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上一出門,兩隻烏鴉就在我們家的房頂哇哇哇的叫個不停!我最最最討厭的就是烏鴉!我一生氣,從我們家院子裏找了一塊石頭,直接照著烏鴉克了過去。烏鴉噗啦啦的飛走了,石頭從房頂上有滾落了下來,又砸回到我的頭上。


    “哎呀!”我捂著腦袋,竟然劃破了一點皮。


    就今天到了學校,老師點名了幾個人,沒交作業,竟然有我的名字。這根本不可能,我肯定交作業了,我委屈巴巴的說著。但是老師沒收到。現在說不清是課代表沒有把作業交給老師,也說不清是老師給弄丟了。反正,老師讓我重新再寫一遍,真是太倒黴了。


    晚上我洗完腳,出門倒洗腳水,一個滑擦,一盆洗腳水都扣到了自己的身上。


    夜裏睡覺,噩夢連連。一會兒覺得有人抓我的胳膊,一會兒覺得有人壓我的腦袋。半夜驚醒,坐起身來,屋裏空無一人。


    我這是怎麽了?!


    我這邊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那邊我小舅舅著急忙慌的跑了回來,說我姥姥出事兒了。。。。。。


    我媽趕緊趕了過去,把我姥姥送進了醫院。原來是姥姥晾曬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摔到了腦袋。小舅舅在糾結要不要送去醫院,結果來找了我媽商量。因為這個件事兒,我媽跟我小舅舅心生嫌隙。


    我媽趕緊找車把我姥姥送進了醫院,到醫院一看,醫生說我姥姥情況很不好,除了摔到了重要的位置,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沒有及時送到醫院來,造成了腦出血。


    我媽哭著求大夫救救我姥姥,我小姨聽到我姥姥摔倒之後,也來到了醫院,哭得特別傷心。


    樓道裏我媽家兄弟姐妹四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醫生說我姥姥救的話,有可能錢花了人救不過來了,還有可能要持續花很長時間的錢救,最後可能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很明顯,如果不考慮錢的話,當初摔的時候我小舅舅肯定就送醫院了。他連醫院都懶得送可想而知他的想法。大舅舅沉默不語,家裏窮,也沒有底氣。但是我媽和我小姨執意要救我姥姥,所以四個人說好了,所有搶救費用和住院費用,都由我媽給我小姨出,一人一半。如果我姥姥能順利出院,兩個舅舅他們回去負責輪流照顧。


    於是這樣,我媽和我小姨付清了所有費用後,我姥姥被及時的搶救了回來。但是人一直昏迷不醒,看樣子情況也不樂觀。


    一周之後的一天,我姥姥輸液的時候,血液倒流,就是血倒流回管子裏了。醫生過來診斷了一下,覺得也就是這一天半天的事兒了。就讓我媽他們把姥姥接回家了。


    我媽和我老姨聽到醫生這麽說,哭的昏天黑地的。


    在農村死人是要操辦白事兒的,所以都不會把人留在醫院,都會接回去,穿好裝老衣服,也就是壽衣。把家裏的靈棚,白事兒的酒席準備好。這邊一咽氣兒,那邊就吹拉彈唱的開始操辦。


    我說過我們家這邊兒的喪事兒是三天,第一天,去世,第二天接三,第三天火化出殯。


    第一天我大舅舅把我姥姥接回到了他的家,商量著在他那裏辦事兒。我小姨哭著去鎮子上給我姥姥買了壽衣。我媽則是一直陪在姥姥身邊,怕她咽氣兒的時候,身邊沒人。


    大舅舅和小舅舅忙著去找做白事兒的班子,把靈棚,供桌,酒席什麽的都提前預備好了,都搬到家裏,等著信兒了。


    我媽和我老姨守在我姥姥的身邊,突然我媽痛哭流涕,不能自已,想起我姥姥。中年喪夫,一個人拉扯了四個孩子長大成人,成家立業。最後一天福氣沒享受過就躺在這裏。生命馬上就這樣結束了。我媽心疼,也不甘心。特別是想起我小舅舅當時連醫院都舍不得送我姥姥去,我媽更是難言的悲憤。


    這天晚上,我小姨把買回來的壽衣放到我姥姥的床頭前,也趴在我姥姥身邊哭個不停。她是我姥姥的老閨女,從小就在我姥姥身邊長大,兩歲就沒了爸爸,姥姥一直對她疼愛有加。


    就這樣,我媽在左,我小姨在右,倆人扶著我姥姥的床就開始哭個不停。我媽使勁喊著:“媽媽呀!您醒醒吧!您不能死啊!好日子還沒開始呢!您讓我們再孝順您幾年吧。”小姨在旁邊哭得更傷心了:“媽媽,您都沒讓我伺候夠您就走,我對不起您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連心,我媽和我小姨的哭聲震撼了我姥姥的心靈,我姥姥竟然說話了。她閉著眼睛,笑著說:“別哭了,你爸爸來接我了。”說著就抬手指向了大門口。


    我小姨立刻停止了哭聲,滿臉驚恐的坐到了我媽身邊。我媽畢竟養了一個我這樣的閨女,要說還是見過一些世麵的。我媽哭著對我姥姥說:“媽,您跟我爸商量一下,讓他先走,留您幾年行不行?!”


    我姥姥的異樣,在農村叫做回光返照。證明這個人命不久矣,可能馬上就要咽氣兒了。大舅舅和小舅舅聽到我姥姥竟然說話了,也都從外麵跑進了屋裏,四個人圍著我姥姥。


    “媽!您踏實走吧!”小舅舅說道。


    “你給我滾!你個王八蛋!我媽還沒走呢!”我媽指著我小舅的鼻子就開罵。


    舅舅就跟我媽起了爭執,我媽哭得更傷心了。我媽在家裏屬於一點委屈都受不了的,拔尖強勝,全家人都怕她。舅舅這時候跟我媽對著幹,肯定是戳了我媽的肺管子。


    我媽抬手就要打我小舅舅,被我大舅和我小姨給攔了下來,看著外麵等著忙乎的白事兒班子還有老街坊,“別讓人家笑話!”我大舅拉著我的媽,我媽這口氣啊!憋在胸口,難以下咽。


    我小舅舅可能也看出來了,這麽多人,我媽也不敢像平日一樣的動手打他,說話就更直接,更沒攔的了,姐弟二人就吵了起來,沒吵吵幾句小舅舅就把我媽給氣暈過去了。我小姨和我大舅媽給我媽連揉再叫的,才給我媽叫醒。我媽趴在我姥姥的床頭,哭得撕心裂肺。大喊著“媽媽!您起來看看!這是您含辛茹苦養育成人的孩子!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您起來看看,他怎麽這麽不賢良,怎麽氣他姐姐的。”


    就在我媽又哭又鬧的時候,一陣大風刮進了屋子裏。對,我姥姥當時躺在裏屋的炕上,風要從外麵吹到堂屋,還得拐個彎才能吹到裏屋。但是就是這麽神奇,這陣風有多大呢?!把我小舅舅吹了一個跟頭,桌子上準備白事兒用的香燭,白紙都被吹的散落一地。


    大風夾雜著沙子,把大家都吹迷了眼,就在大家掩麵擋風的那一瞬間,我姥姥竟然直挺挺的坐了起來:“黑二妞兒。。。你別哭鬧。。。”


    眾人詫異,就看我小姨都開始尖叫的往後躲,我媽也嚇了一跳。好在是自己的親媽,而且在我們家被家裏的堂仙兒附過體,我媽見識過,心裏還是有些承受能力的。


    黑二妞兒是我媽的小名,一般人都不知道,知道的也沒人敢叫。眾人一聽是我姥姥的口氣,一陣害怕過後,又都圍了過來。就看我姥姥,雙眼緊閉,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嘴裏念叨著:“聽咱們家黑二妞兒的。就聽咱們家黑二妞兒的。。。”


    “媽!您聽我的,咱們不走!咱們多活兩年!咱們再享兩年福,行不行?”我媽哭著對我姥姥說。


    “行!聽你的,聽黑二妞兒的。”說著又閉著眼躺了下去。我媽他們兄妹幾個在一起守了一晚上,我姥姥不僅沒咽氣,早上竟然還醒了。。。。。。


    我姥姥醒了,高興壞了我媽給我小姨,愁壞了我兩個舅舅。


    他們把辦事兒的錢都交了,大棚都支好了,白席需要采買的菜都到位了。就等著我姥姥死了。我姥姥沒死,他們的錢也退不回來了。人沒死,事兒沒辦,份子錢也沒收到。光投入了。兩家人本身也是不富裕,這下可好,矛盾更激烈了。


    我媽跟我小舅打的厲害,我小舅抱怨錢白花了,我媽就要衝過去抽他!問他是不是盼著他媽死呢?!我大舅也在一邊唉聲歎氣,兩個舅媽表情也凝重。後來我媽對我說:“人要是窮得連良心都沒有了,跟畜生就沒有區別了。”


    我媽看著大家的樣子,捶胸頓足的哭得更傷心了,“你們都盼著我媽死嗎?!你們還有良心嗎?!”


    但是我姥姥真的就這麽醒了。


    媽蛋。這個稱之為醫學奇跡的事兒竟然發生在了我姥姥身上,很不可思議。


    本來醫生已經無力回天了,讓家裏人回去準備後事。後事準備好了,人又醒了。


    我姥姥可是腦出血啊!腦出血,但凡有點醫學常識的都知道這個病可不一般啊!即便人能留下來,後麵的日子也就是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了。


    但是我姥姥好利落了。在炕上躺了半個月之後,神奇康複了,下地能走路了。我媽和我小姨帶著我姥姥回醫院複查,醫生說腦裏的出的血慢慢都在吸收了。。。


    我媽很開心,因為姥姥的事兒,她跟我小舅舅打架一直不說話。我爸看我媽每天愁容滿麵,就吐口讓我媽把我姥姥接到我家照顧。我媽也是十分感動的。因為在那時候的農村,老人沒有養老錢,沒有醫保,吃喝拉撒睡,看病吃藥哪一樣都要錢,確實被很多人當做負擔。到了一定年紀,好像不死就對不起子女一樣。


    我爸雖然脾氣大,愛打架,但是他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也疼愛我媽。看著我媽為難的樣子,我爸說:“你要你能照顧的過來,你就接來,咱們給媽養老。不用那倆虧良心的家夥。”這句話,給我媽吃了個定心丸。你想想,在農村,有二兒子,最後被閨女接回來養老,我這倆舅舅得多不要臉。


    我小姨確實也是分身乏術,畢竟家裏四代人住在一個院子裏,公公婆婆,公公婆婆的公公婆婆,還有兩個未出閣的小姑子,加上我小弟弟。但是小姨和小姨夫跟我媽說,人我雖然沒法照顧,但是看病的錢,跟我媽平分,也是很有擔當的。


    就這樣,我爸開車帶著我媽把我姥姥接回到了我家。我媽把我屋子裏的雙人床換成了兩個單人床,碼放在屋子的兩側。當時我還不高興,我喜歡我姥姥,我願意跟我姥姥住在一張床上,為什麽要分開住啊!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是為了我好啊。。。


    姥姥來到我家之後,變了一個樣子。以前不愛說話,現在也不愛說話。但是以前天天臉上都是笑眯眯的,現在每天的表情都很木訥,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好似坐在床上的是一個木頭人一樣。。。


    這天我家很多鄰居知道我媽把我姥姥接到家裏養老之後,都紛紛來我家探望。我媽生氣的把家裏姥姥收到的不公平待遇,跟每一個來家裏來看望姥姥的人說了一遍,就像祥林嫂一樣。


    我知道我媽生氣,人家街坊親戚也知道我媽生氣,都幫著我媽罵倆舅舅。也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才讓我媽的心裏慢慢的好受了一些。


    姥姥在我家每天就在那裏閉目養神的坐著,跟誰都不說話。誰跟她說話她就睜開眼睛看看人家,也不搭理。每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就不挪地方。


    我媽擔心她老坐著不好,就想拉著她遛遛彎兒,結果我姥姥死活不去。


    我媽每天換樣的給我姥姥做飯,我姥姥胃口越來越好,人也越來越胖,氣色也越來越好。


    我爺爺奶奶偶爾也會來看看姥姥,時不時的拿些東西看她。雖然姥姥到我家養老,在農村是會被人說閑話的,但是我爺爺奶奶對此倒是很看得開。說隻要我爸爸樂意,我媽能照顧,誰養老都一樣。這方麵,我那頑固不化的爺爺還是做的很到位的。


    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感覺我姥姥越來越不像我的姥姥了,我總感覺她像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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