被動的情況下,他感到無可奈何。即使明知許亦的目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隻能與之應對。他能做的,也隻是盡量提防。另外,那聲音突然在他心底響起,說明其主人就在附近。能在雷功的眼皮底下混入雷池,這樣的人絕非等閑之輩。


    風塵明白,這樣的人物即使是自己,甚至是雷功,也不容易應對。突然,他意識到不對勁:“我這一身殘命,哪有什麽價值?許亦一定是算準了魔炎會全部爆發,雷伯伯必然會帶我進入雷池進行煉體。按照這個推斷,這個局應該是為了雷池而設。”


    但他又如何能保證雷伯伯一定會違背祖訓,允許他這個外人進入這個神聖的地方呢?難道說,從三年前開始,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許亦的算計之中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場大棋局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霹靂堂一家。隻是,這雷池中究竟有什麽值得他如此費盡心機地謀劃呢?


    正思索間,忽然聽到西方位上傳來幾聲雷電的吱響聲,細微卻清晰入耳。風塵明白,那第三道九成威芒即將落下。之前第二道雷電就是在正南方的異獸口中的法器隱去雷鳴後不久,不到十息的時間內,神雷驟然降臨。這最後的試探眼看就要到來,風塵心中無比擔憂。


    如果他沒有想明白這些,或許還不會感到如此焦慮。不知其裏,自然也就不會懂得憂患。但剛才他突然想明白了這一切,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神壇雖然容易進入,但卻難以出去。一旦有人引動雷炎,點燃八荒靈火,那雷池中的無盡雷霆就會聚集起來,將神壇包圍其中。


    其他人暫且不說,至少風塵此刻是無法承受那萬千神雷的衝擊,獨自躍出雷池的。“風塵啊風塵,你為什麽要扔掉那玉符?如果有它在手,至少可以讓雷伯伯停下來,也能把這一切解釋清楚。”“現在元神尚且虛弱,神念無法穿透雷池,我該如何是好……”


    風塵此刻顧不得繼續煉體,滿心都是對許亦的算計和對霹靂堂的擔憂。突然,紫霄神雷醞釀了許久,風塵焦急地等待著,卻遲遲不見落下。“怎麽回事?難道是出了什麽變故,雷伯伯要來接我嗎?”就在風塵以為雷功要來接應他的時候,一道絕長天際的浩然紫電猛然劃破天際。


    不愧是九成威芒的紫霄神雷,整個神壇隨著天出紫芒,漫起了一股絕強的威壓,幾乎要將人擠碎,風塵更是身形不立,直接趴在高台。那紫霄神雷的威力,簡直令人歎為觀止,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在它的威壓之下顫抖。風塵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向他施加壓力。


    “好……厲……”風塵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卻無法繼續說下去。他的身體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擠壓,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哢~轟……


    話不待落,風塵已張不開口,就連想法都來不及便被震的昏厥過去。那紫霄神雷的威力,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瞬間將風塵的意識淹沒。


    不知多久,大概一瞬間,又或幾個時辰,總之風塵全然無知。時間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他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暗之中。


    等他醒來,還在那高台上,身上卻沒了傷痕,自然也就沒有痛楚。風塵感到一陣困惑,他記得那紫霄神雷明明落下,他也被震的暈了過去,怎麽一身傷痕卻突然好了?


    難道是第三道不在毀滅,而在絕處逢生?風塵心中充滿了疑惑,他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風子。”風塵疑惑,忽聽一道熟人呼喚。


    “雷伯伯?您是發覺不對,才下來出手?”風塵想當然的以為是雷功出手擋下神雷,又將他灼傷治好。至於如何治好,想是三分定元珠之能,畢竟那寶珠乃神果所煉,其兩界虛的名頭,一向可活肉白骨。


    “非也,剛剛是你自己所扛,你的傷也是那神雷將其治好。”雷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笑意,仿佛對風塵的疑惑感到有趣。


    “想不到它還真就能絕處逢生。”風塵自言自語道,心中充滿了驚訝。


    “殊不知毀滅的盡頭更藏無限的生機。”雷功繼續說道,雙手互抄,口中繼續:“那紫霄神雷經八荒靈法勾連著仙絕大陣,早已附上陣法之佑,雖不能完全保證,卻也能護得半數以上險無大傷,否則任其天威,我霹靂堂又能剩下幾人。”


    “原來如此,我還道如此威勢,必是好一頓苦頭。”風塵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有些慶幸道。


    說完又想起心中擔憂,趕忙道:“雷伯伯,適才我正愁……”他正要說許亦的算計,卻見雷功一臉溫潤且帶笑意立時明白,他能想到,雷功又怎會不知。


    不過他不太放心,想確認一下:“您早知那許亦算計如何?”風塵小心翼翼地問道,心中充滿了擔憂。


    “倒也不是,不過他左右謀劃,無非要救走那閻君莊陌,此外我霹靂堂也沒有什麽。”雷功見他滿是擔憂,欣慰之餘稍作解釋。


    “果然跟雷池有關。”風塵稍稍放心。可轉頭又想起他風家滿門近絕,如今霹靂堂又遭算計,不免關心則亂:“不知雷伯伯可有應對?”


    “小家夥惦記的倒是不少,不枉雷伯伯疼你一場,放心,一點算計不礙事,你雷伯伯已布下大陣等著他來。”雷功輕笑道,言語中自信傲絕。


    “可那仙覺大陣不是護小侄煉體才布下的嗎?”風塵不知那大陣玄奧,以為它隻是護佑之用。


    “仙絕之名又豈在護佑,好了,且讓我看看這魔氣可有異樣,其他稍後再敘。”說著,雷功大踏步走到風塵近前,抬手一股真元湧動。


    墨藍色的真元隱含著神雷之浩,循著雷功至強至尊的元神之力,緩緩滲進了風塵體內,又滲進魔炎當中。風塵對雷功無比放心,見他動手,也跟著就收斂神念,好讓其不被幹擾仔細探察。


    “雷伯伯,說到這魔氣,之前好像有一道聲音在我心頭響起,您要察的,是跟它有關?”趁著雷功出手,風塵抽空問道。


    那聲輕微的驚疑之聲,他一直心存憂慮,隻是他的元神力量尚且薄弱,無法深入探查,因此他隻能無奈地選擇不去理會。然而,如今雷功出手,情況自然大不相同。


    “的確,那神念一閃而過,我和你的二伯都察覺到了,我擔心這魔氣中可能隱藏著什麽不妥之處,所以才親自下來看看。”雷功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魔氣仔細探察了一遍。然而,即便是他這位聖階強者,竟然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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