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邊瞬間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用想,是吳瀟動了。


    我強自保持鎮定,霍地站了起來,果然,吳瀟正一瘸一拐的朝著摩托車走去,走得極其的艱難,明顯腰部在往外滲血,應該是打中了她的腰部........


    我直接瞄準了她,“站住!”


    視頻裏又傳來了那個男人陰森森的聲音,“看來,你還是不怎麽在乎這個女警的命啊!”


    “你少跟我胡扯!我放走了吳瀟,你還是不放過她,該怎麽辦?”


    電話裏的男子陡然桀桀怪笑起來,“你不要試圖跟我拖延時間!我知道馬上有大批的警力要來.........吳瀟,走你的........”


    最後那句話,明顯是在另外一個電話裏對吳瀟說的。


    吳瀟果然很聽話,繼續朝著摩托車一瘸一拐的走去,狙擊之王都被用來做了拐杖........


    我怒喝,“站住!再不站住,我開槍了.........”


    男人跟著道:“好啊!你開槍啊!開啊!賭一把,看你在乎這個女警,還是我在乎吳瀟?你開啊........”


    視頻裏的帶血的榔頭,已經對準了陳愛軍的太陽穴........


    我陡然生出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甚至無力到了我舉槍的手,都不由得自然的垂落........


    眼睜睜的看著吳瀟坐上了摩托車,甚至還發動了摩托車,甚至還怨毒的回望著我,霍然就又要抬起巴雷特,就要瞄準我........


    我下意識的再度躲回了岩石後,摩托車的咆哮聲,就此遠去.......


    視頻還在繼續,而我已經朝著山頂狂奔,邊跑邊衝著手機大喊,“現在可以放了她了吧?”


    男子卻嘿嘿一笑,“可以!她跟我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但是呢,你要記住啊,她流了好多的血,等你趕回來的時候,可得第一時間送她去醫院!要不然大腦會缺血,缺血就會缺氧!大腦缺氧會導致什麽後果,你要是心大,可以抽點時間用今日頭條搜一下........”


    他也是在跑,視頻裏也在瘋狂的晃動,然後視頻就掛斷了........


    我隻有拚命的跑,一點也不敢怠慢,拚盡全力的跑,跑過這個山頭,再下坡,再跑上一個緩坡........就可以了.......


    我陡然想起來,三郎還在山下,他距離那裏比較近,於是我趕緊打開耳機瘋狂喊,“三郎,三郎,趕緊上山,陳愛軍出事了.......快去救她.........”


    可是耳機裏始終都得不到回應.........


    剛剛爬上山頭的我,氣喘籲籲的瞬間意識到,要偷襲陳愛軍,隻能是從我們來時的路上山,突然出現在她的背後,可我們來時的路,三郎就在那啊.......


    而我一點警告都沒有收到,那就是說他是先控製了乃至殺害了三郎,再上山去偷襲陳愛軍的........


    我眼前一黑,一個趔趄,差點滾落山坡,如果一下子連累了兩個人.........那我還真特麽的是個煞星........


    我確實是個煞星,餘雯雯,秋盈.........


    我強忍住心頭的懊悔,痛苦,拚命的跑下山,又衝鋒那個緩坡,終於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到了原先的位置,陳愛軍就躺在那裏,躺在一攤血泊裏........


    我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攔腰抱起來她,瘋狂的朝著山下跑........


    人是有潛能的,隻有在被逼瘋前那麽幾秒,才可以完全的爆發出來,然後腦子裏什麽都不想,迸發出來的力量,支撐著我一路連翻兩座山,還抱著陳愛軍,在最短是時間裏衝到了山下,三郎躺在了地上,而我們開來的電瓶車已經不見了.........


    我左右來回焦急的張望,顧不得喘氣,一個人都沒有.,......


    這個時候不是我自責的時候,也不是我憤怒的時候,我趕緊拿出了手機,撥打了120,“喂,這裏是鳴鳳山礦區那條路的山口,有人重傷,鈍器打在後腦勺上,救護車,救護車........什麽?我草擬........”


    鳴鳳山鎮上的醫院隻有一輛救護車,早上送病人去縣醫院了,暴跳如雷的我直接一下子把手機摔在了地上........


    摔完我又後悔了,我突然想到了一樣,轉身看向了那條斷頭路,我開來的那輛電車還停在那........


    我毫不猶豫的又是拔腿就跑,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誤,朝著那倆車狂奔而去..........


    .........


    一直把他們兩個都送進了急救室,一直都渾渾噩噩的我,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順著急救室的大門緩緩的癱倒在地上.......


    腦子裏像是一團漿糊一樣,一會閃現著炸彈,一會閃現著槍聲,一會是餘雯雯的滿臉鮮血,一會是陳愛軍的後腦窟窿.......一會又是舉水河的波光粼粼,一會又是鳴鳳山的風和日麗........


    我雙手捂住臉........我甚至到現在多不知道三郎受的什麽傷.........


    可是我已經沒力氣了,真的沒力氣了,像是做夢踩在棉花一樣,感覺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真實........


    避無可避的自責讓我感到深深的懊悔。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上眼眶,從指縫中不停地滾落下來.......


    我到底在幹什麽?還特麽的智勇雙全,他麽心思縝密........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啊..........


    手術室的紅燈格外的刺眼,哪怕隻是一瞥,哪怕隻是一想.......


    如果陳愛軍..........我不敢想,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伏,悔恨交織在心間,痛徹心扉的哭泣使我難以自拔.........


    時間再虛無縹緲,我再逃避,也終歸是躲不開那盞紅燈熄滅,也阻擋不了醫生們低著頭,一臉歉意的走出來........


    手術室門口有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不認識,紛紛簇擁住了醫生,焦急的詢問,“怎麽樣.........手術怎麽樣,成功了嗎?陳愛軍呢........”


    我也充滿希冀的看著大夫,看著大夫低著頭解下了口罩,說出了那句瞬間讓我整個世界崩塌了的話,“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


    這一刻,時間仿佛不存在了。我的整個世界虛無縹緲,被無盡的絕望所籠罩......


    悔恨如潮水般將我淹沒。我不斷地問自己,為什麽要把他們扯?為什麽要如此魯莽行事?


    如果我不那麽自以為是,悲劇就不會發生。我恨自己的衝動,恨自己的不理智,這種恨讓我痛不欲生.......


    如影隨形的痛苦,像是毒蛇一樣緊緊地纏繞住我的心。


    陳愛軍的笑臉、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歡樂的學生時光,此刻如利刃般一次次刺痛著我.......


    那種失去的痛苦讓我感到窒息,淚水就無法控製地奪眶而出。。。。。


    我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卻依然無法停止淚水的傾瀉,我越努力,卻又越無力抑製自己的情緒,隻能任由淚水和流淌,是不是隻有這樣才能表達內心最深的懊悔與自責..........


    愧疚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我近乎窒息,癱軟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渾身像是被某個巨型的怪獸一口吞噬了一樣,掉進了無盡的深淵.......


    ........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麽醒來的,麵對著兩個曾經的同事的筆錄詢問,渾渾噩噩的我,問什麽都不知道回答。


    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那深深的愧疚,自責,乃至挫敗,已經把我徹底擊垮,我甚至嚐試著逃避那些個凶殘的畜生們,甚至他們的名字我都不願意提及........


    他們似乎都認識我,也沒有人為難我。


    隻是到了中午時分,大師哥來了,端著一個飯盤子,輕輕的放在我麵前,溫和的說,“吃點飯........人是鐵飯是鋼........”


    我木然的看了他一眼,努力的調整著悲傷的情緒,雙手環抱著,甚至覺得剛打開問詢室打開的門,帶進來風都無比的淒冷,不由得蜷縮了身體,抵禦寒冷........


    大師哥看著我,“經曆了什麽?跟我那次一樣嗎?”


    其實我心裏跟明鏡一樣,我隻是還是覺得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如果好好的給自己一巴掌,是不是夢就會醒,回到了莫愛湖邊,重來一次,是不是這樣?是不是呢..........


    “我經曆過,那種因為自己的魯莽和無能害死了戰友的痛不欲生........所以我現在很理解你的心情,上一次是你幫我走了出來,這一次........你終歸還得是靠自己........”


    大師哥歎了口氣,“那個叫三郎的,沒什麽大礙!隻是被打暈了過去,現在已經活蹦亂跳了,但是他也是什麽都不肯說,就說他在那遛彎,不知道怎麽就暈過去了..........”


    大師哥遞給了我一根點著的煙,“之前是周曉強,現在又是陳愛軍,都是兩個在職警察........省廳的謝廳長都拍桌子了........”


    “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了,你也知道,黃金抓捕時間就三天。已經浪費了一天,若是你還是什麽都不說的話........我知道你跟陳愛軍是同學,關係一向都很好........難道.......你不想為她報仇嗎?”


    一提及陳愛軍,我就不由自主的閉眼,眼淚也控製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大師哥體貼的拿起紙巾幫我擦拭著眼淚,“其實我也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安靜,可是這麽大的案子........你是當事人........”


    我拉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已經覺得我沒臉見世人,見這個世界.......


    大師哥喟然長歎,“現場的狙擊槍的子彈彈道檢測比對,已經證實了這把槍就是殺害周曉強的那把。兩個案子已經並案了!陳愛軍的佩槍是在你身上發現的,你打中了嫌疑人,現場也發現了嫌疑人的血跡,還在比對中........很明顯,現場的凶手是兩個人,你總得告訴我們,是誰吧?”


    蒙住被子的我,像是卯足了勁,破口大吼,“吳瀟........是吳瀟........”


    大師哥驚呼,“吳瀟??吳克傑的老婆?”


    “是,就是那個畜生的畜生老婆.........都怪我,都怪我啊........當初一念之仁,當初放過了她........”


    歸根結底,這才是我痛恨自己的根本原因,因為我明明有機會把她盯死的,可是為了趙敏,我甚至還幫她做了假證........如果當初交出那個視頻,那麽現在的吳瀟肯定在監獄裏,根本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


    我是自作孽,我是自作孽,特麽的自作孽啊.........


    我在歇斯底裏的宣泄著自己的悔恨和懊悔,我知道我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走不出悔恨和懊悔的陰影........


    大師哥掀開了我的被子,冷冷的看著我,“你得起來,你得配合,你得贖罪.........”


    大師哥說得很對,可是我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懂得很多道理,卻總是背道而馳........


    我再度拉起了被子,把自己的臉蒙上,無顏見人,沒臉麵世........


    但是該說的還是得說,“給我五分鍾........”


    無論是多麽的懊悔和自責,隻能是短暫的,仇恨才是最首當其衝的!


    隻不過誰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哭的樣子,誰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的一麵。


    我該如何鬱鬱終生,那是以後的事,我又該如何贖罪,那還是以後的事。


    起碼,現在我要配合。以後,我也是一樣要盡我所能,抓住那個該死的畜生,告慰陳愛軍的在天之靈.......


    五分鍾後,審訊人員再度進場,讓我吃驚的是,周淮也走了進來。


    我們彼此對視著。


    審訊人員介紹道:“周書記,現在是市局代局長,也是專案組的組長........”


    馬局去學習,他是正發委書記,臨時代替下本來就在意料之中......


    我看著周淮,我其實沒有任何心思,去猜測他坦然眼神中的任何深意,我就是覺得我們在這樣的場合如此見麵,是不是有些唐突......


    我怔怔的看著他,“麻煩周局親自給我做筆錄怎麽樣?”


    兩個審訊人員麵麵相覷,“這不合適吧........”


    沒想到周淮居然真的從其中一個審訊人員手裏,接過了筆記本電腦,“你們先出去吧!”


    兩人隻好服從命令。周淮拿著筆記本坐在了我的床邊,濃眉大眼的周淮,真的曾經是上過封麵的帥哥,從麵相氣勢上來看,絕對符合一個嫉惡如仇,主持正義的警察形象,隻不過人不可貌相........


    他輕輕的合上筆記本,“在錄口供之前,你是不是有問題想要問我?”


    我冷冷的看著他,“那你回答下!”


    既然他如此識趣,我也不用浪費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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