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福便將那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對陸繹和袁今夏講了一遍……


    “讓開,讓開,” 一陣吵嚷聲傳來。岑福抬頭一看,有一輛馬車急馳而來。“誰這麽大膽,敢在街上如此疾行?”岑福向一旁閃身,定睛看去,那馬車金飾銀螭繡帶,青縵,這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的配製。


    馬車疾馳而過,將街上的人群衝散,身手快的躲開了,身手慢的有摔倒的,有撞在一起的,亂成一團。岑福皺眉,剛要抬腳離開,便聽一聲驚呼“啊!”緊接著一個身影衝自己撞來。


    岑福若是閃身躲開,那人必會摔在地上,受傷定是難免的,岑福不忍,便伸手將人接了,轉了半圈,將人穩穩放下。


    “天呐,嚇死我了,”那人受了驚嚇,伸手去捂腦袋,卻已是晚了,頭上戴的帽子飛了出去,一頭青絲瞬間散落開來。


    岑福一愣,原本看穿著打扮,像是一個乞丐,通身上下髒兮兮的,就連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的,可這一頭秀發,分明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顧不得許多,抬頭看看岑福,忙屈膝道了個萬福,“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岑福剛要說話,那女子突然“哎喲”一聲蹲了下去。


    岑福納悶,問道,“你,怎麽了?”


    “剛剛被那馬車嚇到,躲閃不及,應是扭了腳,很疼,不敢動了,”


    岑福四下裏看看,又問道,“隻有你一個人麽?你的家人呢?”


    那女子聽岑福問及家人,神情立刻顯得有些落寞,“公子,我沒有家人了,”


    “那你家在哪裏?我雇個馬車送你回去,”


    那女子聽岑福說道要為自己雇個馬車,猛地抬頭,直直地盯著岑福,突然笑了一下,“多謝公子,還是頭一次遇到像您這麽好的人,隻是,我在京城沒有家,這幾日我都是流落在街頭的,”


    岑福更加納悶了,疑惑地看著。


    “公子,我叫穆雪,是北直隸保定人氏,爹娘做茶葉生意,家境還算好,半年前,我爹外出遇到劫匪,不幸喪命,我娘悲痛之下大病不起,也隨我爹去了,家中隻剩我一人了,娘臨終前告訴我來京城投靠舅舅,可舅舅搬了家,我遍尋不到,身上帶的銀子也被賊偷了,隻好流落街頭,”


    岑福見穆雪神情悲痛,仍是有些疑惑,問道,“那你因何扮作乞丐模樣?”


    穆雪咬了咬嘴唇說道,“我一個年輕女子,孤身來京城尋親,怕遇不測,我便將自己扮作男子,後來身無分文了,我才扮成了乞丐,”


    “原來是這樣,”岑福四處看了看,“這樣吧,看你一個人也實在可憐得很,你的腳又受傷了,你若信得過我,我帶你去一處地方,你且安心養傷,”


    穆雪不住地點頭,“公子,我信得過你,”


    岑福便將穆雪扶起來,先去了最近的醫館,開了藥,又雇了一輛馬車將穆雪帶到了租的小院處,“穆姑娘,這裏一應物品皆有,平日裏並無人居住,你且先安頓下來,將養身體,你現在走路不方便,每日裏我會送些吃食過來給你,”


    穆雪千恩萬謝,又見岑福長相俊俏,言行舉止一看便是正派之人,心中甚是感激。


    岑福也不多言,轉身便離開了。穆雪循著窗戶向外看,見岑福走到院門時,一伸手將門栓落下了,穆雪心中一驚,立時緊張起來,“他這是要做什麽?難道他表裏不一?”


    岑福返身又向屋中走來,穆雪慌張起來,四下裏看了看,順手將桌上的茶杯拿在手裏,背在身後,緊張地盯著門。


    岑福推門進來,隻站在門口,說道,“穆姑娘,你一個人住在這裏,莫怕,我在院外將門鎖了,晚些時候,我送些吃的給你,順便給你帶幾件換洗衣物,”說完轉身就走了。


    穆雪鬆了一口氣,心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原來他是為我的安全考慮,”穆雪聽得門外門鎖落下的聲音,笑了一下,“這人,挺好!”突然一拍手,“哎呀,人家救了我,我怎麽連名字都沒問一聲,”


    當日晚些時候,岑福送來了吃食和一些衣物,也沒看穆雪一眼,放下東西便要離開。


    穆雪急忙問道,“公子,您救了我,又如此善待於我,我還不知道公子的姓名?”


    岑福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叫岑福,”


    穆雪愣愣地看著岑福的背影,“這人可真怪,”


    “大人,嫂夫人,事情就是這樣,如今已半月有餘,那位姑娘的腳也應是好了,我明日便告訴她離開,”


    陸繹和袁今夏對視了一眼。陸繹問道,“岑福,你記不記得錦衣衛的律條?”


    “大人,卑職記得,當日發生的事情過於突然,卑職也曾有過疑慮,安頓好穆姑娘後,便遣人去保定做了調查,穆姑娘所說屬實,沒有問題,”


    “好,”陸繹露出了笑容,“有長進!”陸繹平日裏對岑福要求甚是嚴格,極少誇獎。


    岑福聽罷,有些受寵若驚,忙笑道,“謝過大人!”


    袁今夏歪著頭盯著岑福,問道,“岑福,你剛剛說什麽?穆姑娘腳好了,你通知她離開?”


    “ 是,嫂夫人,”


    “她在京城尋親不到,一個姑娘家,你讓她去哪啊?”


    “那……”岑福猶豫了一下,“那就讓她繼續住著吧,反正那處院落閑著,還有幾個月可用,”


    “那幾個月過後呢?”


    “這……”岑福有些為難,看向陸繹。


    袁今夏笑道,“我問你,穆姑娘長相如何?”


    “長相?”岑福愣了一下,“回嫂夫人,我並未看清,”


    “什麽?她長什麽樣子你不知道?你不是每日裏給她送吃食嗎?”


    “我隻是覺得她一個姑娘家有些可憐,送些吃食便走了,並未與她多說話,也並未……”岑福停住了。


    “也並未看她一眼,是吧?”袁今夏輕歎了一聲,“這點倒是跟大人像極了,真是塊木頭,”


    陸繹皺眉,笑道,“岑福是塊木頭,這不假,夫人隻說他便是,”


    “大人難道不是這樣?”


    陸繹抿嘴笑,拿起書,竟置身事外了。


    “可是岑福,人家姑娘都送你荷包了,”


    岑福有些慌,臉漲紅了起來,“這個,這個……嫂夫人既已看到,當知岑福並未收下,”


    “你可知曉人家姑娘送你荷包是何用意?”


    岑福搖搖頭。


    “唉!”袁今夏歎了一口氣,回身見陸繹在看書,便一伸手將書搶了下來放在桌上,“大人,您倒是自在,”


    陸繹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大人,我有個主意,還要大人同意才行,”


    “夫人的主意定是好的,我同意,”


    “哎呀大人,我還沒說呢,您這也太敷衍了些,”


    “你是想說,與那位姑娘商量一下,看看她可願意到咱們府上來與你作個伴兒?”


    袁今夏眼睛一亮,歡快地笑道,“大人果然與我心有靈犀,”


    陸繹寵溺地笑了笑,“這樣甚好,有一個像你這般大的姑娘陪著你,我也放心些,”


    袁今夏衝岑福說道,“岑福,我琢磨著那姑娘對你甚是感激,也興許對你有意,”


    岑福慌忙擺手,“沒沒沒沒有的事兒,嫂夫人多慮了,”


    “你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我要親自去會會她,若她長相好,性子也好,也願意到咱們府上來,那說不定你和她還真有緣,”


    岑福為難地向陸繹看了看,陸繹嫌棄地說道,“看我做什麽?你嫂嫂既已說了,那便按照她的意思去辦,”


    “岑福,咱們說去便去,離宵禁還有一個時辰,來得及,你去備馬車,”袁今夏雷厲風行,說罷抬腳就走。陸繹看了一眼陸夫人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看書。


    岑福磨磨唧唧轉身,眼睛卻瞟向陸繹,見陸繹並不搭理自己,便隻好隨袁今夏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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